快要靠近商船,洛克上尉認真地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軍裝。

作為無畏號的副船長,皇家海軍的實權上尉,傳話這種小事情本來用不上他親自前來,但是他實在很想要見一見那個東方人。

常年的海軍生涯,他深切的明白一個道理。

所謂的海軍榮耀全都是虛的,只有拿到自己手中的錢才是真的。

事實上,這也是大部分海軍士兵的想法,畢竟,士兵們願意放棄在英格蘭本土優渥的環境和閒散的工作體驗,不遠萬里來到加勒比海,面對窮兇極惡的海盜,冒著客死他鄉的風險,所為的不就是能夠高上好幾倍的薪水嗎?

所以,一直沒有機會見到那名姓唐的東方人,一直都是洛克上尉的遺憾。

梯子被放了下來,洛克讓划船計程車兵在小船上等候,然後爬上了商船,迎面有兩個水手條件反射地向他敬了個軍禮。

“達爾文?華萊士?”

洛克上尉看到兩張熟悉的臉,愣了一下。

“你們不是應該留在皇家港嗎?”

“唐先生在船長室等你。”士兵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洛克看著他們的表情,心中突然恍然,不覺得憤怒,反而有些豔羨。

他們願意成為一條商船的水手,甚至冒著違背戒律的風險,一定是因為那位唐先生開出了讓人無法拒絕的價碼。

不用想,肯定比自己在無畏號上面的報酬要高得多。

跟著兩名士兵經過甲板,洛克上尉看到不少面熟的身影正在指揮著船隻的運轉,他們一個個看上去心情都不錯,最讓人眼熱的是,甚至很清閒——

船上的人手足夠多,根本不需要他們親自去繫纜繩。

該死,自己作為他們的長官,只能在無畏號上忍受著准將的痛罵,每天忙得連軸轉,而這些士兵卻可以拿著比自己高太多的價碼,享受愉快的旅程。

“唐先生,洛克上尉已經到了。”士兵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快請進來。”

門被推開,洛克上尉終於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唐先生。

在皇家港的軍營之中,洛克上尉已經無數次的聽到別人對唐先生的形容——

英俊而體面的東方人,有著神秘的黑色瞳孔,為人親和,友善,最重要的是,從來不吝嗇袋子裡的金錢,就算只是幫忙跑個腿,就能夠獲得十金幣以上的收入!

當時洛克上尉心中對於唐先生只有三個詞。

人傻,錢多,速來!

但是當真正見到這位唐先生,洛克上尉發現自己的觀念並不準確。

那位東方人就站在船艙的窗前,他直視著自己的雙眼,確實親和而友善,卻帶著讓洛克上尉有些緊張的審視。

那侵略性就像上位者在審視著自己的下屬。

作為海軍上尉,洛克自認為自己的身份不低於任何其他國家的貴族,但是此時面對對方的審視,卻微妙地生不出任何的反感。

大概是因為對方那被夕陽染成金色的頭髮就像他的財富那樣,太過於耀眼?

他微微低下頭,道:“唐先生。”

“諾靈頓准將請你馬上去一趟無畏號。”他修飾著自己的詞彙:“關於這一次巡航的事物需要與你商量。”

“洛克上尉,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請不要這麼拘束。”唐森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笑意:“我想,諾靈頓准將的語氣不會像你形容得那麼友善才對。”

“准將確實有些生氣。”洛克上尉連忙道:“他認為唐先生的艦隊不合規矩。”

“規矩?”洛克上尉聽到唐先生髮出一聲輕笑:“誰的規矩?”

“這裡不是皇家港,洛克先生。”

“在海上,我的規矩,才是規矩。”

這話語有些逾越了,作為無畏號的副船長,洛克上尉不得不抬起頭,解釋道:“唐先生,我不得不提醒,即便是在大海之上,也屬於英格蘭皇室的統治範圍,而諾靈頓准將錄屬於英格蘭皇室——”

咔噠。

桌上的小木箱被唐森開啟,裡面金燦燦的光芒讓洛克上尉閉上了嘴。

“洛克上尉,你要說什麼來著?”

看著唐森似笑非笑的面容,洛克上尉嚥了咽口水。

該死!太多了!

這位唐先生比傳聞中還要闊綽得多!和脾氣暴躁的准將相比,對方顯得太友善了!

他組織著語言,道:“我...我是說,為了英格蘭皇室的名望,諾靈頓准將有義務尊重和保障每個公民的自由選擇。”

“包括洛克上尉本人嗎?”唐森道。

“我當然也是英格蘭的公民,唐先生。”

“很好。”唐森拍了拍箱子,道:“回去告訴諾靈頓先生,我和樂意與他見面,讓他在甲板上稍作等候。”

“順便請伱告知無畏號與攔截號上的英格蘭公民們。”唐森在公民這個詞上面咬字格外清晰:“我很樂意為他們提供一份短期工作。”

......

“讓我在甲板上等?”

諾靈頓准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牙齒的摩擦聲讓人起雞皮疙瘩。

“他以為他是誰?勳爵嗎?”

諾靈頓用力地拍著船長室的桌子,朝著洛克上尉怒吼著:“他以為只因得到了斯旺總督的支援,就可以為所欲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這裡是海上,總督可沒有跟過來!”

“准將,理智一點。”洛克上尉勸道:“唐先生畢竟是皇家港的客人,也為皇家港作出了很大的貢獻——”

“理智?你讓我怎麼理智!”

諾靈頓瞪了過去:“他的貢獻就是帶走了皇家港所有的人力?你信不信,即便是斯旺總督站在這裡,他也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副官,現在,馬上,叫士兵們動起來。”

他站起身,將桌上的燧發手槍插在腰間。

“我已經不想等待了,給我把船靠過去!”

這時,一道陰影突然從視窗籠罩而來。

諾靈頓轉頭望去,只見一艘船舷正緩緩從船長室的視窗駛過。

“士兵!怎麼回事!為什麼有船靠近到這個距離?”

諾靈頓快步推開船長室的門,踏上甲板,看到士兵們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臉驚詫。

他連忙環顧四周。

原本被夕陽照耀著的金色海面已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將無畏號團團包圍的,密密麻麻看不到盡頭的船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