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於李玲玲提出的建議得到了一個好結果,是以找到勞大鵬之後,時間也僅僅只是八點多一些。

要是再晚一些,老卞還真得考慮一下程煜是不是已經休息了,但是八點多,程煜又如此急切的想要得知答案,老卞覺得還是可以跟程煜知會一聲的。

掏出手機,老卞並沒有直接給程煜打電話,而是發了條微信過去。

微信近乎於秒回,足見程煜這一天什麼都沒幹,完全都是在等待著老卞的答覆。

老卞說:程少,現在忙麼?

程煜回覆:比對出結果了?

老卞立刻撥通了語音通話,程煜也很快就選擇了接聽。

“程少,我這邊的比對結果出來了,基本可以確定,您發來的那張照片,是一個名為勞大鵬的人。”

程煜似乎聽出老卞的語氣裡有些古怪的意思,皺了皺眉,道:“這個人身份很特殊?”

程煜其實想岔了,他以為老卞有點兒欲言又止的樣子,是因為勞大鵬有一些比較特殊的背景。

老卞說:“這個人的資料有些古怪,他好像跟你們程氏集團有些奇怪的關係。程少,如果方便的話,我們不如面談吧。”

從電腦裡複製以及列印出來的資料,是不方便用網路這種東西傳給任何人的,哪怕那個人是程煜。

畢竟這個案子還並沒有立案,嫌疑人的資料外洩是不被紀律所允許的。甚至哪怕已經立案,原則上也不會允許當事人調看嫌疑人的資料。

在這方面,老卞當然願意給程煜提供一些便利,但不代表他會肆無忌憚的違反紀律。

程煜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好,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我還在市局。”

“好,我現在就去市局找你。”

老卞趕忙說道:“您是在家裡麼?”

“嗯,剛回來沒多久。”

程煜白天沒能得到老卞的回覆之後,他就去了趟桃花源會所。

上午當然是不營業的,只是程煜也有段時間沒來過了,乾脆就把這裡的經理喊了過來,跟他一起核算了一下這段時間的賬目。

下午他就一直呆在會所,等著隨時有可能給他答案的老卞來電。

可一直到杜小雨給他打電話,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程煜也沒能等到老卞的電話。

於是他就去前錦接上了杜小雨,然後兩人一起吃了個飯,吃完之後一同回了吳東院子。

接到老卞微信的時候,程煜坐在天井裡一個人喝著酒乘涼,杜小雨則是在屋內洗澡。

“這樣吧,還是我過去找您,我記得吳東院子從北門出來,有個叫拉丁堡的酒吧。那個酒吧二樓有兩個包間,那倆包間很少會有人佔用。要不您到那兒要個包間等我一會兒?”

程煜聽這話,就知道這個勞大鵬的背景資料肯定有些奇怪了,老卞能把資料給他看也是擔著責任的,所以才會需要找一個不容易被熟人撞見的地方。

“好,我這就出門。”

程煜掛了電話,走到臥室門口,敲了敲門。

裡邊毫無動靜,估計是杜小雨正洗著澡,水聲太大沒聽到敲門聲。

程煜用手機給杜小雨留了個條短訊:小雨,我出去一會兒,很快回來,不用擔心。

然後,他便離開了吳東院子,從北門出去,左右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家名為拉丁堡的酒吧招牌。

信步溜達了過去,程煜推門而入。

這間酒吧,程煜倒是從未聽聞,不過看樣子,全木式的裝修,而且牆面地面都顯得非常陳舊了,預計至少也有個二十多年的歷史。

在那個年代,吳東還沒有成規模的酒吧商業街,而且酒吧還屬於高檔消費,四散在城內很多並不算太起眼的地方。

酒吧並不算大,也就二百平方的樣子,由於內空比較高,所以隔出了一層樓。

一樓大廳裡有個小舞臺,舞臺上有一個吉他手和一個歌手在漫不經心的唱著民謠。

酒吧裡攏共也只有兩桌客人,雖然八點多還不是酒吧傳統意義上最熱鬧的時間段,但週末的時間,只有兩桌客人,足以證明這間酒吧的生意真的不太好。

吧檯在最裡邊,裡邊站著個酒保,而由於只有一個服務員,且正在給其中一桌客人上酒,是以連招呼程煜的人都沒有。

程煜往裡走去,酒保看見他,招呼一聲:“歡迎光臨,請問幾位?”

程煜看了看周圍,徑直走向吧檯,問:“聽說你們樓上有包間?”

酒保微微一愣,但還是點了點頭說:“的確是有兩個包間。不過,很少會有客人要包間,包間裡也不會天天打掃,可能有些髒亂。您看這樓下也沒什麼人,要不您還是坐在樓下吧。”

“我和朋友要談點事,能不能麻煩你們儘快收拾出一個包間來?”

酒保面露為難之色,但還是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猶豫著說:“包間真的挺久沒開放了,而且您也看見了,我們酒吧就倆人,這要是一個人上去打掃,下邊就有些顧不過來了。”

程煜立刻笑著說:“沒事,我多消費點就是了,肯定對的起你們打掃一番。”

酒保這才終於點了點頭,說:“那行吧。您先看看酒水單。”說罷,他遞過來一張塑封好的酒水單,自己則是走出了吧檯,喊過那名服務員,跟他低語了幾句,自己上了樓。

服務員似乎也覺得程煜有些奇怪,但還是走向吧檯,把手裡的托盤放在了吧檯上。

“先生,您幾位?喝點什麼?”

程煜已經看完了整張酒水單,問:“酒水單上所有的東西都有?”

服務員點點頭,程煜便說:“皇家禮炮來兩瓶,這應該對的起你們收拾樓上包間的辛苦了吧?”

服務員微微一愣,很快笑著說:“夠是足夠了,不過先生,您到底幾位?”

“兩個。”

“那真是沒必要的,你們倆也喝不了那麼多啊,還是按杯點吧。”

服務員其實已經三十多歲的年紀了,但整個人看上去還是略微有些靦腆,說這話也是完全為了程煜著想,一點兒也沒有想說能宰就宰一刀的念頭。

程煜有些意外,說:“剛才我跟那位酒保說的,他如果幫我打掃包間我肯定要消費一個對的起他的金額……”

“那位是我們老闆,我是他表弟。

您不用擔心我做不了主,他要是知道您這麼點單,肯定也不會同意的。

我們這酒吧開了二十多年,雖然近些年生意很一般,但也從來都不會說因為客人提出什麼要求,就讓客人這麼點單的情況發生。

沒關係的,您按杯點,如果覺得消費低不好意思,就再點個果盤小吃之類的。”

這倒是讓程煜頗感意外,但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程煜也就不再堅持。

“那行吧,就先來兩杯,都要雙份,一個小果盤,兩份下酒的小吃,你看著給搭配一下。”

服務員點了點頭,鑽進了吧檯,然後問:“先生您吃辣麼?”

程煜隨意的點點頭,服務員笑著說:“那我就給您弄一份鴨腸再來一份鴨翅吧。這都是我們酒吧自己做的,保證衛生,味道應該也還不錯。”

“好。”

“威士忌要加冰麼?”

“一杯加一杯不加。”

程煜不確定老卞什麼時間能到,這會兒要是給他的酒加了冰,萬一等他來全化了,酒的味道就會差許多了。

服務員麻利的把酒倒好,又把鴨腸和鴨翅都放在了吧檯上,然後開始給程煜製作果盤。

程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居然還真的是真酒,這其實也頗讓程煜有些意外。

酒吧裡賣假酒,越貴的酒越假,這幾乎是常識了。

而這家酒吧一來不鼓勵客人盲目消費,二來超市價一千多,酒吧裡賣兩千多的威士忌,居然是真酒,這真的是極為罕見的。

信手拈起一根鴨腸,放進嘴裡。

還別說,味道真的是不錯,就是有點兒辣的過分。

看到程煜緩緩點頭,服務員笑著說:“味道還不錯吧?”

程煜也笑著說:“就是辣的有點過分了。”

“我和我哥是江西人,早些年試過照顧吳東人的口味,但辣度不夠總覺得不那麼好吃,反倒是恢復我們正常的辣度,客人們也都更喜歡一些。”

“嗯,挺好的。”

程煜又拿起一根鴨翅。

鴨翅用的全是中翅,還細心的被從中切成了兩根,省去了咬斷骨頭之累。

鴨翅的味道和鴨腸其實很相似,但辣度沒有鴨腸那麼高,倒是挺符合程煜對辣的接受水平。

一杯酒喝完的時候,剛才上樓打掃包間的酒保,也就是這間酒吧的老闆下來了。

“先生您好,樓上我簡單的打掃了一下,希望您能滿意。”

程煜點點頭,站起身,準備上樓。

而酒保也拿起一隻托盤,將程煜點的那些東西都放進了托盤裡,竟然沒有半點想要幫著程煜端上去的意思,而是往他面前一放,自己就鑽回到吧檯裡邊。

“上去之後左邊第一間。”

酒保告訴程煜。

程煜微微一愣,隨即笑了,心說這酒吧能開這麼多年,還真是很有道理。

沒有那些客氣到極致的服務,但很多地方卻切實的在為客人著想,雖然顯得沒有那麼的禮貌,但也多了幾分親切感。

程煜端起托盤,剛準備上樓,卻聽到外邊門被推開時會觸碰到的風鈴聲響。

抬眼望去,正是老卞走了進來。

看到程煜親自端著托盤,老卞趕忙搶前幾步,說:“我來我來……”

隨即,他跟吧檯裡的酒保以及服務員打了個招呼,顯得很是熟稔的模樣。

“原來是老卞你的朋友啊,我說怎麼一來就要樓上的包間,而且面孔這麼生,我還在奇怪他怎麼知道我們樓上有包間的。”

酒保跟老卞揮手打著招呼,服務員也笑著說:“你這朋友也是,早說是你的朋友麼,我們也好有點數。”

言辭之間真的很熟,但也並沒有半點想著幫老卞接手托盤的意思,哪怕老卞腋下還夾著個檔案袋。

“先不跟你倆聊,我跟他上樓談點事,談完了下來找你哥倆喝一杯。”

跟著老卞,程煜上了樓,推開左手邊第一間包間的門,兩人走了進去。

包間還真是不小,二十多三十平方得有,看得出來真的很久都沒怎麼使用過了,比起樓下更顯得陳舊破敗。

牆上明顯有個電視機曾經掛在上邊的痕跡,木頭的顏色跟附近的有些不一致,牆角還堆著一堆東西,上邊蓋著布,倒是不知道是些什麼。

老卞把托盤放了下來,然後說:“程少,先坐吧。”

見程煜的目光留在牆角那堆東西上,他便笑著解釋:“那是套卡拉OK裝置,不過是二十年前那種,裡邊有碟,黑膠,想唱什麼歌,自己找自己放自己點。

現在很多年都沒用過了。

這兩個包間,平時基本不開,遇到重大球賽,什麼歐洲盃世界盃之類的,才會開放,提供給那些不願意跟一大堆人擠在樓下看球的人使用。”

程煜心道,這酒吧果然比我年紀還大啊,那什麼黑膠卡拉OK伴奏碟,自己連聽都沒聽說過。

“那個勞大鵬到底什麼情況?”

程煜坐下之後,把兩杯酒從托盤裡取出,遞了一杯給老卞。

老卞開啟腋下那個夾包,從裡邊取出了那一沓子資料,從中選出勞大鵬的個人資料遞給程煜。

“您先看看。”

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笑了:“皇家禮炮啊,程少您還真捨得。不過也算是物有所值,他這兒的皇家禮炮,估計三五年也出不去一瓶,您這個,怎麼也得是五年前的了。不過他存酒很小心,您放心喝。”

程煜沒心思理會這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張紙上。

“吳東人?”程煜微微皺著眉頭,“但是小學和中學都在黑龍江……嗯,這個城市我都沒聽說過。”

“那是一個縣級市,屬於綏化,不過離哈爾濱更近一些。”

程煜點點頭,繼續看著,但是這份資料他看不出更多的東西。

“出生地在黑龍江,但戶口卻直接落在了吳東。這說明什麼?”

“具體說明什麼,我也不大清楚,但這個人,跟你們程家應該有些關係。”

程煜一愣,隨即想起程青松那個老頭兒早年在東北留下的女兒,心裡已經有了點兒眉目了。

“這個人的戶口,原本一直落在咱們吳東的一個街道辦,這表示他並沒有具體的住址,應該是在吳東沒有房產。

所以我順帶著查了一下他父母的資訊,徹頭徹尾的黑龍江人,最近幾年甚至都沒有什麼離開黑龍江的車票機票記錄。

職業是自由職業,更詳細的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跟他們戶籍所在地的警方聯絡。

不過暫時我還沒有聯絡。

而這個勞大鵬,大學是考到吳東來了,倒也不是什麼好學校,可畢業之後,名下就立刻多了一套房產。

戶口也從街道辦遷移到這套房產之下。”

程煜點點頭,這些資訊他也看出來了。

“這套房有什麼問題?”

“問題是沒問題的,但這套房是你們程氏集團開發的,而且預留了一大部分,給集團裡的各層管理人員。

我在房產局那邊的內部網路上查詢了一下,以他這套房的面積,相匹配的基本上是程氏集團總部中層管理人員,或者下屬分公司的高管才能分配。

當然,所謂分配,我查了一下,應該也算是集資房,按照當年的建築成本,一套三五十萬的樣子吧。

地價部分是由程氏集團承擔的。不過這個小區在城內算是高檔住宅了,開盤的時候,那部分拿出去銷售的房屋,均價高達六萬多。

由於數量本就不多,裡邊住著的又多是程氏集團的經理人,是以當初買到這個小區房的人,也都不願意出手,現在二手房的成交極少,最近一筆成交的,均價接近十萬了。”

程煜點了點頭,又問:“所以,按照這個勞大鵬的背景,你認為三年前他是買不起這套房的?”

“這個我不得而知,畢竟他父母的情況我還沒有進行過進一步的調查。

自由職業者,說白了就是個體經商戶,登記在冊的經營專案是一個客棧,規模未知。

所以他們傢俱體是否有足夠財力,我不敢胡說。

但是我查了一下關於這套房的具體情況。

當初這套房轉讓給勞大鵬的時候,具體的成交金額是按照繳稅金額計算的,基本上算是當時市場能給出的最低價了。

當然,很多二手房成交都是如此,為了合理避稅麼。

但我注意到一點,在房產局的繳稅記錄上,撥款的賬戶,全部都是程氏集團的對公賬戶。

也就是說,這套房到底多少錢賣給勞大鵬的,我無法確定。

可我能確認這套房的所有稅款,都是由程氏集團進行支出的。

然後,我又查了一下,三年來,這套房基本上沒有產生水電費用,這意味著這套房在轉入勞大鵬名下三年來,並未有人居住。

因為這套房是恆溫恆溼恆氧的科技房,如果有人居住的話,產生的水電費用,會比較高。

這麼大的面積,一年怎麼都得一萬多的電費吧。

隨後我又查了一下這套房相應的物業費用繳納,我發現,每年幫這套房繳納物業費用的賬戶,也是程氏集團下屬一個分公司的賬戶。”

程煜皺著眉頭介面道:“所以,基本可以判斷,這套房是我爸送給勞大鵬的,甚至在送給他之後,還幫著他負責這套房子的後續費用。”

老卞的笑容微微有些發乾,他說:“從目前得到的線索來判斷,您說的有非常大的可能。更具體的,明天我可以以省廳的名義去那家支付物業費用的公司調查一下。”

程煜擺擺手,說:“不用調查了,我們又不是非得掌握什麼證據,根據常識進行判斷就足夠了。”

老卞聳了聳肩,說:“嗯,暫時不調查也好,以免打草驚蛇。等有了更多的證據,把這個勞大鵬控制起來,再去調取那些證據也沒關係。”

“還有什麼?”

“大致情況就是如此……

哦,這個勞大鵬是三十多天之前來到吳東的。

他先從哈爾濱搭乘飛機,到了鄰省,然後鄰省應該有人接他。

然後他就坐著汽車過來,所以我一開始把精力集中在這四十天來進入吳東的流動人口上,沒能查出這個人的行蹤。

從他的選擇來看,他們應該是從一開始就想避開實名制監控,才會這樣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