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塵埃落定,不少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白胖子。

的確,市場價也就在一千二百萬左右的元青花梅瓶,白胖子卻明知道被人坑也要用一千五百萬的價格拍下,這裡邊可大有文章啊。

“恭喜白總,恭喜白總以一千五百萬的價格拍得這隻元青花梅瓶。”拍賣師在臺上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講著,畢竟他不知道白胖子現在是個什麼心情,但他還是很好奇,為了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問出來,也算是這名拍賣師修養不錯了。

但是其他人就沒那麼客氣了,總還是有人跳出來問道:“白總,你這我們就看不懂了啊,為什麼你非要得到這隻梅瓶不可呢?”

“是呀是呀,一千五,梅瓶雖好,但這價格……”

薛正昊也問道:“剛才你讓我放棄,其實沒必要啊,超過一千萬我肯定就想也不想了。白總你如此志在必得,難道說你家裡還有一隻一模一樣的梅瓶?”

白胖子聽到這話,臉上頓時露出自得之色。

而徐總這會兒也終於開口道:“白胖子家裡的確有一隻一樣的梅瓶,否則他怎麼可能失心瘋寧願溢價超過兩成也必須拿下這隻瓶子?”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他們當然知道,這梅瓶一旦成對,價格就不簡簡單單是乘二了,運氣好點兒,遇到合適的買家乘三也不是沒可能,即便是正常拍賣,二點五倍是妥妥的。所以,白胖子拼了一千五百萬也要拿下這隻梅瓶,就是為了跟他家裡那隻湊成對之後,那可就是三千萬起步,稍微運作一下三千五將會是一個比較合理的價位。

這麼算起來,白胖子還是有著幾百萬的利潤空間。

只是,這位徐總讓白胖子足足多花了至少五百萬吶。

“姓徐的,今兒這事兒,我老白記下了。”

徐總不陰不陽的看著白胖子,冷冷的說:“彆著急,好戲還在後頭。”

“你什麼意思?”白胖子不解。

徐總哈哈一笑,穩穩的坐下,看著拍賣臺上,說:“不是還有一塊柴窯的瓷片麼?怎麼著?不拍了?”

拍賣師醒過味來,趕忙輕輕一敲拍賣槌,道:“今天這場拍賣,原本到這裡就結束了,但是,這塊瓷片,七爺思忖良久,覺得還是要拿出來給諸位看看。關於這塊瓷片,我就沒什麼好介紹的了,諸位今天拿到的小冊子上都有。有請柴窯瓷片。”

隨著拍賣師的話音落下,一名身穿旗袍的妙齡女郎便端著一隻托盤款款走上拍賣臺,那隻托盤之中,放置著一片淡青色的瓷片,上邊用一個玻璃罩子罩著,托盤上還擺放著一雙白色的棉布手套,和一隻小小的橡皮錘。

“因為這是七爺的拍賣會創辦以來,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不能完全證實其真假的物件,因此,七爺特意囑咐了,諸位大可以上臺來親眼親手的看看這個寶貝。我在此要特別說明的是,經過我們的專家鑑定,這塊瓷片斷代大致在唐末五代宋初,胎質極為細膩,色澤悅目,確有幾分傳言中柴窯的品相。但苦於柴窯始終未曾有一件公認的傳世之器,是以無法斷定這究竟是否傳聞之中的柴窯。這需要諸位自行評定了。諸位,有哪位想先一睹為快的?”

說白了,這塊瓷片,除了在年代上大致屬於五代那段時期,可究竟是否真的柴窯,七爺不知道,專家不知道,現場的這些人也不可能知道。

大家面面相覷,一時間甚至連上前看看的慾望都沒有太多,畢竟,這麼一塊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柴窯瓷片,而且就算自己認定是,可官方不承認,這東西就一文不值。如果是個完整的器皿,那還成,至少那也是可以證明為唐末五代宋初的官窯大窯出品,本身就具備足夠的價值。可現在,這只是一塊瓷片啊,即便是從瓷片上能看到半個柴字,那也屁都不是。

程煜倒是有些好奇,見眾人又都沒有上前,便主動朝著拍賣臺走了過去。

“你好,我想看看。”

拍賣師微微一笑,示意那名女子將托盤放在桌子之上,然後指了指道:“請便。”

程煜照足規矩,先拿起了那雙白色的手套,戴好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捧起玻璃罩子,然後雙手更加小心翼翼的將那塊瓷片拿了起來,放置在左手掌心之間,細細觀察。

其實程煜對於古董瓷器一竅不通,他只是想看看這所謂的柴窯究竟是個什麼樣子而已。反正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瞭解一下這不知真假的柴窯也算是件趣事。反正程傅肯定不在現場,一會兒出了這個門,也不知道程傅會不會從天而降。

看了半天,程煜當然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便將瓷片放了回去,重新蓋好玻璃罩子,摘下了手套。

拍賣師好奇的問他:“怎麼樣?”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又不懂這個。”

“不懂?那您……”拍賣師是想問程煜不懂看什麼看。

結果程煜格外的坦白:“看個熱鬧唄,反正誰都沒見過柴窯,可不就只能看個熱鬧麼?”

拍賣師愣住了,但下邊那些與拍者卻是紛紛笑了起來。

的確啊,程煜說的一點兒都沒錯,這可不就是看個熱鬧麼?

經過程煜這麼一開頭,倒是又有人上了臺,親手拿起了那塊瓷片,仔細端詳。

不過那些人顯然對於古瓷都是多少有些研究的,就不像程煜那樣只是看個熱鬧,他們是從胎質紋路顏色等等角度,去判斷這個東西究竟值不值得出個手。

但也正是因為誰也不敢說自己確定的見過柴窯,甚至於,連柴窯傳聞中的天青色,究竟是青色還是汝窯那種偏綠的顏色,這都沒有定論。

因此,每個人看完之後下臺被問起的時候,都學著程煜的口吻說:“看個熱鬧唄。”

拍賣師已經無奈了,他大概齊看出,這件所謂的柴窯瓷片,恐怕是要流拍了,這大概也是七爺的拍賣會舉辦數年以來第一次出現流拍的拍品。

七爺此刻其實也透過監控探頭看著這個賭廳裡發生的一切,但他卻始終面無表情,誰也無法從他臉上看出他究竟是不是感覺到失望。

確定沒有人要上手了,拍賣師終於宣佈拍賣開始,不管如何,即便是流拍,那也是要試試看的。

拍賣師在臺上宣讀著這塊瓷片拍賣的規矩,白胖子卻有些心神難定的盯著徐總,越過中間的幾個人,道:“姓徐的,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好戲還在後頭?”

徐總緩緩轉頭,看了白胖子一眼,卻不發一言。

“姓徐的!你給我說清楚!”白胖子壓抑著情緒,低聲吼著。

心裡瘙癢至極,難道這元青花是假的?不可能!七爺的招牌,不可能毀在這千把萬上。難道自己家裡的那只是假的?也不可能,那可是故宮的專家鑑定過的,保真。

那這個姓徐的究竟是幾個意思呢?

薛正昊看到白胖子那滿臉通紅的模樣,也有些不落忍,便幽幽的嘆了口氣,說:“老徐,白總錢都已經花出去了,你要是知道些什麼就說出來吧。咱們定定心心的看看這最後一件拍品。”

徐總似乎是賣了薛正昊一個面子,冷笑了一聲說道:“這個白胖子,不學無術,看到兩隻梅瓶同屬一個年代,又器型底款都一致就覺得跟跟他家那隻湊成一對了。離開帝都往這兒趕之前,就跟人放出話去,這次要走個大買賣。我聽說了這事兒,稍微往七爺這拍賣會上的拍品一打眼,就知道這老小子是個什麼心思了。呵呵,可惜了的,這倆梅瓶,分開來都是絕頂的好玩意兒,要是白胖子一千二以內買下來,就算賣不出高價也不至於傷筋動骨,怎麼著也能平著出手。可是啊,太貪心了。”

“姓徐的,你究竟是幾個意思?”白胖子絕對是咬牙切齒了。

徐總搖頭一笑,說:“你光是看了器型,還讓人幫你量了尺寸踅摸了質地,底款也仔細的對比過了,對吧?”

白胖子重重的點點頭,臉色陰沉,他似乎開始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兒了。

“可是你老小子沒看內膽啊,如果你仔細看了,就會知道,你那隻元青花,是沒蓋子的,而這隻,原本是有蓋子的。今兒這隻,甚至都不是一件整器。當然了,這不影響這隻梅瓶的價值。可你要硬跟你家那隻湊成一對,也就濛濛外行還行。白胖子,這可是你上趕著要問的,別怪我啊……”

一席話,滿座譁然。

徐總最後這句話可謂誅心了,他說是白胖子上趕著要問的,也就是說,原本他要不問,就這麼回去愣湊一對,至少還可以濛濛外行,讓人家當這倆梅瓶就是一對,按照成對的價格出手。

可他現在非得問出個子醜寅卯,雖說這裡就三十多號人,可離開之後,這事兒必然會傳開來,白胖子手裡的兩隻元青花梅瓶並不能成對就會變成人盡皆知的事情了。現在連外行都蒙不了了。

白胖子氣的幾乎咬碎了自己的滿嘴牙,心裡已經給了自個兒痛痛快快至少七十多個嘴巴子,嘴是真賤吶,為什麼非要問呢?

不過很快,白胖子就回過神來。

真怨不得自己嘴賤,這問與不問的,既然徐總早已看破一切,那白胖子手裡這兩隻梅瓶就絕不可能以成對的方式賣出去。只要今天的拍賣一結束,不管白胖子問與不問,他手裡兩隻梅瓶不能成對這件事,必然都將傳遍整個收藏圈。

“我不問你會不說出去?十年前的舊事,你至於記到今天麼?”

徐總長吁了一口氣,說:“前有因,後有果,十年前我那一百來萬換你今天損失三百萬,不算坑你太狠吧?你說我小心眼子,今天這事兒,你又會記我多久?不過這對我而言真的不重要了,我年事已高,子嗣也沒進我這行當,來芒街之前,我的產業也都變賣的差不多了。今兒咱倆算是一別兩寬。如果你今兒不問,這倆梅瓶的事,我還真就會爛在肚子裡。你愛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