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火化

天色矇矇亮的時候，程煜就醒了過來。

他看了看車後座的兩個孩子，依舊沉睡。也不知是否終於感受到了與父親離別的哀傷，兩個孩子的臉上都掛滿了淚痕。而程煜清楚的記得，在這兩個孩子吃完漢堡的時候，他們還沒有流出眼淚。程煜當然知道這兩個孩子不可能在他睡著之後默默流淚，那就只能說明，這種哀傷是沁入骨髓的，是在這兩個孩子睡著之後不自覺的流淌出來。

內心中微微嘆了口氣，程煜也感覺到一陣陣的悲傷。

從一個摒棄掉所有感情，完全只是做出理智判斷的角度，程煜當然明白，這一夜，莊毅見識到了他身上太多離奇之處，所謂殺神下凡根本是從人類角度無法理解的。因此，莊毅死去，對於程煜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

可程煜怎麼可能是那種理智到冷血的人呢？哪怕跟莊毅之間的“友情”僅僅只是來自於一場交易，或者站在程煜的立場上，這只是系統派發的又一次任務而已。但實際上，莊毅是完全有機會完完整整的回到中國去的。而莊毅的選擇，卻是折回到營地，這讓程煜感受到了來自於莊毅身上的可貴情感。

雖然莊毅的這種選擇顯然並不是那麼正確，程煜當時即便身陷囹圄，可憑藉著系統提供的那些可兌換物品，他未必就不能全身而退。可程煜卻知道，站在莊毅的角度，他應該是無法相信程煜能夠在剷除馬克西姆等人的同時，又能毫髮無傷的離開那裡，就更別說將馬克西姆的一眾手下全部消滅了。

但也正因如此，莊毅的選擇才顯得更加的難能可貴，程煜相信，在莊毅選擇回到營地的那一瞬間，他其實就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甚至於，他都無法確定自己的折返是否能夠將程煜活著替換出來，在某種程度上，他為了不讓程煜這個無關之人受到牽連，他連自己的一雙兒女的命也賭上了。

而這樣的選擇，就更加令程煜感到無盡的憂傷。

敵人雖然已經沒有了，但程煜還任重道遠，他必須將兩個孩子安全的送回國，並且按照莊毅臨終的託付，將他們養育成人。

在發動車子之前，程煜檢視了一下腦中的任務系統。

任務系統的任務地圖上，那個屬於本次任務的果實，還沒有被徹底點亮，程煜還無法按下提交任務的按鈕，這也就意味著，這次的任務，必須等到他將莊毅的兩個孩子安全的送回國才算是真正的完成。

而在此之前，程煜還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做。

他發動了汽車，儘可能手腳很輕的將車子駛離了這個臨時的落腳點，他朝著烏蘭烏德的方向駛去。

由於車後座的兩個孩子一直都陷在沉睡之中，程煜把車開的很慢，足足用了兩個多小時才抵達烏蘭烏德那條他所熟悉的街道。

徑直上樓敲響了葉卡琳娜的公寓房門，葉卡琳娜就像是在屋裡一直等待著程煜和莊毅的歸來一般，飛快的開了鎖。

四目相對，葉卡琳娜很快將視線越過程煜的肩膀，望向他的身後，卻並沒有看到莊毅的身影。

“你的朋友呢？”葉卡琳娜其實已經知道答案了，但她還是希望程煜可以給出一個不同的結果。

程煜嘆了口氣，說：“他的兒子和女兒在樓下的車裡，你這裡方便收留他們一天麼？”

葉卡琳娜二話不說，撥開程煜的身體，徑直朝著樓梯的方向走去，用行動回答了程煜的話。

開啟車門的時候，點點和伊諾娃也恰好醒來，他們有些茫然的看著已經略微有些熟悉的程煜，以及完全陌生的葉卡琳娜。

程煜拿出手機，用翻譯軟體把葉卡琳娜介紹給了兩個孩子。

“點點，伊諾娃，我今天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們就呆在葉卡琳娜姐姐這裡，好麼？”

兩個孩子對視了一眼，似乎知道程煜要去做些什麼，一起點了點頭。

程煜拍了拍葉卡琳娜的肩膀，說：“麻煩你給他們洗個澡，雖然他們還只是剛剛醒來，但我估計他們應該依舊又累又餓。給他們弄點吃的，他們想睡就繼續讓他們睡吧。”

葉卡琳娜一手牽起一個孩子，將他們帶上了樓。

程煜也再度回到樓上，取回了自己留下的那個小包袱，那裡邊，有他原本的手機。

跟葉卡琳娜打聽過，確認了斯捷潘現在應該就在那間酒吧裡，程煜便開著車直奔酒吧。

因為沒有了葉卡琳娜這個翻譯，程煜只得用手機翻譯軟體告訴斯捷潘，他表示很抱歉，之前從斯捷潘這裡拿走的那兩把槍，已經沒有了。

斯捷潘大概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甚至於程煜居然還能回得來這已經讓他感到頗有些意外了。

“那是你付了錢買的槍，不是麼？你不用跟我說抱歉。”

程煜點了點頭，又說：“但是，我給你帶回來一些好東西。”

斯捷潘一愣，他很快擺著手說：“我雖然是個黑幫分子，但我從來不碰毒品那玩意兒。”

程煜搖搖頭，說：“斯捷潘先生，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是說，我帶回了比你給我的那兩把槍更好的傢伙。”

說罷，程煜轉身朝著酒吧大門走去，斯捷潘則是帶著疑惑，被手下們簇擁著一起來到了酒吧門口。

當程煜把那輛車的後備箱開啟後，將那個裝有十把槍的包扔在斯捷潘面前的時候，斯捷潘和他的手下著實震驚了。

雖然只是十把槍，可斯捷潘卻能想象程煜所面對的，絕不是一個類似於他手下這樣的黑幫規模的程度，電影裡那種動輒黑幫街頭槍炮火併純粹是誇張所致，槍械這玩意兒，在斯捷潘這幫人的手裡，更多時候也就是起到威懾作用，沒有幾個黑幫成員膽敢在街頭跟警方駁火。

更何況車裡還裝有滿滿一箱子彈。

斯捷潘並未感到多麼的欣喜，這些槍械當然可以足以讓他及其手下在烏蘭烏德這個彈丸之地的地下幫派中徹底確立地位，只怕今後再也沒有人敢輕易的動他們的腦筋。可這麼多槍械，也意味著一旦被警方得知，他們就會成為警方的重點關注物件。

“呃……你還真是給我帶來了一份大禮。”斯捷潘趕忙將旅行包的拉鍊拉上，讓手下拿進酒吧，同時吩咐手下，將程煜之前給他的十萬盧布拿出來。

“嘿，兄弟，這麼多傢伙，我該付你多少錢？”斯捷潘重新審視著眼前的這個中國年輕人，顯然，他再也不會相信程煜所謂帶著槍只是為了防身這種屁話，因此他也不敢輕易的忽略自己曾經說過的，如果程煜能給他多帶回幾把槍，他願意付給程煜一部分錢的話。

程煜搖了搖頭，說：“我不需要你的錢，但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斯捷潘微微有些遲疑，他不清楚程煜會提出什麼樣的要求。

程煜也大概看出斯捷潘的所思所想，他又說：“放心，這些槍的來源不會給你造成任何麻煩，他們已經沒有機會再尋找丟失的任何東西了。而我也不是想讓你幫我處理什麼麻煩，只是……我有個朋友，在這次的事情裡丟了性命，我沒辦法把他的屍體帶回去。可我們中國人有一句話叫落葉歸根，我必須儘可能的把他帶回去。我想，斯捷潘先生你應該有辦法在烏蘭烏德的火葬場，幫忙把我這個朋友火化了吧？”

聽到這個要求，斯捷潘長舒了一口氣，雖然他跟火葬場那邊沒有什麼關係，但只要肯花錢，這事兒並不會太難辦。

斯捷潘的眼神落定在後備箱裡被包裹起來的莊毅的屍體上，而在此之前，他還以為那個被捲成一根柱子模樣的，是什麼火箭筒之類的武器。

把程煜之前支付的十萬盧布歸還給他之後，斯捷潘說：“放心吧，我的朋友，你的朋友會得到妥善的處理。”

“多謝了，我希望斯捷潘先生你可以儘快安排。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今天就離開烏蘭烏德。這應該也是你所希望的。”

斯捷潘再不多說，轉過身對著自己的手下吩咐了幾句，那名手下就掏出了手機。

一通電話打完，那名手下點了點頭，表示現在就可以過去。

因為收下了程煜十把槍以及一箱子彈，足足數千顆這樣的“厚禮”，斯捷潘當然不會再像兩天前那樣表示不會跟程煜再見，而是親自上了車，帶著程煜一起去了火葬場。

程煜看到斯捷潘給了火葬場那個司爐工一筆錢，他的手下就扛著莊毅的屍體，放進了焚化爐。

“莊毅，很抱歉沒能讓你帶著你的孩子一起回到中國，但是，你所託付給我的事情，我會替你全部完成。”程煜對著被緩緩推入焚化爐的莊毅的屍體，低聲呢喃著，心頭再度湧起無盡的哀傷之情。

接近兩個小時之後，整個焚化的過程結束，司爐工把莊毅的骨灰裝進了一個精巧的骨灰盒裡，鄭重其事的交給了程煜，嘴裡唸唸有詞。

“不知道你現在還有沒有心情喝一杯，但我們現在是朋友，你又慷慨的給我送了一份大禮，於情於理我都應該請你吃頓飯。”離開火葬場的時候，斯捷潘對程煜說。

程煜擺擺手，說：“多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咱們就此別過吧。”

斯捷潘也沒有強求，目送著程煜駕車離去。

雖然很是疲憊，但程煜還是決定立刻返回葉卡琳娜的住處接走點點和伊諾娃，儘量節省時間趕回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