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物流基地的空場當中,程煜很快分清了各自的區域。

四下裡自然全都是貨車,但是貨車與貨車還是有著諸多不同的。

首先從進港出港的方向不同就可以做出大致的區分,程煜徑直朝著進港貨車的方向走去。

走近了一些,程煜又能清楚的看到,這些進港的貨車其實也是有著涇渭分明的不同的。

貨車車身上的標識,首先將這些貨車所屬的不同貨運公司區分的清清楚楚,而這一類跨國的長途貨運,很少會有哪家公司能夠照顧到各個方向。

無論是財力物力還是人力都是有限的,這就導致了一家規模不足夠大的貨運公司,往往只能來往於一到兩個國家。

當然,在俄羅斯的東部,他們所能來往的國家也不過屈指可數的幾個。

除了中國之外,就是蒙古國以及南北朝鮮了。

這裡很顯然,來往於中國的貨運公司和車輛是最多的。

但仔細觀察之後,程煜發現來往於中國的貨運公司和車輛也是有所細分的,這些車輛大多都掛有兩國的貨車牌照,而從它們車身上所掛的中國貨車牌照,程煜可以很輕鬆的區分出他們在中國開辦的物流公司,是屬於哪個省的。

以黑龍江和內蒙的居多,還有少量掛著河北乃至帝都的牌照。

程煜並不清楚謝爾蓋的那個師父,他找到的車輛到底是會懸掛內蒙牌照,還是懸掛黑龍江牌照,雖說他帶著勞大鵬是從內蒙的呼倫貝爾上的車,但誰又能保證這不是虛晃一槍呢?他完全可以在呼倫貝爾攔下一輛來自於哈爾濱的貨車,又或者是直接去往呼倫貝爾的物流中轉站,尋找他所熟悉的哈爾濱的貨車。

畢竟,這個人,是在哈爾濱做生意的,他的關係,也更多的會來自於哈爾濱當地。

基於這樣的思考,程煜甚至沒去呼倫貝爾牌照貨車更集中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黑龍江車牌更為集中的區域。

事實證明,程煜的思路是正確的,在黑龍江車牌扎堆的區域裡,他很快就看到了一輛銀灰色的伏爾加。

走近之後,他掏出鑰匙,插入鎖孔,車門應聲而開。

程煜毫不猶豫的鑽進了那輛車,檢查了一下車裡的物件,並沒有更多的發現。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比二極體大不了多少的GPS定位器,將其放置在了座椅靠背和坐墊的縫隙當中。

除非謝爾蓋的那個師父謹慎到會用掃描裝置對整車進行細緻的掃描,否則,他不太可能發現這輛車被動了手腳。

用手機做了簡單的除錯,確認訊號正常,程煜便下了車。

程煜下車之後又開啟了後備箱,後備箱裡除了正常的應急修車裝置,空無一物。

這輛車應該是不會給程煜帶來任何線索了,可這輛車本身就是最大的線索,程煜只需要等到這輛車的GPS定位訊號發生位移的時候,對這輛車保持關注就可以了。

離開之前,程煜注意了一下這片區域所屬的貨運公司,一邊離開,一邊用手機查詢這家公司在網際網路上留下的資訊。

這是一家很小的公司,中文網頁上幾乎查不到任何資訊,而俄文的網頁上,倒是能查到屈指可數的幾條,即便程煜不懂俄文,也能看出這幾條資訊並沒有什麼鳥用。

想了想,程煜還是把公司名稱發給了小聶,讓他幫忙查詢一下這家跨國貨運公司。

小聶依舊保持似乎隨時線上的狀態,很快就回復說查到了會給程煜回覆。

回到航站樓,程煜給那名計程車司機打去了電話。

計程車很快抵達,接上程煜之後,司機說:“還以為你會需要很長時間,沒想到這麼快,咱們下一步去哪裡?”

“帶我到你們伊爾庫茨克的市中心轉一轉吧。”

司機答應一聲,發動了車輛。

“先生,到了市中心,可能會有人招停我的車輛,畢竟我這是一輛計程車……”

沒等他說完,程煜就知道他想說些什麼,便笑著說:“沒事,等到了市中心,我自己下車閒逛,你該接單就接單。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儘快過來接我就行了。反正你們俄羅斯的計程車管理也不怎麼嚴格,太遠的單子,你拒絕掉就好了。”

司機笑眯眯的答應下來,一路朝著市中心疾馳而去。

本身也不太遠,不過六公里左右的路程,十幾分鍾之後,司機就表示,他們所在的位置已經是伊爾庫茨克市中心最為繁華的所在了。

程煜下了車,便在伊爾庫茨克的城區當中隨意的溜達起來。

轉了一會兒,程煜找了個咖啡館坐下,點了杯啤酒,慢慢的喝著。

手機上,依舊沒有什麼特殊的訊號傳來,倒是小聶回覆了一條微信,程煜沒聽到,現在看見自然是將其點開。

“程少,那公司的資訊倒是不難查,不過翻譯成漢語費了點勁,某度的翻譯實在是太蠢了。”

一句簡單的資訊,隨後是一個文字的附件。

程煜點選那個附件,下載到手機之中,然後進行查閱。

包括公司註冊時間,註冊規模,以及所有人員的花名冊,都在這份附件當中。

甚至包括這家公司每年的稅收資訊,收入等等,也都一應具全。

小聶真是個好幫手,不管什麼事情,都辦的妥妥當當。

從這些資訊裡,程煜注意到這家公司的發展軌跡,和謝爾蓋所言的時間基本契合,他心裡默默的想著,這不會乾脆就是謝爾蓋那位師父的公司吧?

也對,雖然是個貿易公司,但旗下總歸還是會有少量長途貨車,無論是從節約成本的角度考慮,還是從出現緊急情況的角度出發,這方面的設定總是必不可少的。

這家公司的股東只有一個人,是個純粹的獨資公司。

企業規模不大,註冊資金只有區區一百萬軟妹幣而已,每年的營業額也就三四千萬,純利潤一百萬左右。毛利倒是還算比較可觀,達到接近千萬的規模。

這家公司唯一的股東,名為古烈·安德烈維奇·伊萬諾夫。

在這個名字之後,還有小聶做出的註釋,說的是伊萬諾夫在俄羅斯,是第一大姓氏,幾乎佔據了俄羅斯人百分之二十五的數量。

如果這是個真名字,倒是沒什麼可說的,可如果是個假名,使用這種人口數量最多的姓氏,當然是避免被人查到最好的隱藏方式了。

程煜無法確定這個古烈·安德烈維奇·伊萬諾夫,會不會是自己等待的那個人。而小聶,則是將這個人的個人資訊也作了一番調查。

(西方人關係比較近的,會更願意稱呼對方的中名,謝爾蓋口中的安德烈維奇就是如此。按照程煜的習慣,按說會願意稱之為古烈,或者伊萬諾夫,但為了人物指代的統一,就統一稱其為安德烈維奇吧。)

安德烈維奇現年五十八歲,年齡上也符合謝爾蓋師父這個人設。

按照小聶調查出來這個人的履歷,他出生於塞瓦斯托波爾,之後不久就跟隨父母去了如今烏克蘭的首都基輔。

十七歲考上莫斯科大學,在其就讀的過程中,父母雙雙亡故,畢業後就一直留在莫斯科工作,曾經擔任過莫斯科一家博物館的管理人員。

數年前,安德烈維奇從博物館辭職離開,來到了中國,並且創辦了現在的這家公司,並且由於他此前未曾婚娶,來到中國之後還取了箇中俄混血的離異女子,與其育有兩個女兒。都生活在哈爾濱。

程煜知道,如果這個安德烈維奇就是他要找的人,那麼這個人的履歷,從他去往中國之前都是不可信的。

此前的履歷,可能是虛構出來的,也可能是冒名頂替的。

不過,從此人的現狀,倒是可以理解,他為何會珍惜現在的生活。快六十的人了,多年顛沛流離時時刻刻都有生命危險的生活,現在卻擁有完整的家庭,還有兩個——嗯,老大剛讀小學,老二才四歲——正需要父母關愛的女兒,任誰也不會願意再被攪入任何與從前有關的生活當中去。

如果這個人就是謝爾蓋的師父,那麼他現在一定對謝爾蓋極其厭惡,因為謝爾蓋是在逼他做一件他決不願再涉足的事情。可他對此無可奈何,在這個世界上,唯有謝爾蓋是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

……

看完了整個附件,因為本就附有照片,程煜對於這個接近花甲之年,但身體狀況依舊相當不錯的俄羅斯男人,已經有了極為具象的瞭解。

程煜估計,不出大的意外的話,這應該就是那個人了。

一個博物館的管理人員,這樣的職業,以俄羅斯人的體型隨年齡變化的趨勢,九成九以上都該大腹便便。可這個安德烈維奇的身體狀況好的出奇,光是節制和健身這兩個詞,很難說服程煜。

程煜只希望這個安德烈維奇的思維是正常的,他如果懷有對謝爾蓋的恨意,那麼謝爾蓋被抓,尤其是因為綁架這種事被中國政府抓了,對他而言顯然是個福音。

又或者他真的只是按照謝爾蓋的吩咐,將勞大鵬帶到指定地點,無論接收者是誰他都毋須過問。

那麼程煜應該都能很輕鬆的接管勞大鵬接下去的一切。

可萬一這個人的思維方式迥異常人,或者他對謝爾蓋又愛又恨什麼的,那可能就會有些麻煩了。

好在這裡畢竟是俄羅斯,即便鬧出點什麼不正常的動靜,程煜倒是也無所謂,只是可惜了安德烈維奇掙扎這麼多年才換來的平靜生活了。

從本心而言,程煜也不希望那個混血中國女人成為寡婦,更不願那混血混的更嚴重的小姑娘變成沒有父親的孩子。

當然,如果真的一定要動手,程煜在那之前也會嘗試用這一點去打動對方,希望對方能放棄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

剛把附件刪除掉,程煜的手機就傳來了一絲動靜。

這是收聲裝置有密集連續的聲響傳來的通知訊號,程煜立刻將手機的頁面,轉向了監控攝像頭的監控畫面。

同時,程煜從口袋裡掏出藍芽耳機,戴好之後連上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