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等待黎明

車子終於行駛到平整的公路上之後，程煜也算是鬆了一口氣，雖然身後斷無可能再有追兵，但那顛簸的山路，程煜還真擔心以自己身體疲憊的狀態，會出現什麼其他的危險。

回到了公路上，沒過多長時間，程煜就看到公路兩旁開始有一些建築的出現，其中主要是些小餐館，提供給奔波於這條公路上的人們簡單休息。

程煜找到一家販賣美式漢堡的餐館，把車停了下來。

本以為兩個孩子都還睡著，可沒想到當程煜回過頭去看那兩個孩子的時候，卻看到了兩雙漆黑的瞳孔。

“你們都已經醒了？”程煜一句話說出口，就意識到不對，因為這兩個孩子大機率聽不懂中國話。

事實也果然如此，兩個孩子面對程煜的這句話，都顯得十分的茫然。

程煜嘆了口氣，看著兩個剛剛喜提父親卻又如此之快就失去了的孩子，他心裡也著實不太好受。

可是語言又不通，要不是莊毅臨死前囑咐好了這兩個孩子，程煜想把他們安全的帶回國，恐怕非常困難。程煜可沒忘記，這次的任務要求程煜不能對莊毅的後嗣有任何強迫的行為和舉動，否則，任務將會被直接判定為失敗。現在想想，如果不是莊毅自己找了過來，程煜跟兩個孩子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無論是想把他們帶走，還是想找到那五個罪魁禍首，幾乎都沒有太大的可能性。

所以，帶著莊毅一起進入營地，成為了完成任務的必要條件。

但這也最終導致了莊毅的死亡。

想了想，程煜又用英文嘗試著跟這兩個孩子進行溝通，他也只能期望娜塔莉亞在教他們識字的同時，多少也教了他們一些簡單的英文單詞，雖然程煜甚至都不知道娜塔莉亞本身是否會說簡單的英文。

他用英文儘可能簡單的說：“在這等我，OK？”

兩個孩子似乎聽懂了，又或者是看懂了程煜做出的手勢，點點畢竟大一些，他點點頭，說：“OK！”

“呆在車裡，不要出去。”程煜又說了一句，自然也是連帶著諸多的手勢。

還是點點再度點頭，表示知道了，程煜這才放心的下了車。

雖然囑咐過兩個孩子呆在車裡，但程煜還是鎖上了車，他並不能完全確定這兩個孩子是否真的聽懂了自己的話。

在鎖車之前，程煜還是有些猶豫的，因為鎖車這個行為，其實是有可能導致他整個任務在最後時刻崩盤的，如果那兩個孩子並沒有聽懂程煜的話，而程煜把他們鎖在車裡，系統非要認為這是程煜採取了某種強迫手段，程煜縱使能夠辯解，但也未必能說服系統。

但為了這兩個孩子的安全，他還是決定哪怕任務失敗，自己也要確保這兩個孩子不會再出現任何意外，畢竟，他答應了莊毅，一定會把這兩個孩子安全的帶回中國。

程煜快步的走進了餐館，買了些漢堡薯條和可樂，他看到店裡竟然有手機賣，就又順手買了個手機。

在等待餐館服務員給自己打包食物的時候，程煜進入到腦內的任務系統當中，檢視了一下目前初級任務三的狀態。

那個提交任務的按鈕，依舊處於灰色，這說明這個任務還沒有徹底完成，程煜估計，這需要等到他把兩個孩子帶回國內之後，才算是徹徹底底的完成了任務。

回到車裡之後，程煜把漢堡薯條和可樂遞給兩個孩子，自己則是開啟了手機，下載了一個旅行翻譯的APP。

開啟那個APP，程煜說道：“我會把你們帶回中國，然後會幫你們安排今後的一切，你們願意跟著我麼？”

手機裡傳出翻譯成俄語的女聲，兩個孩子聽完之後，點點小聲的問了伊諾娃一句什麼，伊諾娃也回答了一句，點點這才對著程煜放在他面前的手機說了一句：“我們的爸爸是不是死了？”

其實，莊毅就死在兩個孩子的面前，而且，他的屍體現在就在車子的後備箱裡，程煜打算把莊毅的屍體帶到烏蘭烏德，他想找斯捷潘幫忙聯絡一個火葬場，然後替這兩個孩子至少把莊毅的骨灰帶回國，總不能讓莊毅就這樣拋屍國外吧，他妻子的屍體已經被拋棄在雅布洛諾夫山脈的某處永遠都不會被人找到了。

程煜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是的，他已經死了，很抱歉，我沒能保證他的安全。”

兩個孩子聽完手機裡的翻譯之後，有些黯然的低下了頭。

伊諾娃還稍微好一點，她畢竟從未跟莊毅相處過，但點點雖然跟莊毅相處的時間僅僅只是他兩歲之前，幾乎沒有任何記憶了，但是由於娜塔莉亞的不斷灌輸，以及他見到莊毅之後那天然的父子血緣之間造成的親近感，還是讓他感覺到了更深層次的哀傷。

“爸爸會跟我們一起回國麼？”點點又對著手機說，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哪怕他已經死了。”

程煜越發覺得心裡有些堵得慌，但他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我把他的屍體放在了車上，我會在俄羅斯把他火化，你們可以帶著他的骨灰回國。你們以後不會再見到他，但我想，他的靈魂會一直在天上守護著你們。”

“就像娜塔莉亞一樣？”

程煜回答：“是的，就和娜塔莉亞一樣。”

“娜塔莉亞說，爸爸找到我們之後，會讓我們去上學，我們會有很多的朋友，而不是像馬克西姆那裡的人一樣，是麼？”

程煜伸出手，揉了揉點點的腦袋，說：“會的，你們會和一切正常的孩子一樣，上學，然後生活，你們會有很多的朋友，他們跟你們的年紀一樣，你們會在一起玩的很開心。你再也不會見到像馬克西姆他們那些人一樣的人。”

點點聽完，看了看伊諾娃，他說：“那好吧，我和妹妹願意跟著你走。”

程煜欣慰的嘆了一口氣，他又說：“因為你們沒有護照……”其實程煜並不指望這兩個孩子能理解什麼叫做護照，“所以，我們無法用正常的方式回到中國。因此，你們在回到中國之前，一路上必須全都聽我的。這樣，你們能做到麼？”

點點聽完手機裡的翻譯之後，明顯有所困惑，但他想了想，說道：“雖然我不是太能明白你話裡的意思，但我跟妹妹會一直聽你的話。這也是爸爸要求我們做的。娜塔莉亞要求我們聽爸爸的話，爸爸又要求我們聽你的話，我想，我們應該這樣做。”

“好孩子。”程煜再度揉了揉點點的腦袋，“趕緊吃點東西吧。”

兩個孩子怯生生的開啟了漢堡的包裝，一直暗淡的眼神裡竟然略微有了些光彩。

“漢堡！”兩個孩子幾乎同時說了這樣一個單詞，看來，他們也曾經吃過漢堡，只是，程煜大概能想到，他們吃的，應該是娜塔莉亞用手邊的麵包和肉片給他們做的簡易漢堡。

兩個孩子對視一眼，將漢堡放進了嘴裡，各自咬下一口之後，欣喜異常，然後簡直是狼吞虎嚥一般，拼命的吃著手裡的漢堡。

程煜知道，這是這兩個孩子從沒吃過這種還算是講究味道的食物所致，從小就在那種營地裡長大，有肉有蔬菜對他們來說就已經是最大的照顧了，誰還會去管什麼味道。

有些心疼的看著這兩個孩子，程煜說：“慢點吃，記得喝點杯子裡的水。”

毫無疑問，可樂對於這兩個孩子來說，更加是人間美味，就連深受體重困擾的成年人都無法抗拒可樂這種飲料的魔力，就更加別說兩個從未喝過這種東西的孩子了。在那個營地裡，馬克西姆那幫傢伙，估計日常的飲料就只有各種酒類以及白水吧，他們從外邊回來肯定不會有人記得給兩個孩子買一些外邊世界才能見到的可樂。

見程煜把手機收了起來，點點彷彿想起什麼似的，從身上找出一張紙條，遞給了程煜。

雖然程煜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但似乎也無需手機的翻譯了，點點是在遵照莊毅的囑咐，把那封遺書交給程煜。

程煜接過來，展開。

莊毅說這張紙條是他在返回營地之前寫下放在點點身上的，他當時肯定覺得自己回到營地之後，幾乎不可能再回到車子附近，他只希望自己能幫上程煜一些忙，最好能親眼看到馬克西姆被幹掉，然後他無論如何也要把程煜安全的送離那個營地。

在那個時候，莊毅甚至想過，自己除了可以利用那架重機槍之外，還可以尋找那幫僱傭兵存放彈藥的地方，那裡一定有炸藥，到時候，他哪怕渾身綁滿炸藥，也要阻止馬克西姆的手下追擊程煜。

他當然沒想到事情的發展跟他的猜想完全不同，程煜竟然單槍匹馬的幹掉了馬克西姆幾乎所有的手下，或許，他當時還覺得，這封遺書大概不會被用上了。

可誰又知道，在距離最後的狂歡只剩下一步之遙的時候，他還是把自己留在了這裡。

程煜展開那封簡單的遺書，他看到，上邊只是表明點點和伊諾娃的身份，以及他將他名下所有財產，都交由程煜託管，直至點點和伊諾娃長大成人。

這倒是避免了許多法律上的糾紛，畢竟，莊毅除了私人名下的財產，他的客棧，還是摻雜有其他股東的，要是沒有這樣的授權，或者被授權作為財產託管人的人份量不夠，都有可能導致這些財產在兩個孩子成年之前就被人瓜分殆盡。

而至於程煜，莊毅對他早已是無條件的信任了。

程煜默默的將那封遺書放進口袋放好，自己也拿起漢堡和可樂，吃了起來。

等兩個孩子也都吃完之後，程煜又拿出手機，跟他們說：“我們就在車裡睡一會兒，等天亮之後，我再帶你們走。”

對此，點點和伊諾娃當然不會有任何的意見。

一個其實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少年，帶著兩個都不到十歲的孩子，在這輛破舊的車裡，休息著，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同時，他們也都在等待著各自屬於他們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