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無人在意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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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掌的屋內還有秀秀的娘,紅腫著眼,開口便是沙啞。
見人朝著她似要跪下,宋錦茵側身,避開了這一場。
“宋辭,喚你來,是我有事相求,倘若......”
辛繡掌語帶哽咽,扶起地上的婦人,行動緩慢又無助。
宋錦茵順勢抬眸望去,卻只瞧見兩位婦人鬢間的白髮,和眼角風霜的痕跡。
確實瞧得人心酸,可她仍是搖了搖頭。
“我幫不上忙的,對不住,辛繡掌。”
短短的幾個字,便讓面前的兩人眼中透出了灰敗之色。
宋錦茵知道她們要說什麼,亦知道這樣的拒絕會讓她們生出怎樣的絕望。
可她不可能點頭,亦或者說,她不可能就這樣點頭。
只是宋錦茵也知曉,面前的人不會輕易妥協。
果然,她如自己猜想的那般被留了下來,只是留她的換成了吳繡掌。
約莫過了一炷香,她才踏出了那間屋子。
後頭是婦人早已經嘶啞的哭聲,為著給她那並不受人待見的女兒尋一絲生機,她跪了無數人。
可裡頭的每個人都清楚,這世間,面對貴人,這樣的哭求是最無用的東西。
“辛繡掌喚你去作甚?”
蓮香見她回來,臉色瞧不出好壞,不免好奇地湊了過去。
而宋錦茵看向她,沒有絲毫隱瞞。
“辛繡掌讓我今日跟著一起去見馮大姑娘,想法子替秀秀求情。”
“辛繡掌瘋了不成!”
蓮香驚呼,瞧見旁人看過來的目光,趕忙將宋錦茵拉出了屋子,壓低聲音。
“上次那馮大姑娘瞧見你,恨不得讓你在外頭凍死,如今不知發什麼瘋又來對你示好,辛繡掌叫著你一起,這不是讓你跟著一起去送死?”
“我也不明白,我同她說了,馮大姑娘並不待見我。”
宋錦茵歪頭眨了眨眼,語氣帶著不解,但一雙眸子裡卻並未有驚慌。
“本就不應該尋到你身上,你初來洛城,又只是一個繡娘!”
“許是病急亂投醫吧,辛繡掌瞧見她昨日來尋了我,便以為她對我......不一樣。”
“呸!能有什麼不一樣!”
聽著這話,宋錦茵在心裡笑了笑,眉眼也順勢彎了幾分。
確實不一樣,不一樣的厭惡罷了。
“這都什麼事兒,就為著一個秀秀!”
蓮香眉心緊蹙,並沒有注意到宋錦茵過於平靜的神色。
她只覺得繡掌就該專心做繡掌的事,而不是為了一個處心積慮的人,毀了繡坊本該可以更好的前程。
“要我看,行到這一步都是她秀秀自找的,在繡坊的時候日日不消停,如今生死不明,還是要拉著旁人下水!”
“蓮香姐莫氣。”
宋錦茵放柔聲音道:“其實是不是秀秀,幾位繡掌都會想法子去要人,吳繡掌說的,不管怎麼樣,她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手底下的繡娘沒了性命。”
“嗤,糊塗!”
蓮香雙手環抱胸前,下意識翻了個白眼。
“我雖也瞧不慣這等囂張事,但做人還是得清醒一些!人家是貴人,身份擺在那,說句不好聽的,若以繡坊的名義同那位馮大姑娘對上,便是不知好歹!要是換成我是繡掌,試一試救人可以,但我鐵定不可能這般出頭......”
蓮香的冷靜聽起來有些無情,但卻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宋錦茵從話裡頭聽到了她的坦誠,也瞧見了她一直襬在明面上的清醒。
這一切並不讓人抗拒,相反,能讓人瞧見的所有直接,更讓宋錦茵感到踏實。
而不用去猜測旁人的算計,對宋錦茵而言,便是如今最好的相處方式。
只是這話裡頭的氣憤讓人沒法子多想,只想伸手先去捂住她的嘴。
......
而此時洛城的某一處宅院,易家那位少爺剛睜開眼。
旁邊還有未收下的酒壺,零零散散堆在桌上。
“少爺,您可算醒了。”
“何事?”
床榻上的人有些不耐,站起後動了動脖子,想起昨日沒能留下的頭牌,只覺得頗為可惜。
有些姑娘越是花錢拿不下,便越讓人心生掛念。
“少爺,易宅裡頭這兩日怕是有什麼事,夫人讓您今日回宅院,去幫襯著老爺,還有那位太守府大姑娘,這兩日還備禮來了咱們宅院,許是......”
“馮琦玉倒是拉得下臉。”
男子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譏諷道:“早些時日父親讓我去示好,那馮琦玉還真當自己是什麼好貨色,不將人放在眼裡,如今父親有了其他心思,她又巴巴地貼了上來,我倒要看看,她能有多厚的臉皮。”
“少爺說的是,不過那位馮大姑娘,私下留了話......”
“說。”
“她說,伺候過少爺的那個繡娘,如今在她手裡,少爺若是還想再嘗一嘗味道,最好是早些派人過去接,不然她......”
“原是如此。”
男子突然嗤笑一聲,狹長的眉眼閃過一絲陰鬱。
“那馮琦玉竟還想著用一個繡娘來尋我的事,看來送來易家的禮,也不是她本意......既是瞧不上我,那我索性便同她玩一玩。”
小廝不敢接話。
無論是太守府的姑娘還是自家少爺,都不是他能惹的主。
只是這話說完,小廝便明白,少爺原本還想留幾日的繡娘,大抵是沒打算再管了。
“小的現在就給少爺準備回去的馬車。”
“嗯,今日樓裡定的酒,替本少爺推了。”
說起秀秀,男子不免又想起了那日馬車裡的另外那張臉。
真真是長到了他的心上。
可惜,他雖愛美色,但從不輕易沾染晦氣之事。
......
轉眼便是入夜。
太守府內,被關起來的秀秀早已經被折磨得沒剩幾分清明。
只是木門開啟,丫鬟提著燈進來,刺得她不得不睜開眼。
“還沒死呢?賤皮子這口氣倒是撐得挺長。”
來人一聲冷哼,站在她不遠處,雙手環抱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可惜了,你費盡心思貼上去的人,好像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
秀秀看著面前笑得惡毒的人,只覺昏沉,連求饒都已經沒力氣說出口,也沒打算再說。
自那日從這位馮大姑娘的口中聽到世子二字,她一直都還處在恍惚之中。
那等她想都不敢想的貴人,不知為何會同那日的馬車扯上關係,也不知為何會同她看不慣的宋辭扯上關係。
秀秀怎麼都想不明白。
她原還想以宋辭的去留,在馮大姑娘手中求一條生路。
可她哪還有什麼生路。
就算她能逃出這太守府,以宋辭那樣的身份,也依舊不可能會讓她安穩地活下去。
秀秀只覺眼前一片昏暗,人也因著昏沉而瞧不清眼前的一切。
只眸色混沌,整個人在那些疼痛裡逐漸變得痴傻。
耳畔馮琦玉的聲音一句句落了下來,帶著嗤笑和譏諷。
而她的腳,也往前走了一步,狠狠踩在了她癱在地上的手指。
“說起來,你的命也不算太差,你們繡坊裡好幾個繡掌都在四處想法子撈你,想從我手裡,保下你這條命。”
見著秀秀眼中突然亮起了光,而後又被淚水浸溼,馮琦玉抬手理了理自己的烏髮,漫不經心地輕笑了一聲。
“可惜,誰讓你碰到我不高興呢?”
“我一不高興,就想尋些樂子,可眼下入夜,本姑娘出不去,也就只能將就著,拿你來出出氣,往後你要怪啊,還是得怪那姓易的,今日便是他來惹的我。”
地上的人早已聽不清那些話,隻眼淚大顆大顆滴落。
沒人知曉那些淚水裡摻雜著多少悔意,也無人去在意。
只有奄奄一息的秀秀知道,她想她娘了。
她聽辛繡掌說過,她們姐妹小時候能活下來,都是靠著她娘一針一線做的繡活。
差一點餓死,也差一點被人牙子抓去賣。
後來她二人得了好心人指引,踏進了繡坊。
原以為安穩日子能就此開始,可誰知,二人卻又不知為何惹惱了貴人。
直至秀秀她孃的那一雙手,被抓去滾水裡轉了一圈,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興許還有更多,只是秀秀不知道,也記不太清了。
她更是想不起來,究竟是從何時,她開始厭倦那個清苦的家,厭倦一直不停幹活的娘。
直到此刻。
秀秀早已看不清面前的人,也不在意身上的疼痛。
她只是後悔。
原來她想要的那些出人頭地,也不過只是想讓娘和她過上不再低頭的好日子。
可她也不知為何,一步一步走到如此惡毒的地步。
嫉恨旁人,還想讓旁人去死,而後自食惡果。
馮琦玉踩著她的腳還在用力,外頭卻突然來了位嬤嬤,打斷了她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