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刺 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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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慈先把沉重的包放到一邊座椅裡,而後拉過椅子坐下。
她抬起眼,看向聞鵬厚,禮貌地點了點頭,“聞爺爺,抱歉,還需要您來約我。”
以前,只在社交場合遠遠地看到過他,那時她就覺出他舉手投足間有股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和高高在上。
“階級”差異有如一堵厚厚的牆,幾近清晰可見。
頭一次如此近距離面對面相見,那種感覺更甚。
空氣一時靜默,兩人都在彼此審視。
這小姑娘有傲氣。
渾身有股疏離感,眼神裡有堅定的東西。
聞鵬厚在這一瞬間便下了判斷:這小姑娘,怕是不稀罕做他孫媳婦兒。
“我也就直說了吧,爺爺確實是卑鄙了一把,趁阿宴不在,把你約出來。”
“沒關係的,”方慈淡淡笑著,“有他在沒他在,該講的話還是要講,沒差別。”
聞鵬厚看她幾秒鐘,突然覺得,完全沒必要約這頓飯——
這小姑娘一定會飛走。
此後,他就沒再多說,只招呼方慈吃飯,頂多說一說這家餐廳,哪道菜好,哪道菜差點兒意思。
吃到一半,還是方慈主動開了口,“……您能不能給我講講,他小時候的事?”
都說隔代親,聞家那麼多子孫,聞鵬厚最疼的還是聞之宴。
他覺得這小子有他那股勁兒,錨定了目標便堅持不松,說通俗點,就是野性的瘋勁兒。
生命力旺盛。
只要他想,他能在任何領域大殺四方。
放在古代封建時候,大概是個面兒上散漫慵懶,實則手段狠厲的暴君。
“他十幾歲的時候,迷上了滑雪,那時候他在英國讀書,一有假期就往北歐那幾個雪場跑,出了次意外,小腿脛骨摔斷了。”
“我親自找的醫生,給他動了手術,醫生讓他休養半年,結果,剛剛不需要拄拐,他就又去滑雪了,真是讓人頭疼,那一陣兒我恨不得天天站在賽道下面盯著,就怕他再出事。”
“再小一點的時候,他脾氣更壞,我都能從他眼神裡看出來,他其實看不上所有人,高傲得很。”
“長到二十一歲,他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我一點兒都不意外。”
“他不是寡情,而是根本沒有能讓他瞧得上的。”
“異性裡面,他也就跟陳家那個月月關係還行,陳家那丫頭,雖然也是個跋扈的,但身上有股子俠肝義膽的江湖氣息。”
“所以,他倆算是朋友。”
方慈默了默,道,“……那您覺得,他喜歡我什麼?”
這話很難講。
在聞鵬厚的眼裡,方慈當然有許多與眾不同之處,清透堅定,內裡大概沒有表面上那麼柔弱。
他看了會兒方慈的眼睛,忽然冒出個荒唐的判斷:這女孩,估計會給阿宴甩嘴巴子。
“你當然有很多優點,一眼就能看出來,但是吧,”聞鵬厚笑了笑,“喜歡一個人,是凌駕於這些之上的,若是真心實意的喜歡,那打動他的,必不是你的優點,而是你的缺點。”
“優點只是錦上添花,你的弱點缺點,才是你這個人的獨特之處。”
方慈沒往心裡去,徑直又說,“我喜歡他,”頓了一頓,口吻變得虛無縹緲,“……完全是因為在他身上我有利可圖,他答應幫我毀掉聯姻。”
聞鵬厚靜下來。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
吃飽了飯,方慈放下筷子,輕輕地說,“聞爺爺,您還有話要對我說嗎?”
聞鵬厚沒作聲,直到方慈站起身,拉開椅子,將那沉重的挎包挎到肩上,準備離開時,他才道,“……你如果想甩了他,不必跟他說得太難聽。”頓一頓,“……不必太傷他。”
話雖這麼說,但聞鵬厚心裡也知道,聞之宴那個性子,若是不把話說絕,他是斷斷不會死心的。
-
剛離開餐廳,方慈就收到了聞之宴的訊息:
「聞之宴:剛落地,在宿舍嗎,我去找你」
方慈想了想,回道:
「方慈:我去找你吧」
「聞之宴:也行,我先回趟老宅,然後去四環那個紅磚房,等會兒派車去接你」
展成亦約了他好久了,可惜他一直在外地參加聯合專案,完全沒抽出時間,正好今晚順便見見展成亦。
聞之宴回到老宅,火速洗澡換衣服,而後驅車前往紅磚房。
展成亦已經在那二樓等候多時了。
見到他,便遞了根兒煙上來,笑道,“你時間真的太難約了,畢業以後正式接手集團的話,那還了得。”
聞之宴接了煙,卻沒點,往吧檯前高腳椅上一坐,調酒師擦擦手走過來,“HankyPanky?”
他輕輕搖頭,“先不喝了。”
“煙也不抽,酒也不喝,”展成亦在旁邊坐下,打趣道,“你這是要幹嘛?成仙?”
聞之宴唇角微微一牽,“待會兒要親女朋友。”
所以不能抽菸。
聞言,展成亦立刻大笑,點評道,“純情。”
真別說,他此刻這幅樣子,灰色衛衣搭配寬鬆工裝長褲,兜帽依舊扣在頭上,還真是個純情男大的模樣。
聞之宴抬腕看錶,估計她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展成亦斟酌措辭,問,“所以,你咋回事,認真的?”
聞之宴默了默,隨後懶散抬了抬兩指,狀似無奈,“……還是上杯酒吧。”
調酒師和展成亦一同笑出聲。
趁著調酒師調酒的功夫,展成亦道,“所以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之前完全沒風聲啊,”說著搖搖頭,“真是想不到,你也會真的動凡心。到底怎麼遇上的?”
淺淺一杯HankyPanky製作完成。
聞之宴單手虛虛框著杯身,另一肘也擱在吧檯上,手背指骨撐著下巴,低著頭,懶洋洋地,“一見鍾情。”
展成亦點點頭,“那肯定是見色起意。”
聞之宴懶散地笑了,笑痕長久地留在唇角。
“……不過嘛,我之前聽過一個說法,一見鍾情也未必不靠譜,”展成亦像是很有研究,“一個人經歷過的事兒,讀過的書走過的路,都會成為她的氣質,一見鍾情你鐘的就是這個氣質,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精神共鳴。”
聞之宴輕嗤了聲。
“聞爺爺應該也知道了吧?他什麼反應?”
“生我的氣唄。”聞之宴眼睫淡淡一斂,“不過他好像沒太往心裡去,他大概覺得我只是玩兒玩兒。”
“你動一回凡心不容易,怎麼可能是玩兒玩兒,”展成亦笑道,“但凡了解你的人,都不會這麼覺得。”
話說到這兒,頓了幾秒,聞之宴猛地回過味兒來:
他爺爺那幅沒有要出手干預的架勢,怕不是裝的。
只是怕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心頭驀地一震,偏他表情還是淡的,沒表現出半分。
展成亦道,“那你真是認定了?不分手?”
“分手”這兩個字進入耳膜,先於一切情緒反應,心裡就莫名是一陣鈍痛。
他腦海裡浮現方慈的樣子。
她的輕盈孤傲,她的堅韌冷漠,她偶爾流露出的脆弱,她的蠻橫她的刺……
還有那那種隨時要抽身離去的疏離感……
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怎麼可能會分手。
沉默了好一會兒,聞之宴淡淡地說,“……我沒想過分手。”
他們還有很多事沒做過。
他想要她,想讓她快樂。
“那你喜歡她什麼?”
聞之宴想起什麼似的,先笑了聲,而後慢悠悠地說,“……喜歡她跟我作,喜歡她跟我撒小脾氣。”
挺會撒酒瘋,說點她不愛聽的,抬手就扇他嘴巴子。
厲害死了。
展成亦也跟著他默默地笑了笑。
他大概能懂他心裡所想。
聞之宴又抬腕看了下表,“你該走了,她應該快到了。”
“得,”展成亦起身,“就是順便見我一會兒是吧。”
他拿了外套,聞之宴也站起來,“怎麼?要送送我?”
“接她。”
邁巴赫62s拐入小院。
隔著車窗,方慈能看到那站在紅磚房前的高大身影。
兜帽掩了眉目,藉著院子裡昏黃的光線,只能隱約辨認他流暢鋒利的下頜線條。
聞之宴本來雙手插著兜,看到她下車,離老遠便將手從褲兜裡抽出來,張開雙臂。
方慈緊走了幾步,撲到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