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是被徐之皎大喊大叫的聲音吵醒的。

她本來還迷糊著,知道徐之皎焦急的臉放大無數倍湊到她面前,她才真的清醒過來。

“老師?”

“早知道他們這麼不靠譜,我就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京元。”

徐之皎一邊拉開江棠的被子檢查她的傷勢,一邊誇張得要掉下淚來。

江棠難為情地把腳往被子裡縮了縮,試圖轉移徐之皎的注意。

“老師,沒什麼大礙的。”

這話彷彿觸到徐之皎的關鍵,她立馬杏眼圓睜,義正言辭地數落起來。

“怎麼沒事,傷筋動骨一百天,且不說會不會對你以後造成影響,就是你畢業演出的獨舞也耽誤了呀。”

江棠沒聽清似的怔愣著重複。

“獨舞?”

徐之皎表情又變了,嚴肅地對著江棠教訓。

“說到這個,他們把你的主角換了你怎麼都不告訴我,一個個的都不把我放眼裡了。”

提到這個,江棠的神色立馬變得黯然,嘴角微微癟了癟,不敢再看徐之皎的眼睛。

“對不起老師,是我沒……”

徐之皎恨鐵不成鋼地正要教導她,見她一副垂頭喪氣的可憐模樣又軟了口氣。

“這不關你的事,你的專業能力絕對沒問題。我生氣的是你受了欺負怎麼不告訴我,是不相信老師嗎?”

江棠本來作出乖順的模樣,老實地接受老師的所有批評,可聽到這句立馬搖頭否認。

“不是的。”

徐之皎嘆了口氣,伸手撫過她柔軟的發頂。

“你就是這樣才不讓人放心啊。”

“好了,不說這個了。你現在被安排了獨舞,還是要早點準備才是。”

江棠狐疑地抬起頭,滿臉的不解。

“但是,獨舞是怎麼回事?”

徐之皎向來敞亮的眼神此時卻泛著江棠看不懂的複雜,她對著江棠眨了眨眼,笑意極淺。

“院裡的安排。”

見江棠還有追問的意思,徐之皎隨意找了別的話題搪塞了過去,然後沒呆多久又急匆匆地走了。

江棠見徐之皎也這樣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不由得心中更加煩悶,所以她昨天晚上說的話全被當成空氣了。

惝恍間江棠聽見外面一陣嘈雜聲,嘰嘰喳喳地似是許多女孩子的說話聲。

正疑惑著,房間的門突然被人撞開,是兩個身著舞蹈服的女孩子,看著很是眼生。

兩人似乎是在玩鬧推搡,看見床上的江棠立馬不好意思地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們不是故意的。”

江棠搖了搖頭,順便開口問道。

“你們是京舞的嗎,以前好像沒有見過。”

其中一個女孩子很是愉悅地回答。

“目前還不是,我們今天是來面試的。”

簡單客套了幾句,兩個女孩又歡快地離去了。

江棠覺得今天的資訊量有點太多了,腦海裡冒出一個驚人的猜測。她試探著開啟京舞的網頁,果然看見了一篇凌晨釋出的公告。

一則招聘公告,非常規招聘時間的招聘公告,而且缺口極大,幾乎正好是一整個舞蹈團的人數。

江棠腦子有些發懵了,她沉默著看盯著那則公告發呆,胸口憋悶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裴纖翎推門進來時正好看見江棠這失魂落魄的模樣,以為她還在因為昨天的事發愁,於是笑著在床邊坐下,安撫地拍拍她。

“小棠,沒事了,你好好休息。”

江棠回過神來,彷彿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有些激動地問。

“老師,舞團其他的演員呢?”

裴纖翎被這個問題冷不丁地一問,顯然是出乎意料,微微愣住,彷彿在思考如何回應這突如其來的詢問。

但很快,她就換上和徐之皎一般的笑容,語氣輕忽。

“小棠,你要知道,舞團是一個團體,任何不利於團結的缺欠都是要被排除的。”

江棠覺得自己的心跳越發沉重,一下一下砸得她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可是,還有很多人是無辜的啊,她們也是花了很多努力才進京舞的。”

窗外有風吹進來,將裴纖翎鬢邊的髮絲吹得飄動,遮住了她的神情,只聽見她語氣漠然。

“京舞雖然在國內負有盛名,可到底只是晉氏名下的一個小小的幾乎非盈利的產業。它能否存在,只在所有者的一念之間。”

“所以那些所謂的夢想啊堅持啊,對於晉氏來說毫無意義。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裴纖翎沒有說下去,而是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神色憧憧的江棠,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生冷。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微微側過身去,伸手拉開房門,猶豫片刻後還是給江棠留了句話。

“舞團的補償方案是很到位的。”

江棠久久緩不過神來,她覺得自己似乎成了歷史裡禍國殃民的妖女,所到之處皆雞犬不寧。這種感覺讓她如坐針氈,難以釋懷。

她這邊還沒放下芥蒂,又被人搬到了一處僻靜但精緻的公寓,晉司詡和徐之皎都以讓她安心養病的理由強行讓她住下。

江棠說不過他們,跑也跑不了,只靠在鬆軟的枕頭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這下,她好像真的坐實了某些傳聞。

和老師私交過甚,和晉司詡有不正當的關係。

和徐之皎確實發展成了亦師亦友的關係,可這也無可厚非吧。

和晉司詡,好吧,如果債主和欠債人也算的話,那也確實有。

江棠突然覺得恐慌,明明自己已經在極力避免某些事情的發生,只想好好跳舞,可事情的走向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似乎從她鼓起勇氣向晉司詡求援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便如被無形的命運之線牽引,步步為營,逐漸接近了京舞,也愈發接近了晉司詡。

一切彷彿都在按照某種預定的軌跡發展,她只能順從地跟隨,無法抗拒這股強大的吸引力。

就好像現在為了避免她多想一般,營養師、康健師甚至還有保姆都輪番上門,將她的日程安排得滿滿的,無暇再去胡思亂想。

她的抵抗落在晉司詡和徐之皎耳朵裡好像是撒嬌一般,換來的只會是變本加厲的精心安排。

認識到自己完全喪失話語權以後,江棠無奈地屈服於兩人的威嚴,只在心裡祈禱自己早日康復,能儘早回到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