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這次反抗得太過激烈也太過堅決,江棠腳好了以後倒是順利搬出了那棟公寓,如願以償地回了學校。

只是她低估了兩邊訓練的強度,也高估了自己的精力和體力。

她終日晃盪在地鐵裡兩頭跑,幾乎覺得自己可以去考一個衝浪登記證書,在地鐵裡的時間都要比寢室裡多了。

如果只是身體上的折磨或許江棠還能咬牙忍下,但是在第三次京舞訓練遲到時,她終於是撐不住了。

演員們假裝不在意的眼神,裴老師略帶薄斥的語氣,都讓江棠難以承受。

她懷著愧疚和不安參加完排練,換上衣服後才繞回了裴纖翎的辦公室。

站在門口深呼吸了幾次,江棠才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進來。”

江棠聽見聲音後緩緩了走了進去,對著裴纖翎疑惑的眼神先是真摯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裴老師,我這幾天老是遲到,耽誤大家的時間了,真的很抱歉。”

裴纖翎神色不變,雙手交握,語氣平淡。

“不用跟我道歉,你浪費的是自己學習的時間。”

江棠面上微紅,乖巧地點頭。

“我知道錯了,老師。是我太逞強了,我以後不會了。”

裴纖翎終於頷首,嚴肅的面容終於有鬆動,輕聲“嗯”了一聲,見江棠還是沒動,有些疑惑地發問。

“還有什麼事嗎?”

江棠有些難為情地動了動雙手,但眼神仍然希冀地看向裴纖翎。

“就是,我想搬進員工宿舍,和大家一起,這樣就不容易遲到了。”

裴纖翎遲疑了片刻,低頭笑了一下,然後用一種遺憾的眼神看回來。

“舞團是有員工宿舍這一福利的,但我們的演員大多都有住處,所以,現在的員工宿舍只有你之前住的那個公寓。”

江棠連連擺手,回想起那個幾乎是奢華的住處就下意識地拒絕。

“不,不用那麼奢侈的,我住普通的地方就行。”

裴纖翎瞭然地點點頭,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那我通知人事再找一處地方,就是要再麻煩點,時間久點,沒事的。”

江棠覺得自己的眉頭都要擰起來了,糾結地出聲阻止。

“不用麻煩了。”

裴纖翎順勢放下手機,笑意疏朗地發問。

“那你住還是不住。”

看著眼前好不容易對自己恢復笑容的裴纖翎,江棠陷入兩難。

眼看著裴纖翎又要拿起電話,江棠終於被逼得做出了選擇。

“我住。”

“行,不過鑰匙不在我這,明天再來拿吧。”

江棠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地退了出去,可是如何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案。

不過好在那個公寓交通確實很便利,這樣兩邊終於都能兼顧到了。

這樣一想,江棠覺得心裡好受了些,第二天的排練都更加賣力了些。

等她終於結束了一天的排練和訓練,等著拿鑰匙時,裴纖翎卻示意她去到後院。

江棠滿腹狐疑,好奇地打量這個之前從未涉足的後院。

觀察過後,她不禁有些驚訝。寸土寸金的京元,現代簡約的京舞大樓竟然藏了個這麼別緻清新的小院子。

她眼神掃過院子裡那些不知名的植物,最後落在了中間那棵大榕樹上,這樣大的榕樹應該有很多年曆史了吧。

江棠忍不住走近了些,一隻手搭上了榕樹的樹幹,然後才驚覺榕樹後坐了個人。

她嚇得退後一步,緊緊捂住嘴才讓自己不發出聲音。

雖然沒見過幾次但印象深刻的背影,是晉司詡。

江棠平復下來,猶豫著要不要先出聲,背影卻先動了。

晉司詡微微偏過頭,看見是她又轉了過去,語氣平常得彷彿他們十分熟稔。

“排練結束了?”

江棠下意識地點頭,都沒反應過來他看不見。

“嗯,我是不是打擾到您了?”

晉司詡仰起頭看著月亮,江棠的視角只能看見他的側臉,莫名讓她想起了古希臘的雕像。

一樣的虔誠,一樣的悲憫。

“沒有。”

一如往常的淡然聲音響起,江棠悄悄舒了口氣。

可下一秒隨著晉司詡的動作和話語,江棠一顆心都緊緊地被揪住,幾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晉司詡抬腿向江棠走來,月色將他本就白皙的膚色染上一層薄薄的藍,他的眼神也如深夜的大海,泛著幽深靜謐的光亮。

“我在等你。”

突來的狀況讓江棠連日勞累的大腦幾乎處理不過來,她有些語無倫次地回應。

“等我?您完全可以發資訊讓我去找您,怎麼好叫您等我。”

晉司詡垂下眼睛,濃密的睫毛遮住了江棠不敢看的那點亮光,她緊張地盯著他肅穆如神像般的半張臉。

“但我等到了,不是嗎?”

這一刻,江棠再無法聽見別的聲音,耳裡只有心臟重重落下的轟響和不斷的震鳴。

她不是傻子,她清楚地知道晉司詡的目的和想法,這些年的投入和這些天招搖的舉動,不可能只是因為她是合作伙伴的女兒。

但是她不想這樣,她不願意放低自己的姿態,真正成為那些緋色新聞的女主角。

所以她立下可笑的約定,只為了稍微平衡兩人的關係。

所以她裝作聽不懂他的暗示,努力忽視旁人的煽動,只為了挽回一點自己的尊嚴。

可是今天這樣的氛圍,江棠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都糊弄不過去了,而且她的心跳和表情,也已經盡數出賣了她。

晉司詡眼裡的笑意也隨著江棠發紅的耳尖和臉頰逐漸蔓延,最後停留在她纖細的鎖骨上。

晉司詡似乎早已預料到江棠可能不會回應他,因此他只是輕輕地抬起手,指尖在即將輕觸江棠脖頸的那一刻,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的動作流暢而自然,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是這微不足道的停頓,也顯得那麼合乎情理,毫不突兀。

在江棠青澀的注視下,晉司詡悠然地展開了手掌。隨著他輕微的動作,一枚銀色吊墜如流星劃過夜空,靜靜地從他的掌心滑落,在夜色的搖晃下璀璨奪目、熠熠生輝。

江棠的眸子也被這枚吊墜的輝光映得亮亮的,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盯著這枚鑰匙吊墜有些茫然。

“這是?”

晉司詡的眼神從吊墜緩緩移至江棠的臉上,一改往日冷峻漠然的模樣,月色下竟有了幾分深情,對著江棠明知故問的問題也極有耐心。

“鑰匙。”

月光如清泉般灑落在靜謐的院子裡,晉司詡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如同迷霧,讓人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

江棠幾乎要被這迷人的氛圍所吞噬,就在晉司詡的眼神即將完全佔據她心神的那一刻,她猛地回過神來,艱難地向後退了兩步。

還沒等她開口,晉司詡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至身前。

江棠腦子瞬間一片空白,面對晉司詡近在咫尺的臉幾乎要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