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裡,梁蕭看著工人忙得熱火朝天,有些心不在焉。

這幾天,他一直在思考段雲衣那一夜跟他的談話。

她是帝王,而自己在兩年前還算是罪臣之後,如今也只是大周臣子。

那一晚,她卻一反常態,對自己如此低聲下氣?

這期間,段雲袖和沐琴雪還以探望江拂雪為由,結伴來過一次。

兩個嬌滴滴的少女,倒也確實讓他賞心悅目。

江拂雪有她們相伴,也不怕無聊了。

但他總是有一種莫名的無法言喻的感覺,這兩個女孩子,和諸葛芸好像有那麼一點區別……

就在此時,一股酒香撲面而來,打斷了梁蕭的思緒。

原來是工人揭開了酒罈的蓋子。

跟在梁蕭身後的顧平休和白勤又驚又喜:“好酒!”

“你們都是酒豪?”梁蕭打趣道。

白勤小聲解釋道:“我等以前在外執行任務,要接觸各式各樣的人,酒量自然也要練練,而且要保證見過世面,就必須瞭解天下美酒。這酒香,比我們接觸過的最好的酒還要清醇濃郁……”

梁蕭微微點頭,道:“嘗過就知道效果了。”

工人量產的酒,和他精心自釀的比起來,肯定是有些許差距的。

他要做的,就是把這個差距不斷縮小。

其實釀酒的工藝並不複雜,只要掌握了蒸餾的原理,瞭解酒具的結構設計即可。

梁蕭親自檢查了每一罈酒,確認正常之後,才取來酒碗,給自己和顧平休、白勤倒了一碗。

顧平休制止了端起碗的梁蕭,語重心長道:“侯爺,以防萬一!”

梁蕭一愣,點了點頭,沒有反對顧平休這點多餘的擔心。

顧平休的意思很明顯,他擔心酒釀得不好,甚至有毒,自己先品嚐一下。

大周玄衛只忠於皇室,為皇室子弟試吃、試毒都是分內之事。

顧平休他們應該是得到了段雲衣的指示,真把他當成未來駙馬看待。

顧平休的表現讓梁蕭很滿意,目前他急缺的正是這種謹小慎微的人手。

作為玄衛隊長,顧平休除了統籌玄衛們的工作,還負責幫梁蕭聯絡女帝、瞭解世家動向。

顧平休端起碗一飲而盡之後,驚歎道:“酒中極品,公羊氏的夢江南也望塵莫及!”

白勤喉頭一動,看向梁蕭。

“你也試試吧。”梁蕭微笑道。

白勤這才端起碗一飲而盡,連連點頭:“真極品!確實遠非夢江南可比!”

梁蕭也端起碗嚐了一口,微微點頭:“差點意思。”

“差點意思?”二人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這還叫差點意思?

梁蕭解釋道:“比我自釀的稍微差點意思,但也的確遠非夢江南可比。”

二人注視著梁蕭,目光灼灼。

這位侯爺一鳴驚人,的確是未來駙馬爺的絕佳人選!

新一期的報紙發行,迅速熱銷全城。

這一期報紙,除了講述大周高祖開疆拓土之艱辛、諸葛暉鞠躬盡瘁之忠義,還提到了蘭陵侯食邑的事。

“十五稅一?其他雜稅幾乎不收?真的假的?”

“原來蘭陵侯府一直在奉行如此寬宏的稅收政策,收上來的稅也拿去修橋補路、施粥救濟,真乃大善人也!”

“我老家就在蘭陵,確有其事!只不過蘭陵侯的食邑被回收之後,朝廷又恢復了正常稅賦……真想不到,這位蘭陵侯的寬仁還在其父之上!”

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讚美之聲。

大周的稅賦,可不只有田稅而已,還有人頭稅等各種雜稅。

蘭陵侯府的稅收政策幾乎不含雜稅,放在歷朝歷代諸侯裡面都算是最寬仁的一批,只是以前一直沒有機會大肆宣傳。

透過這一期報紙的講解,百姓也詳細瞭解了情況,蘭陵侯府的口碑正在節節攀升。

這正是梁蕭的計劃。

他自己並不在乎什麼虛名,但眼下世家如日中天,已然形成了門閥的氣候,大周也需要有人能夠打壓他們,有朝一日,他還能順便為自己老爹討回公道。

諸葛暉和定國侯,年逾古稀,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老定國侯還是武將,想要對付門閥,更是難上加難。

必須靠年輕一輩來破局!

酒館裡,一群俠客正在聽說書先生講解報紙內容,肅然起敬。

“這蘭陵侯,倒是格局遠大。自我兒時起,我爹孃每逢拜神日都會給蘭陵侯上香。”

“誰不是呢?”眾人悻悻不已。

錢能難倒英雄漢。

朝廷回收蘭陵侯食邑並恢復正常稅賦之後,各家各戶也只能保障全家溫飽。

大周有戶籍制,遠行是要接受官府審查的,沒有許可或者沒有憑證,有可能被當成黑戶或者通緝犯抓起來。

當然,有些地方的審查人員只要收點“孝敬”,就能隨便放行。

而今,他們這一代人長大了,一路結伴遊俠,來到京城碰碰運氣。

他們的家人,還在蘭陵生活,很快就能享受蘭陵侯減免稅賦的恩澤。

“要不,咱們去投靠蘭陵侯?”

“投靠什麼,咱們算是江湖人士,去給人家添麻煩不成?想想怎麼報恩!”

角落裡,邢風與隨從邢海正在飲酒,心不在焉。

“小侯爺,這、這就是他的手段麼……”邢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邢風默然不語,只是靜靜飲酒,神情凝重。

他們已經敏銳察覺到此事即將帶來的影響。

“聽說從燕雲來的十八豪傑,也投入蘭陵侯門下了!”

“他們本來就是退役軍人,不算江湖人士,怎可相提並論?”

俠客們的議論,引起了另一處角落裡一名白衣劍客的注意。

“你說雷洪投靠了蘭陵侯?”

兩人之中,腰懸寶劍的青年霍然起身,一臉驚訝。

邢風和邢海的目光落在此人身上,瞳孔一縮。

劍眉星目,身長八尺。

其人右肩繡著一柄淡藍色寶劍,劍柄上方還繡有紅雲。

“巴蜀劍族的標誌?”

不等邢風詢問,現場響起一陣驚呼。

“你是……劍滄浪?!”

佩劍青年只是淡定點頭,問了蘭陵侯府的位置,迅速離去。

“竟是此人……去看看。”邢風當即起身,便要隨行一觀。

遠處卻傳來一道清朗的笑聲:“邢公子,別來無恙。”

邢風循聲望去,原來是兩名青年書生迎面走來。

“原來是公羊先生,這位是?”

“在下,江北獨孤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