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之後,5人組終於趕到了2號營地。

實際上,後半段的路程走起來是輕鬆很多的,因為這個營地所選擇的,就是一處背陽山坡的峰頂。

在山坡的西北側,由於日曬和降水的差距,植被的茂盛程度大幅度下降,再加上海拔的升高,松木、杉木的比例開始提高,地形也顯得更加平坦。

這也正是陳沉選擇在這個營地進行伏擊的原因。

高打低就不說了,接近500米長、數公里寬的植被稀疏帶是敵方最大的障礙,想要跨過這片隔離帶接近東風兵團,他們就不得不承受付出大規模傷亡的代價。

而如果他們真的能借助火力優勢壓制住四人組、突進到“公平交戰”的距離內,四人組也可以從山坡另一側從容撤退,重新遁入密林之中。

唯一的破綻在於,對方有可能從側面發起進攻,打己方一個措手不及。

為了規避這種風險,在行進的過程中,陳沉有意留下了大量的痕跡,目的就是讓敵人咬死、順著痕跡一路追過來。

對方上不上鉤他不知道,但該做的,他已經都做到位了。

戰場上就是這樣,很多準備工作你做了可能一輩子都用不上,但萬一哪天沒做的話,這一輩子就到頭了。

到達營地之後,他又挑選了幾個最好的掩體設上陷阱,如果到時候戰鬥打起來,敵人只要尋找掩體隱蔽,就得吃一發闊劍。

所有準備工作做完,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三點。

現在,他們領先對方的尖兵大約4小時,領先敵方大部隊至少6小時或以上。

休息的時間,還是很充裕的。

在坡頂東側的紮營點上,陳沉指揮李幫升起篝火,仍然是按照既定步驟去烘烤衣物、燒水休息,簡單修整之後,按照1人一組的分配輪流警戒。

第一組警戒的是李幫,他的體力消耗最嚴重,最需要休息,所以負責最輕鬆的第一崗,而陳沉自己則排在第三崗,也是最危險、最困難的一崗。

“先吃東西再休息,把揹包抱在胸前,維持核心體溫。”

“寧可熱到出汗,也絕對別讓自己覺得冷。”

“明白。”

鮑啟和石大凱立刻回答,隨後架壺燒水大口吞下能量棒不在話下。

這次作戰,陳沉沒有準備任何所謂的單兵口糧,那玩意兒雖然看上去方便,但在叢林追逐戰中還是太過於費事了,真要說起來,都不如一根巧克力加一條牛肉乾來得有用。

難吃嗎?

反正也就四天而已,還能吃死啊?

當然,12個小時吃了4頓這玩意兒,陳沉也是有點膩了,他隨便嚼了兩口,混著水把能量棒嚥下去,隨後便去檢視吉雅的情況。

兩顆藥丸的效果其實維持不了多久,尤其是在極度疲勞的情況下。

此時的吉雅已經癱倒在地,眼皮不斷抖動,但意識已經清醒了。

“喝水,吃飯,想活著就嚥下去。”

陳沉不容置疑地說道。

吉雅掙扎著坐起身,接過陳沉手裡的東西,也跟他一樣幾口嚥下。

“你......你是個......惡魔。”

“也許你不該叫沉船,你應該叫撒旦......”

兩個小時的痛苦經歷讓吉雅完全對眼前的男人失去了好感,雖然知道他那麼做的確是在救自己的命,雖然理智告訴她絕對不能責怪對方,但從情感上來說.......

沒有人能在飽受折磨之後還對“施暴者”露出笑容的。

一個冷知識:第一次嗑藥的體驗不可能是愉快的,任何種類都一樣。

噁心、嘔吐、疼痛是最常見的惡性反應,嚴重的甚至會導致心臟驟停、急性器官衰竭----這也是陳沉準備了那麼多腎上腺素的原因。

所以,他對吉雅的反應沒有任何意外,只是平淡地回答道:

“我只是用撒旦的方式去救人,在你們的文化裡,也許你應該叫我加百列。”

“加百列只是墮落了,它並不會像你一樣暴烈,你應該叫修羅,這是你們的文化對你最貼切的表述......”

“......那是佛教文化,不是我的文化。”

陳沉翻了個白眼,拿過吉雅的水壺丟進去一顆泡騰片,隨後又塞回了對方手中。

“喝了就睡,你至少有4個小時的時間。”

吉雅不再說話,而是一口喝掉了還燙著的水,隨後倒頭就睡。

陳沉搖了搖頭,同樣抱著自己的槍睡下。

擔心?憂慮?警惕?

不存在的。

輪崗順序已經安排好了,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放下一切去休息。

這是最正確的方式,也是最正確的心態----就當敵人不存在。

跟傻子一樣去想太多,只會降低體力恢復的效率,帶來更壞的結果。

僅僅花費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陳沉便進入了睡眠,而當他再次被叫醒的時候,站在他面前的已經是第二崗的鮑啟了。

“有情況嗎?”

陳沉的意識迅速回復,輕巧起身問道。

“沒有,例行換崗。”

“明白,去休息吧。”

陳沉站起身,取出望遠鏡爬上山坡,在固定的隱蔽點開始觀察值崗。

這項工作是非常枯燥、非常磨人的。

“輪崗警戒”,聽著很高大上,實際上就是一個人拿著望遠鏡跟傻子似的對著眼前的觀察範圍掃來掃去。

眼前全是一成不變的景物,而且最扯淡的是,哪怕你看到了有意思的東西,也不能被它吸引注意力。

比如陳沉,他很想多看一會兒遠處山坡下兩隻野雞打架的場面,但卻不得不移開望遠鏡,去檢索敵人可能出現的位置。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希望敵人快點出現,因為那意味著對方已經跟後續的大部隊徹底拉開了距離,幹掉他們之後,自己說不定還能多睡兩小時......

當然,他的願望是落空了的。

----但,他卻真看到了人。

而且是熟人。

林河。

他只有孤身一人,手裡拿著那支破舊的56衝,但他絕對不是來打獵的。

他的腳步很匆忙,時不時停下觀察地上的痕跡,顯然是在追蹤。

陳沉放下了望遠鏡,開啟了HK416的保險,眼睛湊上小海螺,手指壓下了扳機。

他真的不想開槍。

但他不得不做。

陳沉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做好了最後的心理建設。

----但也就在這時,林河的一個動作,讓陳沉立刻鬆開了扳機。

他彎下腰,抹去了地上的痕跡。

自己故意留下的那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