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少有輕微的潔癖症,自己撒尿回來沒洗手,拿了筷子,又拿山藥吃了,還抹了嘴,這對他來說簡直比受傷還痛苦。

燕行感覺全身像爬滿蝨子,癢癢的,毛毛的,渾身難受,看到小蘿莉拿著鋼碗向巖洞外走去,不由多嘴問:“小妹子,你幹嗎去?”

“洗碗。”樂同學頭也沒回,走自己的路。

燕行沉默,他也知道這地方在山坡上,周圍沒有水源,小蘿莉之前揹回的水必定是珍貴的,不可能用來洗手,洗碗的水肯定是積水。

樂同學走到離岩石有幾米遠的地方,那兒挖出一個小土坑,裡面墊進一張油布,接到一坑雨水,表面也用油布一角遮住,水乾乾淨淨。

樂韻用一張葉子折成窩打水洗碗,用草葉當洗碗布,沖洗乾淨,裝滿一碗水又回岩石窩洞,看到閹人無意識的搓手,笑彎了眼兒:“疤叔,你是不是想洗手?”

“嗯。”被瞧出心事,燕行微微垂下眼,也不再計較被小蘿莉叫疤叔的稱呼。

樂韻心中瞭然,回來的時候聞到淡淡的尿騷味,閹人大概是放了一回水,然後忘記洗手,所以等吃完東西才想起那茬兒,以至坐立不安。

嗯嗯,撒了尿沒洗手又吃東西,感覺不能更好!

閹人不好受,樂同學心情自然無比美好,很大方的倒水給他洗手,反正他都吃完了,她做點好事又何樂而不為,再說就算他洗了手也是馬後炮,那難受勁估計也要維持一段時間。

就著水洗一遍手,又抹了把臉,燕行總算勉強好受些,看到小蘿莉又把鍋放火堆上燒,他奉行多看少說話的原則,當看她從草篩子裡找出藥材往碗裡丟,就算再笨也能猜出必定是熬給他喝的。

其實,他頭重腳輕很不好受,硬是撐著等藥喝,他怕他跑去躺下睡著了,小蘿莉會惱得把藥倒掉。

熬了約半小時,樂同學用葉子疊成窩窩,把藥汁倒進去放一邊涼,又添水熬,她沒給他喝,就讓它涼著,她挑出很多藥,拿到放揹包旁邊空著的岩石上,拿塊石頭搗錘。

等藥熬一定時間,又將汁倒進一個葉子窩窩裡,再熬,熬到第三次,將藥材瀝出去,三次藥汁倒在一起,小小的熬煮幾分鐘才倒一葉窩窩藥汁給男人喝。

草藥的味道很刺鼻,燕行試試溫度,連眉頭都沒皺一口氣灌下去,藥汁入喉,先溫燙,後面才是排山倒海的苦味,苦,很苦,超苦!

苦如黃蓮,大抵就是這個味道。

良藥苦口。

苦藥落進胃裡,感覺胃暖了起來,小蘿莉又倒來一份,他又仰頭喝,第三份第四份,連喝五份,整個嘴巴都是苦的。

縱使苦味縱橫,燕行也努力的將嘴裡的殘汁和口水嚥下去,沒有浪費半點。

閹人配合的喝完藥,樂同學站起來回帳蓬把軟墊子拿出來,搬開自己當板凳的石頭,把墊子鋪在地面上,試試,很平坦。

“疤叔,你躺躺,我給你重新換副藥。”樂韻拿出最善良無辜的一面,笑容和煦。

小蘿莉露出萌萌噠的笑臉,燕行眼角抽動了一下,他現在才發現小蘿莉有兩個小酒窩,她臉上沒有多少肉,酒窩很淺,笑得眼睛彎彎如月牙似的時候才比較明顯。

他小心的站起來挪到指定的地方,乖乖的躺屍,就算挪動扯得全身都痛,他也沒哼半聲,無愧鐵骨錚錚真漢子。

那樣強大的忍耐力讓樂韻也不得不佩服他是條漢子,佩服歸佩服,止痛藥材仍然不會用,反正痛的是他,她不疼。

用眼睛x光透視功能,她看到他左腰側傷口崩開,必須要重新縫合,用葉子包好藥,去拿針錢,把針放火焰上烤了一陣,坐下準備動手。

面對一個粉嫩的不像話的小蘿莉,自己上半身光著,燕行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能遮住,乾脆合上雙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樂同學沒有研究人體肌肉的嗜好,對男人的肌肉胸沒興趣,用水沾溼藥,幫閹人將左腰側的藥弄掉一些,再擦盡傷口邊緣的血和藥渣子。

“疤叔,傷口已逾合,原定今晚幫你拆錢,你用力太猛,崩了兩針,要先拆線再另縫針,沒有麻醉藥可能有點痛,你忍著點,實在忍不住也可以叫,附近沒人,不會有人笑話你的。”

擰好線,樂韻萬分真誠的通知傷號,瞧瞧,她多麼的體貼入微,連每個細節都通知他,不給讚的都不是好人。

“……”燕行抿唇,肌肉情不自禁的繃緊,忍不住啟開眼,看到小蘿莉手中的線和針,他有種想逃的衝動,那是縫衣服的針線啊,沒有經過消毒就這麼縫,會不會感染?

再細思一番,在這樣的地方還挑什麼挑?當年他們出任務受傷,有時根本沒機會縫合傷口,只能憑意志力強撐,現在人家手中有針線縫合傷口就已經很不錯了。

用阿q精神自我安慰著,他認命的閉上眼睛,來吧來吧!大不了丟掉小命,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可惜,若死了就不能報復小蘿莉傷自尊之仇了啊。

他正想著,左腰側傳來鑽心的疼痛,他本能的咬緊牙關,將身軀繃成石頭。

“疤叔,皮繃得這麼緊,一會縫合起來鬆緊程度不合適還得返工。”樂同學抽去崩斷的線,眼也沒眨一下,發覺閹人肌肉繃得死緊,不客氣的潑他冷水。

那話怎麼那麼有岐義?燕行心裡特鬱悶,咬住唇,儘量放鬆肌肉。

凡事要有個度,張馳有度才是最好的,樂同學為不引起閹人記恨,沒狠整他,拔掉兩根舊線,重新縫合,每次挑他放鬆肌肉下針,下手又快又準,沒讓他受多少罪。

縫兩針,再敷藥,包紮起來,拿毛巾被給他蓋住身,看他還閉著眼,額間隱隱有汗跡,可見其實痛得不輕,她心裡痛快多了,得罪了她,不讓他吃點苦頭他就不知女孩子不好欺。

感覺小蘿莉想離開,他微微啟開眼瞼:“小妹子,你不好奇我是什麼人?”

誰說不好奇的?

正想起身的樂韻,心裡腹誹不已,她哪有不想知道他是什麼人的?當即漾開笑臉,純真無邪:“你是什麼人很重要嗎?”

小蘿莉回眸一笑,那張稚嫩的圓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清雅,又熱情如火,燕行詫然:“你就不怕你救的人是吃江湖飯的壞人啊?”

“不管是什麼人,倒在地上的那刻,在學醫的人眼裡只是病人,救死扶傷乃醫生天職,當然,知道是賣國求榮的敗類不救,殘害無辜的十惡之徒不救,侮辱婦童的**犯之類的流氓不救,沒確定身份見死當救,救回來後若哪天知道他是惡人還不知悔改,以後死在眼前也不多看一眼。其實,混江湖的也有好人的,至少有些不會殘害無辜,有些人明面上衣冠楚楚,實則所作所為禍國殃民,禽獸不如。”

樂韻覺得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有時候你不狠,就會被欺負死,不想被欺負,就得拼死反抗,很多人就是因為那樣才走上江湖路。

再說,有些人天生殘暴兇狠,就需要更狠的來對付,否則就會成為地主霸主作威作福,只要不殘害民眾,混混們以暴制暴,相互制衡,同樣也算是為某一個地方的穩定做了貢獻。

燕行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就算他是兵,也不得不承認小蘿莉說得對,街頭混飯吃的人當中確實也有俠義之輩。

他閉口不言,總不能告訴小蘿莉他是兵,在出任務,讓她放心救治吧,他執行的是隱秘任務,萬一被洩露出去,他和隊友們都有危險。

他正想閤眼休息,發現小蘿莉又坐回來,歪著頭看著自己,似乎欲言又止,猶豫不決,他倒奇怪了:“小妹子,有什麼事想問?”

“沒想問的,是……關於你的傷,不知道該不該說給你知道。”樂韻歪著頭,就一個意思:你自己願不願聽?

“你說,我扛得住。”燕行不以為意,他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連死都不在意,有什麼能打擊到他?

“嗯,那我說了,”樂韻淺淺的笑了笑,認認真真的就事論事:“劃傷你的利器淬有藥,初步判定對神經和血液有副作用,是能引起心臟麻痺休克至死還查不出原因的那類東西,你身體有一定的抗體,但是還是受了影響,我盡力幫你清理毒素,奈何受限於藥材不足,也不一定能清除乾淨,你自己回去還得對症下藥。

傷口被藥腐壞的肉挖掉了,重新長出新肉也需要時間,建議你修養半年左右,黃豆和黃豆製品易積膿,儘量禁吃,禁吃海鮮、禁辛辣菸酒。另外還有……”

小蘿莉沒有再說下去,燕行不恥下問:“還有什麼?”

“疤叔,你確定要聽?”

“聽。”

“那你要有心理準備,還要保證不殺人滅口。”

“嗯,”燕行眼神微微一緊:“你直說無妨,你救我,我不會混蛋到殺害救命恩人以保守秘密。”

“那……,”樂韻憐惜的看著閹人:“我幫你診脈和檢查時發現,你……小時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傷了子孫,這輩子不可能再有後代……唉,疤叔,你別激動,也許天無絕人之路,你如若遇上隱世奇醫還有醫治的希望,又或者再等數年還能遇見我,我或許也能試一試,目前不可能,我沒那個能力,需要的藥材也太刁,太難找。”

燕行在聽到傷了子孫不能有後的那刻如遭雷擊,一顆心被擊得千瘡百孔,他們……竟然在他那麼小就對他起毒心,欲絕他而後快!

恨!

恨意襲來,燕行心中泣血,肌肉繃張,太陽穴一突一突的鼓動,青筋幾乎爆出面板外面。

看他那樣,樂韻嚇了一跳,伸指戳向閹人,雖然他輕薄了她,她還沒想要他的命,可不能容他胡來,萬一氣血攻心死了,她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費,還要挖坑埋屍,太不合算。

悲痛欲狂的燕行,只覺胸前一麻,眼前發黑,不知不覺昏睡過去,緊繃的肌肉也得以放鬆。

等再次有意識,燕行盯著灰色的岩石頂,眼裡情緒從狂風暴雨到風平浪靜的變幻一圈,最後趨歸於冷漠,他望向最光亮的地方,隱約見一抹太陽照在巖洞前,色彩很溫暖。

小蘿莉坐在火堆邊熬藥,空氣裡彌滿著一股濃烈的化不開的藥味。

他想爬坐起來,聽到輕靈如黃酈鳥兒似的聲音:“疤叔,醒了別亂動,傷口裂開你又得吃苦頭,想起來的話說一聲,我扶你。”

燕行的眉峰禁不住微蹙,小蘿莉怎知他想起來?

樂韻說要去扶傷號員也不拖拉,把熬著的藥端下地,真的走到男人身邊,小心的扶住他,不讓他用力撕到傷口。

小蘿莉有一雙細膩白嫩的小手,想到那雙手拿針給自己縫傷口的畫面,燕行那麻木的肌肉情不自禁的繃緊。

他沒想到小蘿莉也有如此溫柔細心的一面,就著她的幫扶坐起來。

將閹人扶坐起,樂韻協助他穿衣服,只穿右手,扣一個釦子,半遮住身軀,還把自己當板凳的石頭給閹人坐,看在他被她說的事打擊的不輕的份上,她就先不整他了,讓他感覺一下她陽光般的溫暖。

燕行坐好,大概是藥發揮效力,全身在痛,卻有冷熱感,他打量小蘿莉採回的藥材,發現少了很多。

忽的,一隻纖細白嫩的小爪子抓著一隻白色充電寶遞至:“疤叔,我借充電寶給你,天氣穩定,這裡有訊號,能聯絡外面。”

燕行拿過充電寶,小蘿莉將他的揹包給他,她自己拿小鋤頭瀟灑離開巖洞,他找出手機,連線充電寶,等了一二分鐘,開手機,搜尋一陣,有兩格訊號。

再看日期,燕行驚到了,7月6日,他暈迷整整一個星期?他哪敢遲疑,打電話聯絡,電話接通,傳來緊張的喊話:“……你沒事吧?……”

胡勇接到隊長聯絡,激動欲狂,隊長大人失蹤,一個隊友為國捐軀,他們找到了與敵同歸於盡的隊友,卻沒找到隊長,差點以為隊長也以身殉職。

燕行簡略的交待幾句結束通話電話,讓手機充電,坐著等小蘿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