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波瀾不驚。

這日早起小朝會,照舊是為了一堆瑣事吵來吵去,文武百官努力刷刷臉,爭取在太子跟前留個好印象。

伯爵府裡,李老太心浮氣躁,強忍著要做點兒針線,還紮了手。

佳音看在眼裡,就提議道,“奶奶,許久沒回碎金灘了,咱們去老宅走走吧?”

李老太遲疑了一下,問道,“這時候出城能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腿長在咱們身上,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佳音笑著扶了奶奶的胳膊,“而且我那溫室裡的葡萄估計能吃了,咱們去摘一些回來。”

“成,那咱們就溜達一圈兒去!”老太太興匆匆換了衣衫,祖孫二人就出發了。

府裡趕車和押車的都是退伍傷兵,水靈和水雲跟車伺候,也就差不多了。

但考量到城外的流民,又多添四個老兵騎馬,護在一邊。

李老二帶了家安,忙著安排賑濟署的老少,只囑咐幾句,也沒攔著。

馬車一路出了城門,入眼就是流民們的臨時營地,髒亂的簡直看不下去。

同幾日前的規矩乾淨相比,那就是天壤之別。

倒不是新接手的侍郎不盡心,實在是人手不夠,糧食用物補給也不足,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流民們整日抱怨,不敢挑事,但隨便尿個尿、拉個屎之類的,小小搗個亂還是能做到。

於是,好好的營地就成了這個汙糟模樣。

李老太看著嘆氣,畢竟這裡是自己兒子和村人們一起辛苦努力過的地方,可惜了。

但佳音卻不覺得如何,人永遠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這些流民受著李家的照料和庇護,卻還暗戳戳盼著她送命祈雨的時候,就該想到今日的結果。

很快,馬車就到了碎金灘。

因為二村裡各家的男人們都在江北征戰,就是一小部分沒出徵,也在碼頭軍營呢。

所以,二村這邊不在南撤的名單中,甚至除了小翠兒這樣絕對可靠的,其餘人都不知道李家的打算。

但李家也不會對他們不管不顧,碎金灘託付給三公主之後,三公主自會庇佑各家,保他們繼續安寧度日。

二村有婦人們遠遠見到主家回來人了,趕緊上前行禮,說了幾句閒話兒。

馬車再往前就到了新村,村口坐著編筐的老人家們可是高興壞了。

李老太下了車,也沒回老宅,就同他們坐一起說開了。

佳音打個招呼,讓水雲送上點心小食盒子,然後就帶這水靈去了郡主府。

暖房裡的葡萄果然好了,八分甜二分酸,吃著正合適。

佳音放水靈在這裡摘兩筐,又去了藥坊和藥田。

傷藥的方子已經放到交給太子的盒子裡了,這裡出產的傷藥雖然沒有空間的效果好,但放到市面上也絕對是數一數二了。

以後,每年的傷藥賣了銀錢,估計會有四千兩左右,用於安頓此次北征軍的傷兵,保證他們後半生衣食無憂。

當然,朝廷肯定也會有安排。

但沒了侯爺撐腰和照管,戶部和兵部還不知道要怎麼剋扣呢。

最後到了兵卒手裡的撫卹,也許都不夠填飽肚子……

既然李家要走,甚至是帶著侯爺一起走個徹底。

那佳音就努力做到極致,盡善盡美,不讓所有對李家和侯爺付出忠心之人,沒了著落……

四處走了一圈兒,佳音回到老宅的時候,老太太已經讓人張羅了飯菜,帶著一眾老人家準備吃喝了。

村長和趙叔等人也都在其中,而且小聲比誰都響亮。

特別是準備留下的村人們,更是圍在一邊,盼著多聽聽多看看。

彷彿這樣,他們心裡就更多了幾分安定。

老太太不好多說,見孫女回來就道,“這幾日為了家裡瑣事,郡主可是累壞了。你們放心,先前怎麼過日子,以後還是怎麼過日子。只會更好,不會更壞!”

眾人隱約聽出主家對他們以後有安排,笑的就更踏實了。

吃過飯,眾人慢慢散去了,老太太和佳音就要回城裡了。

佳音給了村長一籃子葡萄,囑咐道,“村長爺爺,最近勞煩您多費心。萬一有些突然情況,以大夥兒安危為主,其餘都是身外物。”

“郡主放心,我心裡有數!”村長點頭,還要再說幾句,路口卻揚起塵煙,一匹戰馬瘋跑而來。

馬上騎士看得出很是狼狽,風塵僕僕,脊背卻挺得筆直!

佳音下意識扭過頭去,眼裡的光亮得怕人!

穆珝極力扯了韁繩,停在馬車前,偏身跳下的時候,差點兒摔倒。

但這並不耽擱他靠著馬鞍,笑的痞氣,“郡主,想不想同我去浪跡天涯啊?”

佳音心頭跳的打鼓一般,甚至不敢開口說話,生怕心臟直接跳出來。

準備了幾年,她惦記和盼望的時刻終於來到了!

一切都到了見分曉的關鍵時候!

老太太和村長都意識到了什麼,湊了過來。

佳音深深吸了一口氣,迅速從隨身的挎包裡拿出兩個匣子和一封信,直接塞給了水靈。

“進城去找伯爺,他看過信之後,就知道該怎麼安排了。”

水靈趕緊應聲,不等離開,佳音又推了水雲一把。

“一起去牽馬,你回鄭家莊,告訴大夥兒趁著天黑,速速到碼頭,子時前必須匯合,否則過時不候。”

“是,郡主。”水雲迅速同水靈去老宅牽馬,然後雙雙跑的沒了影子。

佳音這才轉向老太太,“奶奶,你留在這裡,天黑之後同大夥兒一起去碼頭。”

說罷,她又囑咐村長,“村長爺爺,這裡就交給你了。”

“郡主放心,我就是死,也不會在這樣的時候出錯!”村長激動的手都在哆嗦,扭頭就去忙碌了。

整個碎金灘要外鬆內緊,許進不許出,直到夜幕降臨……

佳音握了奶奶的手,想說什麼,老太太已經掉了眼淚,緊緊抱了孫女。

“福妞兒,奶奶知道……奶奶知道你要去做什麼!奶奶害怕,奶奶捨不得你冒險,但奶奶知道你一定會去,攔不住!

“奶奶不求你別的,只求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你是奶奶的命啊,你若是有事,奶奶絕對活不了!

“任何時候都要記著奶奶這句話,就是為了奶奶,你也要平安回來,好不好?”

佳音鼻子發酸,輕輕拍著老太太的後背,安慰道,“奶奶,別人不知道就算了,您還不知道孫女的本事嗎?

“任何時候,孫女都會平安無事,誰也傷不到我。萬一外邊有什麼壞訊息,你不要放心裡,只管安心等著我回來。

“甚至我還會帶著我義父、我爹回來,咱們一家人齊齊整整,平平安安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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