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晨光中,寧瀟然陪著雲清道長在山林間散步,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說明。

他從小就在雲清道長的教導下成長,對雲清道長的信任如父母一般,自然也是格外信任的。

聽完寧瀟然的話,雲清道長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微微皺起眉頭停下腳步,抬頭仔仔細細看看寧瀟然無比認真的眼眸,問:“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寧瀟然鬆開雲清道長的手臂,單膝跪下來低頭說:“師父,徒兒知道如今的自己想要去報仇無異於蚍蜉撼樹,但如果徒兒不去做,就枉為人子,難以平息心中憤恨,更是無法祭奠山莊中不計其數的冤魂啊!”

雲清道長垂眸看著算是自己一手栽培的寧瀟然,無奈嘆口氣說:“你在青玄宮修道多年,這麼久過去了,道家自然,你是一點都沒有記到心裡去啊……”

寧瀟然抬起頭,陽光灑在他的臉上,映照在他的雙眸之中,顏色清冷的瞳孔盛滿無盡的悲痛與憤恨,更有無盡的堅定。

十年前他在青玄宮的庇護下躲過一劫,那時候他還是個手無寸鐵的孩子,如今十年過去了,他已經長大成人,鬼月山莊的仇,他是一定要報的!

時間無法彌補傷痕,不管過去多久,寧瀟然都不可能放下仇恨,也必須去面對仇恨。

雲清道長疼惜地撫摸著寧瀟然的頭,還想說什麼勸他的話,卻被寧瀟然打斷,他語氣堅定地說:“師父!徒兒保證不會把青玄宮拖累進去,不管最後結果如何,徒兒一人承擔!盼師父成全!”

他說完雙膝跪地叩頭,不願起來。

雲清道長面露難色慾言又止,內心充滿糾結。

整個山林似乎都跟著安靜了下來,彷彿連鳥叫聲都消失了。

寧瀟然抬起頭不解地看向雲清道長問:“師父在顧慮什麼?”

他以為雲清道長是怕他連累青玄宮上上下下幾百名弟子,可此刻瞧著師父如此為難的模樣,定是還有其他的原因。

雲清道長偏開目光不與寧瀟然對視,無奈說了句:“讓為師考慮一下。”

“好!”寧瀟然趕忙點頭,站起來扶著雲清道長準備走。

雲清道長卻推開他的手說:“你在此處與老友敘舊吧,為師獨自回去即可。”

“是。”寧瀟然恭敬目送師父離開。

等雲清道長消失在視線中後,寧瀟然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恢復吊兒郎當的模樣說:“下來吧,再樹上待會兒就成猴子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男子身形輕盈從樹上一躍而下,來到寧瀟然身邊,兩人對視後突然出手開始過起招來,瞬間將地上落葉激盪起來。

陽光透過空中懸浮的灰塵照在兩人身上,默契地過招卻不傷對方分毫。

那男子一身粗布麻衣還戴著幹活用的襻膊,頭髮隨意挽成髮髻耷拉在腦後,額前幾縷碎髮隨風飄揚,與山上的道士的裝扮大不相同。

雖然裝扮不相同,但他身上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場卻比一般道士還要強烈。

從前寧瀟然就總是調侃他,若是穿上道袍,怕是比雲清道長還要仙風道骨些,真是廚房裡養出一根仙骨。

“你!”寧瀟然看到那人手中捏著一根銀針,猛得一驚,向後跳開,指著他憤憤地說,“老葛!你要對我下死手啊?”

這男子是青玄宮後廚的伙伕,自小無父無母,被雲清道長在山上撿來撫養,衣服上歪歪扭扭繡著一個“葛”字,長大後便自己給自己起名喚葛天一,意思是:老葛天下第一!

葛天一看了看手上的銀針,語氣隨意地說:“我瞧著你憂思過度,給你一針舒緩一下。不過,你來得倒快啊。”

他收起銀針走過去,握住寧瀟然的手腕便開始把脈。

自小葛天一就對醫學格外感興趣,每每看道家典籍都會睡著,偏偏看醫書能過目不忘,輕易將其融會貫通,自行修煉了一手好醫術。

“怎麼?”寧瀟然就這麼任由他把脈,問,“我有病啊?”

“有病。”葛天一嫌棄地鬆開他的手,靠著一棵樹朝陽坐下來,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隨手掐一根草含在嘴裡。

寧瀟然和他肩並肩坐下來,想起什麼問:“過會兒就要開早飯了,你不在廚房行嗎?”

葛天一靠著大樹慵懶地說:“新來的一批小毛頭,爭著搶著去廚房幹活,都想趁著幹活多吃兩口,我都擠不到跟前去,給你。”

他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寧瀟然。

“呦,葛神醫又煉了什麼靈丹妙藥啊?”寧瀟然接過瓶子,開啟倒出一顆藥丸在手心裡,聞了聞後立刻皺起一張臉,不滿地說,“你就不能不做得這麼苦嗎?”

葛天一低頭隨意地撥弄著地上的落葉說:“苦死你,你別吃。”

寧瀟然白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吞進去一顆,齜牙咧嘴捶了捶胸口,忍不住想幹嘔。

不知是什麼原因,自小寧瀟然在青玄宮就水土不服,再加上道家清修也吃不上什麼大魚大肉,他剛來的幾年可是吃了不少苦頭,還好有葛天一配的強筋健骨的丹藥才緩過來。

這些年寧瀟然手邊的各種藥物都是葛天一配的,別人他也放心不過。

葛天一低頭拔著地上的草,隨口一問:“你最近見什麼人了?”

“怎麼這麼問?”寧瀟然臉上還是那剛吞下苦藥齜牙咧嘴的模樣。

葛天一無比嫌棄地看著寧瀟然這樣子,握拳在他後背重重捶了一下當做幫他順氣,說:“沒什麼,就是你身上有被人下毒的痕跡?”

“什麼?”寧瀟然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著葛天一,“你怎麼不早說?下什麼毒?快快快,好好把把脈!”

他說著迫不及待擼起袖子露出手腕伸到葛天一面前要求把脈。

葛天一偏開頭嫌棄地推開寧瀟然的手說:“都吃了藥了還慌什麼,看樣子對方並不是想頃刻就要了你的命,是想一點一點拖著你的身體,還是好好想想誰會給你下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