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直接全面開放海禁。’

嘉靖神仙也是神色一正,他其實心中也有著同樣的疑問。

既然反正遲早都要全面開海,為什麼不索性從一開始直接全開,而是要搞這麼一通,顯得更加麻煩。

季伯鷹看了眼嘉靖,眉頭微微皺起。

胡宗憲會產生疑問,那是因為胡宗憲沒有上過課,而你嘉靖神仙則是不同。

若非這是在嘉靖的臣子面前,季伯鷹已經開罵了。

這嘉靖神仙,一看就沒有仔細聽課。

之前季伯鷹讓阿標給第二期的學員簡單過了一遍之前上課內容的知識點,就算阿標講的不怎麼仔細,就算阿標沒有教學天分,但多少都應該提及到‘白銀中毒’這一段內容。

而只要聽了這一段,多少就能理解一點。

敢情這位神仙,那是一個字也沒聽,淨顧著修煉那什麼狗屁‘水盆生火’的仙術。

季伯鷹瞥了眼嘉靖之後,這才將目光落在胡宗憲身上。

“一旦全面開放海禁,曾經的走私團伙都會頃刻變成合法的商貿,而他們的存在,將會極大影響海貿的商稅收入。”

“在全面開海之前,要先將這些走私集團,一個不漏,盡數斬滅。”

季伯鷹可不會忘記,這些靠開海暴富的權貴,在掌握了海外貿易的絕對話語權之外,竟然成功把崇禎這小子忽悠的取消了商稅,反而在天災之年加收三餉,一個勁去向老百姓收地稅。

真是不知道該說這些人的忽悠大法牛杯,還是崇禎腦殼有毛病。

走私,這個詞自從大明實行海禁之後,就一直存在,但早年一直都是很零星,畢竟那會距離大航海時代還有些年頭。

自從弘治時期,大規模的走私活動就突然開始活躍了起來。

一個時代之中,誰最能看見賺錢的生意?哪部分人能夠第一時間發現風口?

必然是那些身處廟堂之上的權貴們,以及他們附屬之下的權商。

古往今來,這一點,從未變過。

當普通人知道這個風口的時候,很多豬已經飛上天了。

這麼撈銀子的買賣,用PY也能想到,這些權貴們接下來會怎麼幹,那自然而然是加入轟轟烈烈的走私大軍,為發家致富而努力奮鬥。

列數東南沿海的這幫大型走私犯,有一個算一個,後面的推手都是明廷內的某位大佬,最為典型的就是劉大夏的家族走私集團。

手握海圖,那叫一個順風順水。

“至於其中的其他原因,你也不用知道。”

“你只需要知道,伱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即可。”

再講一遍白銀中毒,季伯鷹自然不會傻到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而且胡宗憲作為一個執行者,也不需要懂其中全貌。

“記住,接下來你要做以下幾件事。”

季伯鷹看向胡宗憲。

對於汪直、戚繼光、胡宗憲三個人,季伯鷹有很明確的分工。

汪直負責開拓市場搞海外白銀,戚繼光負責武力護航加武力擴張,而胡宗憲則是在後方搞定一切後勤以及構建大明與海外的商貿體系。

“一,設立海外銀庫,往後但凡是汪直透過商貿運來的白銀,一律存入這海外銀庫中。”

“二,負責採集百姓貨物,交予汪直統一出關,以及返銀百姓。”

“三,在沿海一代,試點發行白銀寶鈔,透過海貿得來的銀兩,以白銀寶鈔和白銀的兩種形式同步發放給百姓,並逐步拉高白銀寶鈔在其中的佔比。”

在嘉靖之前,大明可以透過強行掠奪白銀,佔據全球貨幣至高權。

畢竟佔據著全球幾大產銀地,等於是手中握著印鈔機,根本不用擔心貨幣權被奪走。

可是在嘉靖及嘉靖時代之後,想要再佔據產銀地,其中難度很高。

當然,也並非是完全不可能。

等透過參與大航海時代,大明國力驟升以及擁有了強大艦隊之後,就可以考慮強攻倭國或者去南美洲跟西班牙搶奪波託西銀礦,多少能分到一盤羹。

但是,為了保險起見。

還是要給這些海外流入的白銀,換上一層皮,以確保國家貨幣權,牢牢握在手中。

“四,嚴格維護白銀寶鈔的正統性,但凡試點之地,若有不認銀鈔者,罰以重罪,甚者可斬。”

“五,當內患肅清,試點成功,白銀寶鈔逐漸被百姓認可之後,朝廷將會全面宣佈開海那一天,朝廷將設立海關總署,而你胡宗憲,將升任海關總署的第一任總務署長,位同六部尚書。”

話說到這,胡宗憲心頭一震。

他現在的官職是直浙總督,看起來是一方封疆大吏,品級不低於六部尚書,但人家是京官,自己是地方官,前途不一樣,話語權也不是一個層次。

唯有成為京官,才能再繼續往上爬一步,真正進入到帝國中樞。

雖然胡宗憲從沒聽過海關總署是個什麼衙門,但是既然仙師開口說了這玩意位同六部尚書,那就必然不會變!

頓時,老胡心情澎湃了,努力上班的動力又來了。

這就是,大餅的力量。

“六,全面開海之後,外國客商在大明境內的貿易,只允許以銀鈔交易,若要採購,則需將白銀在海關處換成銀鈔,若要出售,也只能從百姓手中收取銀鈔。”

“這一點,你要務必記住,膽敢犯者,收剿所有身家,逐出大明商貿體系,永不可入境。”

季伯鷹搞得這一套,其實就是一個簡化、粗糙版的,把離岸貨幣和本國貨幣合一的貨幣政策,畢竟太複雜的貨幣體系在這個時代並不適合,而且在大航海時代的貿易中,大明必將處於貿易順差的強勢地位,也沒有必要搞什麼離岸貨幣。

這一點從歷史上隆慶開海之後,短短几十年時間,全世界近半的白銀都被吸入大明就能證明,大明產品的暢銷性,毋庸置疑。

想買我大明東西,就得換我大明的銀鈔。

不換?那就滾。

愛買不買,不買拉倒,好貨不怕賣,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一旦加入大航海時代,從產品力上,只有大明制裁封鎖別人的份,斷然無法被制裁的可能。

這一切的核心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確保大明的貨幣權在自己手中,以預防如果搶奪不到世界級銀礦,而其他各國封鎖白銀出境,以致於本國貨幣權的丟失情況。

至於之前的大明寶鈔,這玩意早就成了廢紙,民間早已不再流通,並且在實際上已經被白銀完全取代,民間已經自發性的完成了本質變鈔,根本沒必要提起,更沒有必要去回收之類。

聽完之後,胡宗憲顯然是看起來有點蒙。

“你不需要聽懂,照做既是。”

季伯鷹看了眼有些懵的胡宗憲,畢竟這玩意的理論確實有點超前,就連上了這麼多節課的老朱等人,估計都不怎麼聽得懂。

“愣著幹什麼?聽不見師尊的話?”

嘉靖神仙厲聲一喝。

胡宗憲頓時一個激靈,連忙拜禮。

“胡宗憲遵命!必遵仙師法旨,盡數辦妥!”

“嗯。”

“有一點你在執行中定要格外注意,在朝廷未宣佈開海之前,由官府向百姓採集貨物和返銀之時,你一定要嚴查其中缺漏,斷不可發生官吏欺壓小民之事。”

“試點之地,一定要培養出百姓對官府的信任,對銀鈔的信任。”

聞言,胡宗憲深吸一口氣。

“遵命。”

對老胡來說,這就是自己一步登入權力中樞的機會,豈能放過,就算是把這條老命給豁出去了,也要把事給幹漂亮了。

接著,胡宗憲和戚繼光都很是識趣行禮,繼而退出了這豪華船艙。

“隨我去見一見隆慶。”

季伯鷹看了眼嘉靖神仙。

‘隆慶?’

嘉靖笑了笑,一臉的自信。

“師尊放心,弟子謹遵師尊教誨,這六年來對載坖那小子多為親近,並讓張孚敬親自教學,尤其是在女色方面,這小子六年來恪守身心,並無逾越雷池一步。”

“我將他那裕王府的女子,盡數換成了閹宦。”

聽完。

季伯鷹一愣,全換了?!

好傢伙,果然是親爹。

首先,他話語中打算去見的隆慶,並不是嘉靖時空的朱載坖,而是隆慶時空的隆慶帝。

隆慶時空雖然已經開了海,但目前還沒有形成大規模的海外商貿,這一點從隆慶的財政收入就能夠看的出來,開海後的財政暴增,是在萬曆初年。

故而現在施行一些補救型政策,還來得及,還有機會收回貨幣權。

所以季伯鷹打算趁勢去一趟隆慶時空,把貨幣權的事情與隆慶和張居正講清楚,讓他們即刻開始動手,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其次,季伯鷹聽著嘉靖神仙對少年朱載坖的女色制裁,眉頭不禁皺緊。

這嘉靖神仙的做法,讓季伯鷹想起了自己年少時的那一段網癮少年的經歷,你越不讓我玩,我就越想玩,而且還變著法的偷玩。

雖然你捆住了我的雙手,但是你困不住我的心。

等我獲得自由的時候,我必要網咖五連坐,三天三夜不睡。

網癮這玩意,最多通幾個宵,玩過了就玩過了,年齡大了也就看淡了。

可是,玩遊戲和玩射擊,那不能類比。

一個男人玩遊戲可能會玩膩,但是玩射擊,只要不出什麼身體硬體問題,大概會是終生愛好,畢竟每一把槍械的組裝效能,點火觸發射擊體驗,甚至於每一種不同的射擊姿態,對於槍者來說都有著不同的樂趣。

此時的少年朱載坖必定在想:你能捆住我的jer,但是捆不住我的心,待我獲得自由的那一日,我必要連嗨三天三夜,玩遍天下炮械。

“你不應該這樣禁錮他,只會適得其反。”

季伯鷹眉頭皺起,凝聲說道。

“搞錯了?”

嘉靖一愣,在他看來,另外個時空的朱載坖,肯定就是少年放縱慣了,缺少教養。

“你回去之後,給他正常娶妻納妾。”

“嗯,在尋常人的量級上,可以稍微多納幾個。”

“記住,遏制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疏通才是關鍵。”

(少年朱載坖:(_)感謝仙師,終於不用再手了)

季伯鷹長嘆了口氣。

延長國祚的這份工,真他孃的難打,就連這種破事,都得自己親口提點。

“弟子大概明白了。”

嘉靖點了點頭。

他其實沒去深想,師尊說怎麼做,那就怎麼做好了。

“走吧。”

季伯鷹一語落,二人的身影便是消失在這豪華船艙之中。

而此時已經下了船,站在碼頭上吹風的胡宗憲和戚繼光,以及全程都在一旁打醬油的徐渭,三人都是一臉的不真實感。

“胡總督,我真的又升了?”

戚繼光有點愣,他還是覺得有點玄乎,莫名其妙的見到了皇帝,莫名其妙的見到了仙師,莫名其妙的升了官。

他都不知道回去怎麼跟老婆交代。

“先回去吧,如果你我沒有見鬼的話,過幾天應該會有聖旨下發。”

言罷,老胡拍了拍戚繼光的肩膀。

“二十六歲的總兵官,我大明開國以來,從未有此先例,賢弟未來可期,前途無量啊。”

這就是官場,稱呼都變了。

…………………………

隆慶時空。

月已然上了樹梢。

順天紫禁城,乾清宮。

朱載坖站在榻邊,正皺著眉頭糾結著。

‘吃,還是不吃。’

‘玩,還是不玩?’

七位美豔胡姬,深瞳碧眼,膚如凝脂,從身材到臉蛋,沒有一處不叫人憐愛,沒有一處不叫人銷魂,並排著跪在龍御邊,正等待著有緣人來上膛。

‘就一次,最後一次。’

‘我雨露均霑,只要我速度夠快,仙師必然發現不了。’

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隆慶帝自我安慰著。

接著,朱載坖深深吸了口氣,一把從袖中取出一枚如蜜棗大小的丹丸,這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孟衝讓王九思給他新煉製的陰陽大補丹,號稱每天吃三顆,吃夠一百天,精元可一宿不散。

朱載坖將這丹丸一把塞進嘴裡,嚼都不嚼,直接嚥了下去。

丹丸入體,朱載坖頓感嫪毐附體。

正欲大展神威之際。

從這乾清宮外,吵鬧聲傳來。

“高閣老,不能進,不能進啊…!”

“滾!”

任憑外面的太監怎麼阻止,亦是擋不住兩道身影跨入乾清宮。

當然,其中有一個是被強行扯進來的。

只見六十多歲的高拱老頭一臉的氣勢洶洶,拽著張居正進入乾清宮。

而高拱這麼發怒的原因,也簡單。

就在剛才,一道聖旨下發到了內閣。

其中內容簡潔明瞭,張居正取代高拱成為內閣首輔,高拱轉為內閣次輔。

這對於向來跋扈慣了的高拱來說,完全就是一件無法容忍之事,故而一怒之下,直接拽著張居正來見皇帝了,誰攔都沒用。

張帥哥也很無奈,心想這也不是你找皇帝能解決的事啊,我是被神仙選中的啊!

“你……”

原本打算快速七連發的朱載坖,望著他最為敬愛的高先生,臉色漲的通紅,很明顯這藥效已經起作用了,心想你這老爺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這個時候來。

你是要憋死我啊!

“陛下,老臣入閣時,他張居正還只是個小小的國子監司業。”

“為首輔時,他在內閣不過班位最末。”

“老臣在內閣這些年,無時無刻不為國盡心竭力,為陛下操憂國事,鞠躬盡瘁。”

“今日陛下這道聖旨,必須給老臣一個解釋,否則,否則…”

轟隆…!

一聲驚雷炸響。

這一刻,高拱更是仰天長嘆,老淚縱橫。

“就連上天都在為我高拱不公,以雷霆為我鳴不平!”

高拱氣急,指向旁邊的柱子。

“今日若不給我個解釋,我就撞死於此,去地下問先帝!”

高先生話音剛落。

“不用去地下了,朕上來見你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落入了高先生耳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