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希望這次雄心萬丈的遠征僅僅面對第一個硬骨頭就功虧一簣,各部族都丟不起這個人,尤其是梅拉倫人,這場勝利干係到榮譽與權勢的穩固。

由於沒打過攻城戰,瑞典軍甚至沒有攻城武器,畢竟這個時代,北歐世界哪怕是木頭堡壘也是少見的。

不過,面對這種窘境,奧列金在混亂中想到了他從羅斯人阿里克嘴裡獲悉的多年前羅斯軍強襲哥特蘭人據點的事,當時的情況與當下自己面對何其相似呢?!

哥特蘭島上那個極為罕見的石頭堡壘的木牆是被大樹樁給撞開的,奧列金已經安排兒子卡爾帶著人去拆毀敵人的房舍,抽出那最堅固的橡木大梁來,多跟放在一起捆好,以此作為攻城錘,直接把該死的門撞開。可是,這需要時間!

此戰聯軍各方都遭遇損失,而羅斯人還在作為看客,這實在不合適!

這不,奧列金派遣曾當過信使的貝納迪克(現在為農民兵),去傳達王的命令:羅斯人必須參戰。

貝納迪克素來對羅斯人很有好感,由於是見識過羅斯人的真實武威,這才聲淚俱下的將自己和兄弟們攻擊不順、大量戰死的慘劇告知奧托。

“什麼?我還以為你們攻下了他們的堡壘。戰鬥居然持續到了現在,他們的牆還沒有任何缺口?”船上的奧托實在拿不定主意。

留裡克成了最終的決策者,他令貝納迪克穩定情緒好好說,這才覺察到了問題的所在。

“我懂了,我們現在就參戰。”

“廝殺?”奧托謹慎地問,“他們在牆下撂下一堆屍體,難道我們……”

留裡克立刻擺明意圖,自信滿滿道:“只要毀掉他們的木門或是牆,我們就贏了!”

“你想怎麼樣?”奧托問。

“用那些。”留裡克隨手指著扭力彈弓,“它們很容易從臺基上卸下,讓戰士們帶著他們進入戰場,我們用鑄鐵彈砸穿、擊毀他們的牆!”

“這……有些不妥吧。”奧托的話是在提醒兒子,這些武器不是說好的相對保密嗎?

留裡克何嘗不知道,不過現在已經不說拘泥於所謂保密了:“如果我們付出巨大傷亡才打下這座堡壘,後續的戰鬥就不要再做了。因為我們已經沒有更多兵力擴大戰果,就用我們的武器早點結束這場戰鬥吧。”

這不,阿芙洛拉號上的六座扭力彈弓竟被全部卸下,戰士們也帶著長弓於木頭十字弓(鋼臂十字弓不宜使用)意欲登陸。

不久羅斯人坐著梅拉倫人提供的更多長船快速登陸了,一支僅有一百五十人的特殊隊伍聚集起來。

像是卡洛塔、菲斯克、卡努夫,乃至科文人泰拉維斯,這麼一群孩子親臨燃燒的戰場,被戰場氣氛所感染,他們竟絲毫感覺不到害怕。

奧托和留裡克親率大規模弓弩化的軍隊,不過他們一直圓盾背在是身,腰裡掛著劍與戰斧。

來自艾隆堡的三十名長弓兵,每人都帶了四十支鐵簇箭。

持木頭十字弓的戰士,每人也有二十支輕型鐵簇弩箭。

最關鍵的自然是六座扭力彈弓,每一座被四人抬著,它實在是一種比較輕的“重灌備”,四人抬著可以健步如飛呢!

另有人帶著彈藥,即三箱鑄鐵彈丸,每顆錐形彈丸有半磅重,每個木箱少說也有四十磅重。可以說留裡克為了早點結束戰鬥,他願意拿出多達二百餘發鑄鐵彈,接著全力攻擊木牆的一處,難道還不能擊毀部分牆體嗎?

聯軍現在需要僅僅是一個可供戰士透過的缺口呀。

當下,黑夜和木牆給了困在堡壘裡的人們並非完全的安全感,縱使城裡的丹麥商人許諾會分發食物保證大家不會餓死,但最大的問題是,堡壘裡並沒有儲備那麼多的淡水。

短時間內的堅守淡水問題並非問題,因為廣大沃斯卡斯居民這輩子都未曾見過這樣的陣仗,他們僅僅是逼迫入侵者減緩了一些進攻劣勢,堡壘仍被敵人團團圍住,趁亂逃跑的機會都沒了,且敵人的目的一定是打算把整個堡壘夷為平地。

少數人想到了投降,他們已經在交頭接耳討論,如果向入侵的那位“英雄”臣服,是否能活下來呢?

就像是他們曾宣佈搖尊丹麥盟主哈夫根為首領,使得沃斯卡斯不會遭到丹麥人的進攻。

如今宣佈換一個主子生活能否繼續呢?

但大多數人根本就未有這種想法,他們的頭腦一片空白,當下完全是尊奉著保命的本能,繼續待在木牆上防止敵人試圖攀爬偷襲,也進一步守衛已經破損的大門。他們沒有更好的化解危機之策,只能苦苦掙扎。

至少沃斯卡斯人還有堅守下去的本錢,進攻一方則沒有。

羅斯人獨特的部隊出現了,亂糟糟的友軍帶著異樣的眼神,為他們讓開一條道。

不久,奧托帶著戰士們抵達了正面戰場。

破損的木門後面以逸待勞著多達三十名持矛的戰士,膽敢再有壯士持斧試圖砸門,勢必被矛頭戳死。

城門和木牆下已經滿是屍體,興致勃勃的耶爾馬倫首領莫德森也不得不面對一個窘況。他的進攻部隊五百餘人,在被從天而降的石頭、木塊打死打傷二十多人後,耶爾馬倫軍一時間全線迴避。他本人丟了面子,卻也欣慰於自己的損失還不嚴重。

進攻部隊與木牆間隔著足有五十米,他們進攻受挫後至少有一千人聚集在正門附近的正面戰場。

木牆上的守軍聽著轟隆隆的叫囂吶喊聲,那就是最可怕的威脅,逼得人幾乎精神崩潰。

聰明人意識到了進攻一方可不是徒勞的對峙,戰場氣憤實在為妙,他們似乎在醞釀著更為瘋狂的攻擊。

這不,人群人讓開一條道,又有一支部隊來了。

只是礙於夜幕的掩飾,守軍並不能看出新來的傢伙帶了些奇怪的東西。

戰場的最前列站著大量的耶爾馬倫、昂克拉斯人,其後又是烏普薩拉人和梅拉倫人。

羅斯人區區是一支小部隊,當他們兵臨城下後,奧托果斷吼道:“就按照留裡克吩咐的去做吧!”

留裡克當即以他有所變化的嗓音怒吼:“扭力彈弓!線列!瞄準木牆立刻射擊!長弓手、十字弓手,立即射擊木牆上的鳥!”

早在行軍之際留裡克就做出了安排,“羅斯箭陣”也是第一次投入實戰。

扭力彈弓的佈置需要時間,在那之前先是弓弩手給予敵人第一輪打擊。

哪怕是卡洛塔這樣的女孩,以踏張的方式給木頭十字弓上弦,也是她單人能夠做好的。她穿上了縮小的皮甲,戴上沉重的青銅盔,乍看下去她只是一名極為年幼的戰士。即便如此,當她手持弓弩,一切都不一樣了。

卡洛塔和她差不多年齡的菲斯克、卡努夫等人,手持短木弓改的木頭十字弓加入到射擊第一排。

此刻的耶夫洛儼然成了一名軍官。

“第一排!射擊!”

得令,舉著十字弓的女孩卡洛塔發射出了屬於她的輕型弩箭。

此箭能否射殺敵人是第二位的,它有著強大的象徵意義,即奧斯塔拉人正式向著敵對勢力復仇了。哪怕她和沃斯卡斯港居民無冤無仇,本地人不是盟友,就必是臣服於丹麥,那就是奧斯塔拉的敵人。

“好!第一排撤後,第二排射擊!”

第二輪的十支弩箭瞬間飛了出去。

“第三排,該你們了。”

“第四排!”

“第五排!”

“好!第一排的兄弟們,射擊!”

羅斯人就佈設了五排十字弓手,他們操持的都是量產型的橡木貨色,其唯一精妙之處就是青銅鑄造的弩機構件。它的力道本來就不怎麼樣,唯有抵近射擊放能打穿敵人的硬化牛皮甲。

好在雙方的交戰距離區區五十米,羅斯人採取“根本停不下來的交替射擊”,在他們儲備的輕型鐵簇弩箭打光之前,還真的停不下來。

已經有超過二十名敵人被擊中,他們或死或傷紛紛跌落於地。

羅斯軍的火力壓制一時間嚇得木牆上沒了敵人,而木牆之內也不是真的安全場所。

三十名來自艾隆堡的戰士,他們是羅斯人與科文人的混編,手持的幾乎等高的白蠟杆長弓,就是本時空北歐地區最好的弓。

泰拉維斯年齡是小,羅斯公爵奧托願意承認這孩子未來可以擔任艾隆奧拉瓦堡的首領,當下他就必須在戰場上打出自己的威風,就有他指揮這支部隊。

艾隆堡部隊的唯一任務就是透過拋射製造混亂,他們開始發動整齊的拋射,三十支有著鑄鐵箭頭的旋羽箭,帶著奇怪的嗡嗡聲從天而降。沒有人能看清箭的身影,他們從天而降,隨機戳穿一名幸運者的布衣,再砸入其皮肉。

隨著城頭的“鳥”被清理乾淨,留裡克立刻授意耶夫洛改變戰術。

“十字弓手!全體拋射!”

他們仍然是五排接替射擊,即發射完畢立刻退到隊尾,在完成踏張上弦後歸隊,等排隊走動又到最前列之際再次射擊。

“羅斯箭陣”就是這樣的,留裡克安排的這套戰術,實際上與瑞典王古斯塔夫的戰術並無本質的差別。古斯塔夫是基於他的時代,讓麾下的戰士全體裝備滑膛槍,方陣里布置八排燧發槍手並交替射擊,持續的遠端火力輸出迫使神羅的長矛方陣難以近身,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導致瑞典軍可以持續殺敵而保持自己基本不受傷害,一段時間內讓瑞典軍出盡風頭。

雖然時空不同,羅斯人也是屬於本時空的瑞典軍的一份子。

留裡克毫無意義向古斯塔夫致敬,何況古斯塔夫這個名字本身的意思就很曖昧,即“瑞典王國對於約塔蘭高地擁有權勢”。所以,如果奧列金一路殺到卡爾馬,再控制整個約塔蘭,到了那個時候,才可能出現“古斯塔夫”這一人名。

留裡克選擇了他能擁有的遠端武器的最高效的用法,如果這些木頭十字弓還能上刺刀,那就太好了。

理想很美好,現實是根本不行。弓弩手需要劍盾手和長矛手的掩護。

他的這支多達八十人的純粹遠端兵能如此紀律優良,能有條不紊的實行接替射擊持續輸出火力,全然是因為平日的訓練。畢竟其中大部分人就不是羅斯人,而是主要來自於梅拉倫部族的傭兵戰士,他們是效忠於羅斯公爵的“近衛軍”,平日所做之事除了伐木之類的體能訓練,就是進行各種的格鬥訓練。

這不,射箭大師弗萊澤也在其中,只不過他去拎著更有趣的長弓,大拇指套著青銅扳指,暢快地搭弓射箭了。

持續不斷的箭矢打擊嚇得木堡內的人們到處逃竄,也有舉著木盾的戰士將捂著箭傷嗷嗷大哭的人拉到安全一點的區域。

有些可憐的人已經被射殺,甚至還有披著鎖子甲的丹麥傭兵,還是被從天而降的來自長弓的鐵簇箭戳穿了鎖甲縫隙,戳穿了心臟。

白蠟杆整體效能本身並不卓越,不過它的前所未有的巨大拉距彌補了先天的劣勢,也是這種全新的射箭體驗讓人慾罷不能。

沃斯卡斯堡內的混亂持續發酵,木牆外的攻擊者,被他們的羅斯友軍的舉措驚得目瞪口呆,但他們看不到木堡內的情況,也不好瞎做評論。

那些丹麥傭兵和商人檢查了打進來的箭矢,看得這些奇怪的箭簇,它們應該是鐵,就手感而言卻也不是一般的鐵。

是啊,這些人這輩子都沒有見過灰鑄鐵,且有些箭簇已經摺斷(畢竟確實脆)。

比起上勁、射擊,扭力彈弓的佈置最浪費時間。

羅斯戰士找來合適的木塊將一座座扭力彈弓架起來,前前後後愣是折騰了不下十分鐘。

由於沉浸在“羅斯箭陣”巨大的成功中,留裡克根本沒注意自己的殺手鐧部隊居然如此之磨蹭。

他們畢竟是第一次將扭力彈弓投入陸路作戰,終究六座彈弓皆已準備完畢。

最驚心動魄的時機終於到了。

耶夫洛得到了資訊,急忙命令:“兄弟們,在後方列隊!”

奧托也沒有閒著,他令純粹的羅斯戰士,以圓盾護住疲勞的弓弩手,又將幫忙攜帶的後續箭矢給予他們補給。

有座扭力彈弓突兀的出現在戰場最前列,約五十米外就是敵人的木牆。

雖然有些瘋狂,羅斯人就是要用彈丸砸穿沃斯卡斯堡的牆!

這下,留裡克覺得自己表演的時間到了。

他走到要做彈弓旁邊,拔出鋼劍勒令:“全體!瞄準木牆,射擊!”

各個彈弓的空置棘齒卡榫的麻繩被人一記猛拉,六發鑄鐵錐形彈平直地砸了過去。強悍的扭力賦予這些半磅重的鑄鐵彈強大動能,可是,沃斯卡斯堡的木牆完全抵擋住了這次攻擊。

觀戰的奧托心裡一緊,此場面也讓躍躍欲試的羅斯戰士大呼失望,他急忙走近兒子:“留裡克,看來不好用。也許我們該射擊那個門。”

“不必了!我聽那些戰士說,卡爾帶人去做攻城錘,要把大門撞開,我們不去搶他的功。”

“可是,我看不到木牆倒塌的跡象。”

留裡克的目光依舊看著牆,命令戰士們:“繼續上勁!繼續射擊。”

奧托一開始的確不解,隨著留裡克反問“拿到參天大樹可以一斧頭砍倒嗎”,就讓奧托明白了一切。

已經有些年頭的松木牆,它實則已經頗為硬化。不過持續不斷的被鑄鐵彈頭如同鑿子般的打擊,每一發彈丸都在給牆造成損害。六座彈弓開始集中攻擊,羅斯人的彈丸儲備很多,他們有足夠的耐心暴力拆掉一段木牆。

砸牆的確是需要一些時間,而攻擊大門也需要時間。

卡爾和他的戰士們終於做好了攻城錘!那是兩根被繩子捆好的橡木的房子大梁,有多達三十人合力抱著它,在大家的瘋狂吼聲中衝向了門。

瞬間的猛烈撞擊幾乎連門帶牆撞踏,但木牆還是扛住了著最危險的打擊,或者說是一片區域的牆都分擔了此輪撞擊的力道。

卡爾已經站在木牆下,他在更多舉著木盾的戰士保護下,奮不顧身地抱著攻城錘,大家喊著號子不停撞牆。他能感受到,每一次撞擊都是對門的削弱,撞開它只是時間問題。

奧托看得那邊熱火朝天的景象,不由的為自己人的行動有所擔憂。誰能率先開啟缺口呢?

就在他焦急之際,在打了多達二十輪的彈丸,一百二十枚鑄鐵彈丸終於把一面木牆砸成了齏粉!

捆綁木杆的麻繩全都碎裂,一面約莫四米長的牆體徹底塌陷,連帶著後方腳手架也垮塌了。

瞬間,精神萎靡的羅斯人精神亢奮起來,奧托拔出劍誓要帶著兄弟們第一時間衝進去,將破城頭功攥在手裡。

然而,就在昏暗的光芒下,一種披著鎖子甲的戰士突然出現,他們堵住了缺口

突如其來的鐵甲衣戰士構成一道人牆,驚得奧托一時間不敢貿然出擊,也嚇得其他部族的戰士不敢狂襲。

如果說攻擊者一開始是殺紅了眼,現在他們意識到攻城並不容易,也就變得有所謹慎。

危急時刻留裡克看到敵人居然沒有魚貫而出試圖廝殺,而是如傻瓜一樣杵在那裡。

“兄弟們,他們在找死!彈弓!射殺他們!”

只有傻瓜會貽誤戰機,強壯的羅斯戰士瘋狂轉動絞盤,塗抹油脂的鑄鐵彈丸立刻放置。

“Hjuta!”留裡克大聲嘶吼道。

六發彈丸飛了出去,它們連船隻都能砸得對穿,這下直接砸穿的丹麥傭兵們的木盾,接著是鎖子甲、布衣,最後是他們的身體。甚至有一發彈丸直接砸死了兩個敵人!

這還沒完,早就休息好的弓手們又到了表演之際。

一時間多達五十支以上的箭矢平直飛了過去,縱使沒有威力兇狠的鋼臂十字弓,當前的武器一樣給予敵人傷害。

許多丹麥傭兵中箭了,他們並沒有死亡,傷口在流血,劇痛讓他們退卻。

就在這猶豫的功夫,扭力彈弓又來了一輪射擊!這一次,他們計程車氣崩潰了。

亢奮的奧托就在等候這個時機,他劍指缺口:“兄弟們!跟著我衝啊!”

不料,以逸待勞的耶爾馬倫人和昂克拉斯人,他們計程車兵都是輕裝,存續著足夠體力的他們以勢不可擋的氣勢擠開羅斯軍,嗷嗷叫地率先衝進了木牆!

大概也是這一時刻,卡爾的撞牆作戰終於成功。門閂和抵住大門的木條都被撞斷,包括大門本身也塌了!

梅拉倫的“黑衣戰士”發了瘋地衝了進去,卡爾本人也是一馬當先,給予驚慌的守門傢伙們當頭斧擊。

至此,雖然經歷了一番波折,區區一座沃斯卡斯木堡,在瑞典軍隊的“暴力拆牆作戰”下出現了兩個致命缺口,剩下的戰鬥已經毫無懸念。就是勝利的果實似乎要被加塞兒的友軍第一時間拿走,鬧到奧托和留裡克在亂軍中有些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