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北辰的意識逐漸混亂,眼前的視線也開始模糊起來,體內毫無真氣運轉的他雖意志堅定,但噬心蝕骨魔混劍的“噬心之聲”不同於魔道的攝心魅術。

它會激起你內心深處最大的恐懼,意志薄弱之人,被困一生也走不出這夢魘......

晨曦初現,一七八歲的男孩歡快地走在山間蜿蜒的小路上,任由路邊雜草上的露水將他的褲腳打溼。

昨日是父親去山外鎮上換糧的日子,他每次都會早早上山砍些鮮嫩的竹筍,然後去鎮口迎接清晨歸家的父親,可今日等來的卻是大批的殺人惡魔!

轉瞬間,前一眼還是熱鬧淳樸的山間小鎮,下一刻已是屍橫遍野的人間煉獄。

男孩渾身止不住地顫動,發瘋地奔向倒在血泊中的父親,不遠處傳來了母親悽慘的喊叫聲:“阿辰快跑,別回頭!”

嵇北辰恍然間驚醒,他認出眼前的男孩就是八歲時的自己,而這山間小鎮正是他兒時居住的地方,這是他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恐懼與絕望。

此時這傷口被重新撕裂開來,滿心的仇恨再次充滿他的整個內心,正當他摒棄心中良善,準備以惡制惡之時,耳邊傳來一老者的聲音......

“辰兒凝神,拔出你手中的滄墟劍!”

嵇北辰驚訝地發現這是滄墟派墟海真人的聲音,原來掌門師尊沒有離他而去,他的教誨一直被自己銘記於心。

“所謂修真之路,本是探索真我的一個過程。此道長路漫漫,辰兒還需時刻警醒。若是不能堅守本心,和這凡間惡人又有何分別。”

這是當年墟海真人對嵇北辰說的一番話,當時他年齡尚小不懂其中深意,如今看來確實如此,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不可言說的恨與悔。

若是不能堅守大道本心,摒棄了心中的良善和世間的法度,這天下終將會人人恃強凌弱,以惡制惡,無惡不作。

嵇北辰心中再次堅定起來,他沒有過多遲疑,奮力拔出手中的滄墟劍,從心底發出一聲悶響:“破!”

重新出鞘的滄墟劍散發著靛青色的劍光,嵇北辰只覺心神一蕩,他的意識重新清醒,視線也恢復如常,但眼前的情勢卻不容樂觀。

此時的晏月漓已與那黑袍蒙面人大戰了幾百回合,她的修為漸漸不敵黑袍蒙面人,眼下只是靠著靈巧的身法和《晏漓心法》的氣勢壓制才得以勉強應對,而黑袍蒙面人卻顯得格外輕鬆,完全沒有使出全力。

晏月漓自知不敵對方,今日怕是要交代在這裡,但晏月宗門人向來灑脫,她心中只是對未能再次母親小小的遺憾了下,隨即坦然冷笑道:“閣下還不是不願說出姓名嗎?倘若我死了必會化作厲鬼,與你同歸於盡!”

嵇北辰見她如此英姿凜然,也回神舉劍揮來,附言道:“我來幫你!”

黑袍蒙面人見嵇北辰居然衝破了“噬心夢魘”,不由得為之一震,身手不由得慢了幾分,正好被晏月漓抓住時機,決心對其放手一搏。

晏月漓立馬揪下脖頸處的佩戴之物,奮力拋向空中,瞬間祭出魔宗至寶——仙器相思環,隨即催動晏月宗的獨門功法《鳳棲元典》,迅速向黑袍蒙面人攻去。

“浴火重生!”

只見晏月漓化作一隻火紅的鳳凰,相思環加持其火屬性,火鳳凰瞬間浴火重生般功力大增,頓時火光沖天,似要將這天地點燃一般。

黑袍蒙面人神色微變,再不敢正面迎敵,使出一招繁瑣的劍法,帶上裘百刃匆忙抽身而去。

晏月漓見此人逃遁就此收了手,對一旁持劍而立的嵇北辰說道:“乖徒兒還算有點長進,天色不早了,隨我回客棧。”

這魔宗法寶相思環的威力驚人,但其催動極耗內力,方才晏月漓也只是使出一成威力,現今體力略顯不濟,急需調息休憩。

嵇北辰立即點頭,收劍入鞘,此地兇險還是暫避為妙。待兩人出了巷子,晏月宗的門人才匆忙趕到,晏月漓只是淡淡一笑沒有怪罪,是她那時心急獨自一人離開,宗門弟子不知其蹤也怨不得旁人。

這次埋擊,她發現他們的真正目標不是自己,而是她那傻徒弟嵇北辰,這也再次印證了這小子身上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晏月漓在房中打坐調息,正想著此事該如何詢問與嵇北辰,嵇北辰輕叩房門道:“師尊,徒兒有一事不明。”

“何事?進來說!”晏月漓朱唇輕啟,回覆完畢,仍是緊閉雙眼繼續打坐調息。

嵇北辰下意識理了理衣衫,推門而入,他隔著白色床幃仍能看到床榻之人曼妙的倩影。

他慌亂收了視線,拱手一禮問道:“方才那黑袍蒙面人最後使出的招式,我甚是眼熟,不知出自何門何派?”

晏月漓秀眉緊鎖,看來他是記起了什麼,若是如此她也不便隱瞞了,不過就這麼放過嵇北辰倒是便宜了他,兩人這師徒緣分還真是淺,想想倒是多有不捨!

雖心有不甘,晏月漓還是順著嵇北辰的話,教訓道:“問這些有何意義?有人殺你,你就殺他,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嵇北辰又是一拱手,這道理甚是直接爽快,但他卻不敢苟同,隨即正言回道:“師尊之命本應遵從,只是取人性命之事,良心難安,恕難從命。”

晏月漓雙眼微張,眯成月牙狀,隨即輕笑道:“你以為什麼都不做,就跑得掉?摘得清嗎?”

嵇北辰無言以對,默然握緊腰間的滄墟劍,不論自己是屬仙門還是魔宗,都難以逃脫,他早已深陷其中,再去糾結這些又有何意義?

“怎麼?想起來了?你若想知道我便告訴你。”晏月漓見嵇北辰一直沉默,心裡泛起一絲不耐,

她隨即冷言道:“你本是滄墟派弟子,那日在林緣峰,你遭到同門暗算被打成重傷。本宮主好心將你救下,你若想走,我晏月宗便不再留你!”

“同門背叛”這四個字重重打在嵇北辰心口,方才衝破“噬心夢魘”已廢去了他大半精力,哪裡還受得住晏月漓這一刺激。

嵇北辰頓覺眼前一黑,腦中閃現出無數熟悉又陌生的場景,此時的他頭疼劇烈,片刻間無力倒地,昏死了過去。

晏月漓俯身上去檢視,無奈地搖頭輕嘆道:“阿辰啊,阿辰!你這般脆弱,為師怎麼放心趕你走那……”

——

王淵亭直到入夜才回,他如往常一樣輕手輕腳地進了屋,轉身剛要關門,漆黑的屋子瞬間亮起了燭火。

“呦,今天沒睡啊!”王淵亭打趣著,鎮定自若地推上了房門。

屋內有人他倒不是全無察覺,也知道準是他那愛耍小脾氣的小師妹。

他每次出去辦事沈晴汐都想跟著,但礙於兩人修為差距太大,每次她都是無功而返。然後直接去在他房間摔東西生悶氣,最後鬧夠了,都是架不住身子乏累,不知不覺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但今日卻是不同,除了熟睡的沈晴汐,房間裡還有一個嬌豔的紅衣少女,此時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搖曳的燭火出神。

王淵亭定晴一看,這紅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晏月宗宮主晏月漓,這場景瞬間讓他不好意思起來。

他調整了下情緒,玄鐵扇輕展遮住了半張臉,隨即笑道:“宮主怎會在此?”

王淵亭的神色中帶著一絲慌亂與不自然,下耷的眼皮和半遮的紅臉已出賣了他,與他平日的一本正經極不相符。

晏月漓看在眼裡,不由得在心裡暗暗發笑,她再不經情愛之事,平日也看得出他與沈晴汐關係甚密。不過晏月宗行事想來隨心隨性,更何況她現在心裡煩悶得緊,哪裡還會在意這些事。

王淵亭見晏月漓沒有搭腔,半眯著眼睛看向對面的晏月漓,只見她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看上前心情極為不好,就知道定是那個混小子又惹了事,但他開口就是說教的毛病自己也知道,還真不知如何勸解她了。

正當王淵亭不知說些什麼的時候,沈晴汐伸著懶腰抹了抹口水,慢悠悠地醒了過來,正想衝王淵亭發牢騷,眼皮一睜硬生生將嘴裡的話憋了回去,改成正常的話語道:“大師兄今日有什麼訊息?”

王淵亭的追蹤術一向精準,回來必有新的訊息,通常是他修整一番再去稟報晏月漓,不過沈晴汐的話遞到這份上不得不接了。

王淵亭神情立即恢復如初,玄鐵扇一展,正言道:“稟宮主!方才我入鎮之時,瞧見幾個承歡宗門下弟子行色匆匆,從九劫山方向而來,想必是與煥滅宗的聖物有關。於是就派人打探了下,豈料他們竟往離魂谷的方向去了。”

晏月漓微微皺眉,沒想到此事這般棘手,看來嵇北辰身上的秘密可不小啊!不然怎麼會因一個廢人,一下子出動了魔道兩大宗派。她思索片刻,繼續問道:“墨影宗有動靜嗎?”

“呦,宮主是惦記墨少主了吧。”沈晴汐本是睡得迷糊沒太精神,見晏月漓提到墨影宗,不禁插起話來,本是一句戲言,卻不知此話一出,她即將惹火上身。

“兒時吵著要嫁給他的人,是你吧!”晏月漓輕笑言罷,有意無意地看向表情逐漸凝重的王淵亭。

晏月漓正想找些樂子來舒緩下煩躁的心情,沈晴汐就來了這一出,她還真是自己的好姐妹那!

“我沒有,別瞎說!”沈晴汐連忙辯解,急得紅了臉。她當初那麼說,還不是為了晏月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