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月下的宴席,有絲絲涼意,王淵亭見上了一道海貝湯,立刻盛了一碗,在碗中加了一些薑絲,默默地遞給了一旁埋頭啃著螃蟹的沈晴汐。

“嗯……謝謝大師兄!”沈晴汐感謝地接過那碗湯,嘴角還叼著一隻螃蟹腿,對王淵亭說話都張不開嘴。

“晴汐姐姐,你慢些吃,螃蟹還有好些呢!”四長老小蘭並不愛吃海味,她盛了一碗藥膳粥坐在一旁慢慢喝著,看到沈晴汐吃得如此開心,自己也被感染到,比平日裡多吃了好幾碗。

“快到中秋了,滄瀾璃宮也是熱鬧的時候了……”海闊宗宗主滄瀾笑著望向津津有味地啃食螃蟹的沈晴汐,有感而發。

滄瀾身旁的貼身女鮫冰兒,見自家宗主自從知曉俠者大人荊無味受傷之後,一直萎靡不振,便試探地說道:“總長大人,還有幾日便是中秋,每年的中秋宗主都會回璃宮半日,不知今年……”

荊百味怎會不知冰兒的心思,思考了一下隨即點頭道:“也好,瀾宗主還是照舊回璃宮,海闊宗之事交由我與王兄弟便好!”

王淵亭倒是理性一些,心中權衡了一下利弊,贊同道:“百味大哥說得對,瀾宗主已經把海闊宗與晏月宗聯合的訊息放了出去,便不必一直守在宗內。您不在宗內,那些狼子野心之人也能快點露出尾巴!”

貼身女鮫冰兒見兩位大人都點了頭,立刻舒展笑顏、對愣在一旁的滄瀾高興道:“太好了,公主,中秋您可以回璃宮看望俠者大人了!”

呆在一旁的滄瀾此時才反應過來,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興奮道:“我……我這就回房聯絡滄瀚!”

貼身女鮫冰兒見自家公主高興得如同一個孩子,心頭一顫、眼角有些溼潤,她感激地朝荊百味點點頭,便跟在滄瀾身後回了後院廂房。

滄瀾宗主回房之後,荊百味與王淵亭便起身離席了。荊百味要去宗外聯絡暗衛密探,而王淵亭也要去城外辦點事情。

二人走後,沈晴汐與四長老小蘭又坐了一會,便也準備回去了。

四長老小蘭陪著沈晴汐出了院門,親熱地挽起她的胳膊,撒嬌道:“晴汐姐姐,今晚去小蘭那裡陪我好不好!”

“這……好吧!”沈晴汐聽到小蘭妹妹的請求,心中有些為難。

按照以前沈晴汐的行事作風,今晚定是要跑出去尋大師兄王淵亭的身影,但眼前自己師伯的幹孫女相邀,她也不好意思拒絕,只能暫時先冷落大師兄了!

此時的大師兄王淵亭並不清楚沈晴汐的心情,他今日出城是因為白日裡在議事廳察覺到海闊宗一位長老的異樣,此番出城是為了確認一件事。

王淵亭與荊百味一同出了海闊宗宗門,二人便分開了。海邊小城入夜早,這個時辰城中之人大都關門閉戶,王淵亭獨自行在漆黑的街道上,不知為何一種孤寂之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王淵亭摸了摸自己清冷的鼻尖,輕笑道:“我這是怎麼了,自從來了海闊宗總覺得心神不寧。晴汐師妹如今安全無恙,還結交了新的小友,這小丫頭長大了,不似從前那般愛粘著我了……”

出了城,王淵亭隱藏好身形和氣息,悄悄靠近一處破敗的郊外宅子。這宅子不大,應該是早年城中富商為豢養的小妾所置辦的住處。

宅子常年無人打掃,如今已經破敗不堪。王淵亭一個飛身,上了後院的矮牆,他在半空中施展輕功身法,身形一轉、落到了後院的一處廂房房頂之上。

王淵亭抬手揭開幾片破損的瓦片,低頭向下望去,只見廂房內並未掌燈,黑暗的空間中傳來兩個女子的說話聲。

一個嗓音悅耳的女子輕嘆了口氣,焦急道:“海心島之事敗露,鯤首未被煉化,血祭臺也被滄海破壞,如今暗衛總長親臨海闊宗,晴雪姐姐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只聽被喚作“晴雪”的女子,此時壓低著嗓子,柔聲安慰那女子道:“不急,滄瀾海我們宗門勢在必得。就讓嵇北辰那廢人和魔宗妖女開心兩天,待他們找到鮫人淚,我在下手也不遲!”

嗓音悅耳的女子繼續回稟道:“除了暗衛總長荊百味,晏月宗也到了兩名弟子,一個女修叫沈晴汐,還有一個金丹期修士叫王淵亭。”

“晴雪”聽到女子的話,壓低的嗓音變得歡快,嬌媚道:“哦?原來是老相識到了,他可不好對付……你隱藏好身份,這幾日就不要聯絡我了!”

那女子見“晴雪”轉身便要離開,連忙懇求道:“晴雪姐姐,既然鯤首已經被滄海救走,那女鮫雪兒已無用處,可不可以……”

“晴雪”聽到女子的話,語氣變得嚴厲起來,指責道:“血珊瑚,你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既然你已經搭上我們承歡宗這條路,手上難免要沾染同族的血!五長老那個蠢女人最近如何了?”

女子被“晴雪”呵斥,語氣變得卑微起來,低聲答道:“銀鏡痴迷於姐姐送來的男修,想來滄瀾身上的秘密,不久便會知曉!”

深夜裡,破敗廂房內兩名密談的女子,正是海闊宗二長老血珊瑚和承歡宗護法白晴雪。

今日在海闊宗的議事堂,王淵亭舌戰群儒,憑一己之力勸服眾長老與晏月宗聯合,共同對抗煥滅宗。

首先對王淵亭提出質疑的,是性子直爽的三長老紅袖。只見紅袖起身向王淵亭拱手道:“你自詡是晏月宗之人,但據我所知,晏月宗長老之中並無王兄弟的名諱。你確實能代替晏宗主,與我們談聯合之事嗎?”

王淵亭今日身穿的是晏月宗宗內弟子服,白衣藍色的花紋,領邊和袖口處都繡有宗內半月花紋的圖騰。

他拱手回答三長老紅袖的話道:“在下的確不是晏月宗內長老,但在下是晏宗主親傳弟子,晏宮主的大師兄!這裡有我家宮主的令牌在此,聯合別宗共同對抗煥滅宗更是我家宗主親口授意的。”

見三長老紅袖被輕易說服,大長老白貝急忙上前道:“堂堂魔宗,口中卻說要對抗別家魔宗,這可信度有些低吧!”

王淵亭昨晚與大長老白貝打過照面,也從荊百味口中知曉他仇視魔宗的原因,知他今日定是要以晏月宗為“魔宗”之人來說事。

“青衣判官”王淵亭此時化作一隻狡猾的狐狸,他輕眯雙眼、以禮相對道:“大長老似乎對魔宗頗有敵意,足下有此偏見也是情理之中之事。魔宗四家裡,魔影宗搖擺不定,承歡宗早已投靠煥滅宗,而我們晏月宗一直獨善其身,從未參與其中。

滄州城的試劍大會之上,玉音門不顧眾人反對,對煥滅宗俯首稱臣、馬首是瞻,難道投靠之意還不夠明顯嗎,難道玉音門也是魔宗弟子嗎?”

“這……”大長老白貝是知道試劍大會之事的,滄州城沐王府的“辰公子”他也有所耳聞。他一直自持以造福族人為己任,心中佩服辰公子的人品,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一直坐在瀾宗主身邊的五長老銀鏡此時開了口:“哼,王公子說得輕巧,我們海闊宗可不比你們晏月宗。你們晏月宗坐擁晏月谷,與離魂谷為鄰,身後還有滄墟派做後盾,而我們呢?只有這靈力即將枯竭、被魔氣侵蝕嚴重的滄瀾海!”

這五長老銀鏡是個心直口快之人,她身為滄瀾宗主的金蘭姐妹,早在二人年幼之時便一直追隨在滄瀾公主左右,其忠心的程度日月可鑑。而其獨特的“幻鏡”功法,使其戰力可以與宗內擁有最強功法的紅袖不相上下。

但是女鮫都有一個弱點,身為女鮫的五長老銀鏡有個致命的軟肋,便是痴迷於纏綿不盡的兒女情愛。若遇到真心待她之人還好,如今銀鏡經歷了幾段感情,真心相待卻總是換來薄情寡義,使她的心性漸漸起了變化。

一直在旁邊觀察的二長老血珊瑚聽到銀鏡的話,急忙起身呵斥道:“五長老,這是我們海闊宗內部之事,不可為外人道也!”

五長老銀鏡見血珊瑚指責自己,臉上有些掛不住,氣得小臉通紅,起身相對道:“說了又何方!你和白貝都是老古板,這個時候我們鮫人還有別的選擇嗎,海心島之事不是明擺著嗎,如果不是暗衛和晏月宗出手,下一個要被煉化的‘鯤首’就是我們自己!”

在一旁靜靜聽著二人對話的王淵亭,一下子嗅到了話語中的“微妙”氣息,心中警惕了起來。

他接過五長老銀鏡的話頭,寬慰她道:“五長老請放心,抵禦煥滅宗的決心晏月宗心如磐石。越是關鍵的時刻,我們越要齊心協力,聯合之事迫在眉睫。

就在今日,我家宮主已經說服了鮫人王滄海,進入‘五重水境’尋找鮫人淚之事,即刻便要出發!”

白日裡舌戰群儒的畫面歷歷在目,王淵亭從二長老血珊瑚的反應與言語中覺察到她的異樣。

眾長老都是對他的身份、晏月宗的立場和能力產生質疑,只有二長老血珊瑚不表明態度,一直在觀察著他。

就連一直對晏月宗有成見的大長老白貝,都會為了海闊宗的將來、鮫人族的安危,而放棄自己的成見,選擇相信晏月宗。

而面對五長老銀鏡的“全盤托出”,二長老血珊瑚卻表現出遮掩的態度,像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讓人知道一樣。

王淵亭心中有疑,入夜之後便順著白日裡,荊百味在血珊瑚身上下得追蹤粉,跟到了這破敗的宅子之中。卻不想竟然遇到了他的老對手,承歡宗白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