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叔侄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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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鍾仙山的一座附屬小島上,幽州城主購有一處宅院,喚作“祖龍吟”,是一處三進三出的氣派宅院,因為依海而建、鄰近仙山,宅院內靈氣逼人,是處風水極佳之所。
顏念新此時坐在二進院的正廳內,因為怕自己身份暴露,他頭上還帶著披風的風帽。鉗蠍長老的身形比他魁梧不少,所以這披風的風帽也十分寬大,遮住了他大半張臉。
在他的對面坐著一人,那人面板黝黑、身形瘦高,一身蔚藍色長衫打扮,狀態看起來略顯疲憊,但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讓人見了心生敬畏。
而他那特有的嗓音,那雙彷彿能看穿人心的雙目,顏念新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不用那人自報家門,他便猜得到此人是誰。對面之人正是義父顏明修的至交好友,幽州城守將齊無謂將軍。
齊無謂此時的心情,卻沒有對面顏念新那樣輕鬆。他請黑袍長老落座之後,仔細打量了眼前之人。也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人他頗為熟悉,但這久違的熟悉感他卻說不出是誰。
見對面之人風帽遮臉,齊無謂心中疑慮更濃。因為同為北幽之人,他還是比較熟悉煥滅宗長老的。
有些長老對陳公府內之人確實不太尊敬,但對齊無謂卻都很熟絡,因為他曾經是煥新兒的至交,這是整個煥滅宗都知曉之事。
而眼前這位煥滅宗長老,一出現便打爛了前院廂房的門,直逼得薛莊將軍差點暴露府內要事。而現在面對自己,這位長老卻如此拘謹、少言,全然不似剛剛面對薛莊的樣子。
齊無謂見黑袍長老呆坐在座位上,始終不發一言,只得先開口道:“仙師是打哪兒來,幽州剛解禁不久,出來活動活動筋骨也是應該的,不知煥宗主有何吩咐……”
顏念新聽到齊無謂開口,激動的心險些按耐不住,他是多想上前與他相認,但是義父顏明修之前與他言明:不可輕易與北幽之人相認!
顏念新知道義父有他自己的考慮,也知道義父一直在找機會為母親報仇。但是那仇人是他的親生父親,他真的可以做到手刃仇人嗎?
他見齊無謂與自己假扮的煥滅宗長老,說話這般客氣,心中難免升起一絲驚訝。
要知道煥滅宗一直是修真界喊打喊殺的宗門,即使已經過去十年,修真界卻也沒有忘記十年前煥千秋所做之事。從試劍大會上眾修士的反應就可以看出,各宗門修士並沒有原諒煥滅宗!
但顏念新並不知道,齊無謂這般禮讓煥滅宗長老,除了他們同是北幽之人、利益捆綁,這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與情感,不是顏念新可以理解的。
顏念新不看清北幽的形勢,他見齊無謂一下子提出如此多得問題,只好暫時放下思索,壓低嗓音回禮道:“齊將軍客氣,正如將軍所言,我只是碰巧路過此地。
東滄靈氣充盈,到處都是秘境、仙山,隨便到達一處高山、水澤都是修行的好地方,不像北幽靈氣枯竭,猶如人間煉獄!”
顏念新這番回答是他未加思索、信口胡亂說出的,因為北幽封閉十年,世人對北幽的情況並不瞭解。他說得這番話,便是修真界對幽州的全部印象。
然而顏念新這些話,卻無意間觸動了齊無謂心底最深處的敏感。只見剛剛還妙語連珠的齊無謂,此時就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完全沒了精神,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也突然暗淡了下去。
齊無謂的這些變化,顏念新全都看在眼裡,望著齊無謂那消瘦枯乾、有些佝僂的身子,顏念新如鯁在喉,他有些後悔自己說得那番言論。
正當二人相對無言之時,一個女子的嬌笑聲傳進正廳內:“哎呦,這位長老這般巧舌如簧,竟然將齊將軍說得噤了聲,實在難得!”
顏念新知道這是薛莊身邊的女子“嬌娘”的聲音,他原本就對那“嬌娘”心存戒備,嬌聲一起、他立刻聽出這笑聲中有一絲真氣波動傳來,似乎實在試探他功力的虛實。
顏念新知道避無可避,索性開啟了自己全部的功法,讓對方探個清楚。同時,他心中暗念心咒,想要回探對方的深淺。
他念的是一種從滄墟派的清心訣演化而來的心咒。這咒法擅長將修士用暗屬性偽裝的防禦撕碎,再加上一些問心符咒的拷問功效,對付隱藏在修士身後的幕後黑手最是有效。
原本顏明修研究出這心咒,是為了等待手持“噬心蝕骨魔混劍”的黑袍蒙面人出現之時,到時用在他的身上,好探查出幕後之人的蛛絲馬跡,顏念新今日先用在了這個“嬌娘”身上。
這心咒威力極大,也極為消耗真氣和心力,顏念新集中精神全力默誦。當嬌娘扭著身子近前之時,顏念新的唸誦也正好完畢。
只聽“噗呲”一聲,原本千嬌百媚的嬌娘突然俯身,口中大口大口吐湧出鮮血來。接著嬌娘一個踉蹌,“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顏念新沒想到這拷問心咒竟然如此猛烈,剛剛還活生生的佳人一瞬間就倒在了地上,嚇得他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身,掀開臉上的風帽,俯身檢視地上的嬌娘。
顏念新伸出雙指,搭在嬌娘手腕處,這一探查不要緊,嚇得他向後跌坐在地上,口中倒吸了一口氣:“死了!”
就在顏念新跌坐在地之時,一個怒氣滔天的聲音在空中響起開來:“小子好大的膽子,只有金丹期修為也敢探查本國師,今日我就讓你嚐嚐被心咒反噬的滋味!”
那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響亮,最後的幾個字滿含憤怒,強大的靈壓在空中炸裂開來。顏念新到底只是初入世的毛頭小子,哪裡見過這般強硬的靈壓,只嚇得他呆坐在原地,絲毫動不了身。
就在那靈壓馬上降在顏念新身上之時,顏念新身旁坐著的齊無謂,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朝那股靈壓叩拜了起來,口中高喊著:“路國師息怒,小兒頑劣還請饒他一命!”
齊無謂之所以站起身為黑袍長老求情,是因為他認出了黑袍長老的身份。
剛剛在顏念新一時心急揭開風帽的瞬間,他立刻從那張稚嫩的臉頰上,看出了兩個人的熟悉的影子。
再加上齊無謂之前獲得的一些情報,他立刻斷定出這眼前的少年就是煥新兒與陳凌公的幼子,所以他才會這般不顧及地跪地為少年求情。
那道靈壓彷彿能看到正廳內的畫面,見平時剛正不阿的齊無謂將軍,今日竟然為了一個少年跪下求自己。
靈壓身後之人甚為得意,他故意挑高嗓音說道:“哦?齊將軍難得求人,我倒是很好奇這假扮煥滅宗長老的小子,真正的身份了!”
齊無謂聞言,心中暗道一聲不好。他知道,如果讓路國師知道少年的身份,那陳凌公便被發現了一處軟肋,到時候恐怕……
就在齊無謂心中擔憂時,那道強勁的威壓卻消失了,大廳裡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只留在跪在地上的齊無謂,呆坐在地上的顏念新和他身前已經逐漸冰冷的屍體,彷彿那靈壓從來未出現過一般。
靈壓解除,齊無謂鬆了一口氣,連忙俯身前去檢視地上的少年,口中擔憂道:“小娃,你感覺如何,沒事吧!”
壓迫感消失,顏念新收緊的胸腔一下子舒展開了,隨著他“啊”地一聲大喊,憋著的氣就順了上去。
顏念新抬眼見齊無謂急得都快哭出來的樣子,知道自己已經被認了出來。經歷剛才那一幕,他的心裡再也繃不住了,身子一躍鑽進了齊無謂的懷中,顫抖著聲音說道:“齊叔叔,我好想你……”
齊無謂險些被顏念新撞個跟頭,他輕拍少年的後背,柔聲問道:“小娃告訴齊叔叔,你的義父給你取了什麼名字!”
在北幽,許多富貴人家會在孩童出生滿一個月後才為其起名。這一習俗與北幽的民俗有關,因北幽人喜用五行相生相剋之理。
孩童在出生後一個月,五臟已經成型,該吃的、該睡的也已養成習慣,生命也相對穩定。此時,孩童的“天命”也已經敲定,滿月之時便適合起一個與天命相合的好名字。
但煥新兒與陳凌公的幼子,卻到了兩歲也未取名。說到其中原委,還要從陳公爵的祖上說起。
陳家的爵位是世襲制,初代的陳公爵是趙氏江山之時受封的,此等榮耀一直延續到沐氏繼位。
朝代更替,沐氏將廣川大陸分成東西南北四州,由四位封地藩王治理,便是東滄、南瓊、西涼、北幽的四方城主。藩王多由沐氏宗親擔任,只有北幽城主是異姓藩王陳公爵。
也不知是北幽地界風水有異,還是陳家氣數已盡,陳公爵自來到北幽為城主以來,歷代幽州城主都是短命鬼。
隨著越來越多的陳公爵離世,陳家人開始想各種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易卦、相術、五行術、堪輿術等,只要是哪地出現有名的占卜師,在位的陳公爵定去尋,重金請到幽州城主府內為陳家占卜。
占卜師沒少清,卻一點改善也沒有用,在位城主依舊是活不過三十歲。再後來,陳家也就認命了,就當是富貴人家易遭邪祟,招惹了不乾淨的東西。
直到現在的幽州城主陳凌公繼任城主之位,這一魔咒才被打破。陳凌公活過三十歲之時,北幽民間都在傳,陳凌公乃是殺破狼的命格。
這個命格是屬於紫微斗數裡面的七殺、破軍、貪狼回合而形成的一個命格。這樣的八字有好的地方,但是同時也有差的地方。
與天煞孤星不同,在殺破狼的八字格局影響之下,一個人一生都是漂泊不定的,這種人會沒有一個穩定的居所,要到處輾轉,這樣才能夠得到生存的機會。
陳凌公便是一個自小漂泊居無定所之人。陳凌公本名陳凌塵,他的父親並不是陳家的直系血親,而是一個在妖界邊陲守將的帳下參軍,就連陳凌塵的出生都是在守軍換防的途中。
如果不是幽州城主英年早逝的緣故,恐怕幾輩子也輪不到陳凌塵這個無權無勢的“外人”來世襲陳公爵之位。而陳凌塵與煥新兒稚子的出生,讓天不怕地不怕的陳凌塵心中有了牽掛。
陳凌公害怕陳家“英年早逝”的命運會降臨到自己兒子的身上,便在稚子身上佩戴隱藏命格的玉墜,這玉墜是仿造趙家的遮天玉鎖造的。除此之外,陳凌公還不給稚子取名字,想讓其暫避過去。
顏念新當然並不知道這些門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一直都是“顏念新”,便隨口回覆到:“義父姓顏,便給我起名念新!”
齊無謂聽到此話輕輕搖頭,嘆了口氣。他盯著顏念新的臉看了許久,在他眉眼間尋找那一絲熟悉感。
顏念新屬於那種長相清冷,五官與他的父親更為相像。他不笑時的樣子,與陳凌公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但他微笑之時,眉眼間卻又透露著溫柔。
齊無謂很快便捕捉到那抹溫柔,口中顫抖著說道:“念新長得像母親……”
顏念新聞言,心底升起喜悅之感,展露笑顏道:“像母親甚好!”
這邊顏念新正在西海岸邊的“祖龍軒”,與故人齊無謂相認、敘舊。小島東岸的港口碼頭,嵇北辰與荊小味已經與船老大打成了一片。
荊小味見船老大逐漸卸下防備,便試探性地問道:“老哥,聽說東岸出現了傷人的海猴子,此事究竟是如何?我和好友都是來島上游玩的,可不想把命交代在這裡!”
船老大一聽“海猴子”這三個字,剛剛還真摯的臉上立刻佈滿了狡黠,話語一轉道:“嗨喲,什麼海猴子不海猴子的,這海里的東西誰又說得清楚。我看小兄弟身材瘦高,長手長腳倒是泅水的一把好手,不如與我下水探探這海猴子!”
荊小味一聽泅水,連忙接過話頭道:“泅水可難不倒我,至於那海猴子,我倒也想會一會,看看是它的爪子硬,還是我這匕首硬!”
言語間,荊小味從袖口抽出一柄黑色的短劍,噌地一聲拔出了劍鞘,那短劍通體漆黑,劍身散發著濃濃的暗屬性真氣。
嵇北辰感受到短劍的不同尋常,知道荊小味這是在試探船老大。他側過身子,朝荊小味耳語道:“小味,這船老大明顯是想讓我們當先鋒替他開路……”
荊小味知道嵇北辰的顧慮,轉頭安慰他道:“嵇兄弟別擔心,滄瀾海是我自小生活的地方,海中的東西還不敢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