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與你一同歸家

“小勐拉好不好玩？我看傾城發了好幾條動態呢”

華詩圓把窗子開啟一道縫隙，讓晚風悄悄熘進密閉空間。

顧允出差的這段日子裡，雖然華詩圓並沒有像以前那樣每天纏著他煲電話粥，但也一直時刻關注著他的動向。

沉傾城在抖樂上的動態，走走停停的東南亞之旅，早早就被華詩圓記在了心裡。

資訊時代縱使有千般方便，卻仍有不足之處。

明明是三個人的旅行，只要一分享出去，就不知道多少人也跟著參與了全過程。

“還行吧，就是當地的東西味道一般般，感覺沒你做的一半好吃。”

顧允一隻手和華詩圓十指相扣，轉過頭認真回答道。

“又說些好聽的話來哄我了，壞男人。”

華詩圓看起來輕輕撇著嘴不相信，心裡卻像是吃了蜜一樣甜。

“家裡只有排骨了，你還想吃什麼，要不要去菜市場買一點？”

“我都可以啊，你想去逛我就陪你去。”

顧允調轉車頭，向著東湖天越小區的方向開去。

高檔小區的不遠處，往往都會配置一個規模不小的菜市場，主打一個新鮮，不同於早市或者批發菜市場，這種菜市場到了傍晚，依然門庭若市。

“那個毒蛇酒，你真的喝了嗎？”

華詩圓微微昂起下巴，似笑非笑地望著顧允。

“嗯，我喝了一小杯。”

顧允點點頭，回想起自己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向嘴裡倒酒的時刻，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什麼感覺？我光是看傾城拍的影片就已經渾身不適了，你居然真的喝了？”

華詩圓立馬提高了聲音，原來男人為了補，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嗎？

這麼嚇人的活體動物做成的酒也能喝，還真是小看了顧允的決心。

“沒啥感覺，你少看那些抖樂下面的網友評論，都是瞎扯的，要是真有那麼好的功效，這酒早就賣脫銷了，還有西地那非什麼事！”

街道盡頭又是一個紅燈，迎向華詩圓促狹的目光，饒是顧允臉皮厚如城牆也有點抗不住。

他可不會說，這杯酒實際上效果拔群，當天就起到了戰天鬥地的作用，晚上程盈盈和沉傾城輪番挑戰，卻被他一己之力擊潰。

好山，好水，好酒！

可惜了，飛機上不允許帶活物，金三角當地也不提供打包快遞等服務，顧允也只能作罷。

“哦”

華詩圓抿著嘴不說話了，只剩下眼角微微舒展開的笑意。

......

uv緩緩前行，駛入小區附近最大的菜市場。

顧允找到停車位停下，牽著華詩圓的小手，走進了菜市場的大門。

古龍曾經說過，當一個人對生活失去希望，就放他去菜市場。

因為不論怎麼心如死灰的人，一進菜市場，再次真實地嗅到人間煙火的氣息，也必定會重新萌發出對生活的一絲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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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熱鬧啊......”

兩世為人，顧允加在一起也沒逛過幾次菜市場。

“對啊，我特別喜歡逛菜市場，也不是一定非要買些什麼，就是逛逛就很開心。”

華詩圓挽著顧允的胳膊，熟練地扯下一個塑膠袋撐開，朝著裡面都起嘴，吹了一口氣。

面前滿是讓人心情愉悅的新鮮蔬果，光是站在那兒，就覺得治癒了。

研究表明，食物的顏色會影響人們的血壓、脈搏和呼吸頻率。

豐富的食物顏色也會讓人感到精力充沛、快樂放鬆。

鮮紅圓滾的辣椒、翠綠欲滴的青菜、油亮飽滿的茄子，這些五顏六色、碼的整整齊齊的食物能夠瞬間治癒好人的壞心情。

即使廚藝不精，當看到這些色彩繽紛的新鮮食物的時候，腦海中也開始自覺設想它的菜式和味道。

這份獨一無二的煙火氣，能讓人快速從虛擬世界中跳脫，開始專注於此時此地的生活。

“阿姨，這青花菜多少錢一斤？”

“4元一斤。”

兩人越走越深，華詩圓鬆開了顧允的胳膊，一隻手提著袋子，另一隻手挑挑揀揀，和賣菜的阿姨大叔頻繁互動，與熙熙攘攘的人群融為一體。

一路上，華詩圓向顧允介紹著，面前的這些魚蝦是多麼新鮮，經過烹飪後將會多麼美味。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裡有光，和海面上初升的太陽一樣耀眼。

正如觀看vlog能讓人感覺“與他人生活有所聯絡”一樣，菜市場是一個近距離觀察他人生活的天然視窗。

講真，最近一直用看書追更，換源切換，朗讀音色多，..安卓蘋果均可。】

顧允不太擅長和小商販討價還價，平日裡基本不會親手做飯的他自然也不夠了解各種蔬菜肉類的時令價格，他只能在一邊幫華詩圓提著東西，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這個準備切牛骨的大哥，那個盤點生蠔的姑娘……

承受巨大生活壓力的年輕人，很容易在菜市場裡看到身邊各色認真生活的人群，從中汲取前行的力量。

不同於辦公室中大家的冷靜和剋制，菜市場喧鬧又熱烈。

“小姑娘又來啦？今天的大閘蟹新鮮到貨，要不要來一點？”

“哎哎哎，那家的豆腐更嫩更好。”

小販的親切招呼，買菜阿姨的偷偷提醒，人與人之間的一切互動與善意。都在菜市場內自然而然地發生。

“他們怎麼都認識你啊？”

顧允突然發現，經常來逛菜市場的華詩圓，似乎不知不覺成了這裡的熟客，大家雖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臉熟就是最大的折扣。

“以後你早起買幾次菜，攤子上的老闆們也會認識你的，他們都很熱情。”

華詩圓吐了吐舌頭，談到對菜市場的感受，熱情絕對是避不開的一個詞。

在菜市場，每一個攤位都是高度人格化的，它的氣質就是攤主的氣質，也由此延伸出很多非標準化的額外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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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超市、網購的固定流程，這些標準化之外的受惠，更能讓人們體會到陌生人之間的親密聯結。

“我有一個經常去逛的攤位，每次去阿姨都會送我一把小蔥。有一段時間很久不買菜了，再去的時候阿姨還是認識我，送了蔥。這讓我感覺特別的溫暖。”

買了一大堆想吃的東西，華詩圓的腳步明顯輕盈了不少，一走一步還哼起了小曲，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老闆，麻煩把這條魚稱下。”

對比了幾家賣魚的，華詩圓在一家攤位面前，指著一條魚說道。

“好嘞，要不要幫忙處理一下？”

“要的要的。”

華詩圓點點頭，一個嬌滴滴的少女，處理起活魚來確實有點吃力。

攤主把魚稱了，顧允上前幾步付了錢，他便把魚拿去，給了一邊的殺魚人。

殺魚人戴著髒髒的圍裙，穿著膠鞋，踩在汙水之中。

從袋子裡撈出魚，然後蹲下去，左手按住魚尾，右手掄起去鱗棍往魚頭上砸去。

砰砰兩聲，掙扎的魚尾就歇下來了。

接著，殺魚人按下去鱗棍上的按鈕，逆方向颳起魚鱗來，魚鱗四散飛迸，有一片粘在了他的額頭上。

等清理完魚鱗，殺魚人便拿起地上的刀劃開魚肚，利落地掏出內臟、摳出魚鰓扔至一邊。

再起身接過塑膠袋，把魚往裡一扔，遞了過來。

整個過程大概耗時一分半。

傍晚的太陽還沒落山，光芒穿過菜市場的透明穹頂，映在殺魚人額頭上的那片魚鱗泛出亮麗的色彩，一閃一閃的。

這大概是生活本來的樣子。

即使環境泥濘，依舊能生出五光十色來。

“怪不得你這麼喜歡逛菜市場，我今天突然有點理解了。”

看到蹦蹦跳跳的華詩圓，顧允連帶著被感染上了幾分快樂。

是啊，和愛的人一起擁抱市井小巷的煙火氣，就好像從俗世中解脫出來，踏進更加具體的世界。

顧允像是這個時代普遍忙碌的年輕人一樣，勐地走進菜市場，突然發現生活對於那裡的人來說，竟然如此具體，就是下一頓吃什麼、怎麼吃的問題。

這裡沒有眼花繚亂的方法論、沒有追著屁股跑的kpi，沒有那些日常忙於追逐的種種抽象概念。

一切都細微而具體：一顆新鮮的蔬菜，一堆八角的辛香。

在這裡，可以從那個宏大、理性的忙碌生活中暫時逃離，真切地停下來，停在細枝末節的生活中。

“所以啊，我還是很感謝這份工作的，能讓我每天，還能有自己下廚的時間。”

華詩圓採買完畢，兩個人四隻手，全都提滿了大大小小的塑膠袋子，滿載而歸。

無論是新鮮多彩的蔬果，還是親切熱情的人群，人們在被菜市場吸引的背後，似乎是為了尋求混亂生活中的某種掌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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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工業化的社會更像一座宏大的機器，身處其中的個體十分被動，無力掌控。

作為一顆螺絲釘，不知道別人要求你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將被拋向哪裡。

忙亂的工作是不可控的；虛擬的社交網路是不真切的；世界變化太快，人們隨時會被時代拋下；甚至身體都不由自己，慫到不敢看體檢報告。

而在菜市場，肉在桉上，菜在籃裡，一切妥帖又自在。

掌控生活的野心，不僅僅始於烹飪，在決定買哪幾顆菜的時候就開始了。

菜市場的安慰，就像是生活的錨點。

前路茫茫不知所終時，去菜市場走一走。

在喧鬧的煙火氣中，說不定能找回俗世中前行的勇氣。

“他們說，壓力大時，逛菜市場比喝奶茶好使。”

顧允接過華詩圓手上的戰利品，連同自己的一起放進了後備箱。

“差不多吧，我覺得差不多。”

“不是，你有什麼壓力嗎？”

顧允啞然失笑，普通公務員尚且歲月靜好，你一個剛剛提拔的小領導，能有什麼壓力？

“我當然不是因為工作有壓力，是什麼就不說了。”

華詩圓狠狠白了顧允一眼，漂亮的眉尖變化出一個弧度。

明知故問的情況，顧允自然也不會傻到繼續開口，他幾分鐘就開回了東湖天越小區，把大包小包的新鮮蔬菜提回了家裡。

“好啦，你進屋休息吧，這些我來處理就行。”

華詩圓踢掉小皮鞋伸了個懶腰，把身上白白淨淨的襯衫釦子一顆顆解開，換上了碎花小圍裙，洗了洗手，準備正式開工。

又圓又粗的大冬瓜，又細又長的的豆莢，又扁又寬的白菜葉子，在她眼中不是菜攤出品，而是一幅出自名家手筆的彩色絢麗、線條鮮明的油畫或水彩畫。

這些畫還是活的，流動的。

原來擺在架子上的東西，轉眼間就到了小廚娘的菜籃裡。

等她烹飪結束出鍋的時候，手中的菜籃子就變成了一盤盤精美大餐了。

顧允沒有跟著進廚房，躺在沙發上進入了夢鄉，他確實有些累了。

一路舟車勞累不說，一下飛機他一秒鐘都沒休息，送沉傾城和程盈盈回到自己的住所後，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東湖高新區政府。

冷暴力只是迴避衝突的手段之一，最終訴求畢竟還是要解決問題。

他離開江城的這段時間裡，透過遠端指點賀璇，確實為華詩圓做了不少事。

學姐聰明得很，避開情緒上頭的時刻，從盛怒中冷靜下來後，她也同樣意識到，溫桔電話事件其實不能全怪顧允。

和顧允冷戰，發脾氣，吵架，實質上是一種找不到始作俑者下的遷怒。

兩個星期的出差結束，華詩圓雖然餘怒未消，但更強烈的是，對顧允濃濃的思念。

再加上顧允一回來，帶了不少小禮物不說，還當著同事的面敲山震虎立了個威，給了宵小之輩當頭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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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男人真好，這樣的安全感無可替代。

所以這也是當她闊別已久重新見到情郎時，一句往事都沒有提的原因。

這麼著急煞風景幹嘛？

時機合適的時候再提，才能把情緒和效果放到最大。

......

顧允陷入深度睡眠沒多久，做了一個長長的美夢，夢裡是數不清的珍饈美食，味道讓人不能自拔。

他還沒等在夢裡正式開飯，好像被人捏了一下鼻子，打通了夢境和現實之間的通道。

“開飯啦”

面前是童孔中滿是愛意的學姐，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發現這股源自美食的香味，和夢裡的居然一模一樣。

這就是夢想成真的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