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黑暗中,一連串嘈雜聲響起。

“真特孃的晦氣!”

張彪舉著火摺子向下一瞧,忍不住低聲暗罵。

卻是一顆骷髏頭,半淹在水坑中,被他一腳踢得滾了出去。

這地道不斷向下,雖說有輿圖,但長時間處於黑暗中,就連他也不能確定,是否走岔了道。

尤其是,裡面死人著實不少。

一路行來,各種殘缺骨架,至少見到上百個,有些被砍掉頭顱,有些身上則插著腐朽兵器…

雖說地圖的資訊,被人有意抹去,但根據他猜測,牽扯到景帝時的一樁謀反案。

現在看來,應該沒錯…

眼下情況緊急,張彪也顧不上細看,打起精神,捂著鼻子繼續前行。

這地道塵封許久,再加上不少死人,空氣極其汙濁,帶著發黴的潮味。

陰鬱之地,多生瘴氣。

張彪也不敢多待,加快腳步前行,沒一會兒,來到一處岔道口。

舉著火摺子一瞧,頓時失望。

按照地圖所繪,這裡應該通向崇化坊一座官員老宅,出口在花園中。

過了崇化坊,便是玉京南城分界,防備相對較弱,已沒什麼危險。

可惜的是,上方豎井已經坍塌。就連右側岔道,也被亂石汙泥阻塞。

張彪無奈,再次拿出輿圖。

藉著微弱火光檢視,左側岔道可以直通安貞坊附近,但不走彎路,卻要穿過八卦陷魂陣中心。

那裡有些大大小小輪廓,隱約能看出是軍營佈置,而且還連線著上古礦坑。

按照靈視之眼資訊提示:

“這份地圖,被有心人隱藏,從歷史中抹去,無數人因此而死,讓人忍不住聯想,其中隱藏的秘密……”

蓮華宗有上古修行者傳承,他們牽扯到當年謀反案,又在玉京城隱藏百年,多半就是為了這個秘密。

張彪知道自己實力尚弱,不適合參與到這些隱秘,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前行。

越往前,地道內骸骨越多。

張彪也提起了警惕。

這種死人聚集的地方,說不定就與靈界產生了糾纏,有邪物出沒。

好在,自斬殺蕭三後,即便在這幽暗地道中,吳阿婆所化魆鬼也再未出現作祟。

不知前行多久,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座不小的洞窟,裡面並無燭火,但張彪卻眼中震驚,連忙退後。

視線所及處,全是密密麻麻的骸骨,層層疊疊堆積成山,綠色磷火閃爍,昏暗陰森,如同進入幽冥之地。

張彪嚥了口唾沫,運轉靈視之眼。

這一次,格外晦澀。

玉京城骸骨營(黃品四級)

1、古代軍營戰場,殺伐血腥之氣淤積,又有上萬戰士身中毒煙,不甘而死,形成不祥之地。

2、已與靈界糾纏,成為入口與結界,滿懷怨恨的陰兵幽魂於其中游蕩…

3、海量屍氣沉積,與地脈陰氣相融,成為養屍地…

4、毒霧與腐敗血肉混合,形成凶煞,誤入者會致幻中毒而死,並且會驚動陰兵幽魂…

5、九死絕地,不可踏入…

特孃的!

張彪額頭冒汗,連忙後退。

怪不得蓮華宗要潛藏百年挖掘,這鬼地方一旦進入,恐怕沒人能活著出去!

沒有絲毫猶豫,張彪扭頭就跑。

看來城中心不可踏入,好在地道呈八卦形,還有其他通道能繞路避開。

張彪沒發現的是,就在他剛離開沒多久,骸骨營便有一層黑霧翻湧而起,瀰漫整個洞窟,隨後才漸漸落下。

骸骨山中,傳來詭異響動。

咔嚓、咔嚓…

………………

不知不覺,巳時已過。

懷貞坊,重陽觀。

幾名小道童正在後院編著福結。

秋灶大祭將至,稍微富裕點的坊市,都會舉辦廟會,自然不能錯過時機。

往年重陽觀的福結最受歡迎,在神君像前供奉幾晚,至少能賣三枚銅錢,也算一個進項。

嘩啦啦……

忽然,後院傳來聲響。

道童們相視一看。

“有賊!”

幾人也不懼怕,拎起笤帚、糞叉,就向著後院衝去。

後院原本是一片荒地,雜草叢生,後來被都講帶著眾人,開闢成菜園。

玉京城物價不菲。

他們比不上那些有錢的和尚,只能省點算點。

來到後院,裡面空無一人,唯有那口上百年的古井旁邊,滴答著水漬…

遠處坊牆之下,張彪不再掩藏,借力跳躍,勾魂索呼嘯而出,一蕩便躍上坊牆。

這裡已是南城,無人設卡排查,更無高手追擊,因此不到半袋煙的功夫,張彪便趕回了安貞坊。

從牆上跳回家中,他檢視了一下院門,見上面夾著的乾草未落,這才鬆了口氣。

這個小機關,說明今早沒人敲門。

回到屋中換了身衣裳,他這才悠閒地泡了壺茶,躺在院中藤椅上,回想這次行動還有何疏漏。

當時情況混亂,但好在提前做了計劃,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但公門高手無數,接下來一段時間也要多加小心…

斬殺蕭三,了卻一樁心病,但張彪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義崇會挖掘巫神廟,

蓮華宗潛藏百年,

李府出現邪術…

種種線索表明,上古修行者傳承,只是沉寂,隱於歷史中,卻並未斷絕。

隨著靈氣復甦,這些傳承也會一一出現於世間。

前世話本小說中,修行宗門總會廣收門徒,得機緣者一躍沖天。

但張彪卻覺得並非如此。

在沒有以一敵萬,無視世俗力量前,這些傳承,多半會與權利結合,獲得壟斷性力量,掌控修行資源。

他孤家寡人,更要小心為妙。

想到這兒,張彪連忙起身,回到廚房,繼續熬起了湯藥…

…………

練功,打坐。

不知不覺,已到申時,即將日落。

咚咚咚!

敲門忽然響起。

終於來了!

張彪眉頭微皺,開啟院門。

出乎意料,敲門的並非六扇門銀牌捕頭,而是王信與鐵守明,二人皆換了嶄新衣裳。

王信愕然道:“彪哥,時間差不多了,你咋還這身打扮?”

張彪沉聲道:“換衣裳作甚?”

“侯坤納妾啊!”

王信急道:“不是說帶我們去看名妓麼,彪哥您可別食言啊。”

“哦,差點忘了…”

張彪一拍額頭,轉身回到屋中,換了身棕褐色便服,洗漱一番,頓時顯得英武不凡。

一路上,張彪心中越發奇怪。

他知道二人奉了王叔之命,私底下看著他,別去招惹李府。

如今蕭三已經被殺,西市鬧得人心惶惶,為何二人一幅沒事模樣?

但他未免暴露,也不好多問,只能揣著疑惑,加快腳步。

侯坤的家,在永平坊。

雖說也是南城,卻相對富裕,坊中居民也都是有錢商人。

街道整潔,綠樹成蔭。

放眼望去,全是三進的大宅院,青磚灰瓦,樓閣花園,既不逾矩,也顯得十分氣派。

婚禮,又稱“昏禮”,通常都在黃昏日落時舉辦,象徵陰陽交泰。

當然,娶妾沒那麼講究,但遠遠望去,侯家門外已掛起了大紅燈籠,更是賓客往來,道賀聲不斷。

王信看到後,頓時眼紅,“侯坤這廝,搭著義崇會,看來沒少撈錢。”

鐵守明連忙低聲道:“你少說幾句,別給大人惹麻煩。”

張彪也不在意,來到院門前,恰好看到侯坤在親自迎客。

“張老弟,多謝賞臉啊!”

侯坤一看,臉上頓時笑開了花。

他在六扇門混得不錯,但張彪之父乃前任金牌神捕,雖說性格執拗,但論底蘊可比他深得很。

張彪微笑拱手道:“候捕頭大喜,咱們當然要來湊個熱鬧…”

“抱歉、抱歉,來晚了!”

正說著,後方傳來個聲音。

只見一名身材矮胖敦實,滿臉絡腮鬍的漢子匆匆趕來,身上還穿著六扇門玄色戎服。

張彪當然認得此人,名叫段飛,乃是負責太平坊那一帶的捕頭。

這傢伙,論收錢辦事,不弱於侯坤,也是出了名的心黑。

侯坤見狀笑道:“段老哥,看你這模樣,莫非太平坊又有那個公子鬧起來了?”

“嗐,別提了!”

段飛搖頭道:“有人在西市當街殺人,還留下‘太歲’的匪號,囂張至極,我們一整天都在找人。”

張彪心中一動,“那邊殺了人,可是江湖仇怨?”

“呦,是張老弟。”

段飛嘿嘿一笑,拱了拱手,“也沒啥大事,死得是個叫王獨眼的柺子,好傢伙,拐了整整二十名幼童。”

“指不定是哪個毛頭小子想當大俠,辦事也沒個譜,害的咱們遭罪。”

“哦,原來如此。”

張彪面帶笑意,心中卻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