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4：恩典

霜靈躺在地面重重地喘息，三顆腦袋旁的大地上凝結出了野草般的冰晶。

那些嘍囉的腳步聲已經畢竟了，牙齒森森，翅膀呼啦作響，而密密麻麻的紅色眼珠子像是夏日裡點起來的螢火蟲群，每一雙眼睛背後都是貪婪的怪物。

【敵對：獸潮】

【數量：177】

【描述：霜靈的衰弱，讓覬覦雪峰頂端的山怪和晶天使找到了機會，它們背後的首領都在渴望著分食霜靈的血肉。】

肯恩只是很簡單地掃過一眼敵人，發現裡面沒有【首領】級別的怪物就轉過了身。

他反而將注意力放在地上的霜靈中：“我選擇你，是看中了那種睥睨眾生的驕傲，作為帕洛圖斯比的傳說生物，為什麼要頹喪？”

生命鎖鏈讓雙方的情緒連線，他很討厭這種消極的東西。

霜靈的腦袋比肯恩整個人都要龐大。

他皺著眉頭拽住它的嘴巴並且掰開，在霜靈嗆咳的咕冬聲中，掏出了【鹿靈希波】送給他的【巖輪圓盤】，然後將這東西扔進了那翻出白色寒浪的喉嚨裡。

“別這麼脆弱……”

肯恩攥著拳頭打向它的額頭。

砰砰響。

他語氣不悅地說：“我的隊伍裡全是扛得住事情的硬漢，你這種性格，連洛嘉都要嘲笑你，到時候會覺得我這個頭兒撿了個累贅回去。”

霜靈劇烈地掙扎起來，咳嗽的幅度也越來越大，吐出來的冰錐甚至出現了殷紅色。

肯恩也不知道它有沒有聽見自己說的話，轉而抬頭去看向那些湧來的嘍囉。

“哎，累人。”

他踩著沙沙作響的積雪獨自面對了獸潮，伸手拔起插在地面上的鑄銅鋼劍，長柄握起來很舒適，整體配重也非常適合自己的。

“可惜跟晨昏沒法比。”

肯恩皺了皺眉頭。

鋼劍的羽毛紋長刃緩緩出現，從積雪和泥土裡展露出森森寒芒。

肯恩最開始登上雪峰的時候就接受過怪物們的“歡迎”，但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見到【霜靈】，打得也非常剋制。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面對這群怪物的時候……

巨狼的黑色火焰已經將其包圍，可怕的獸性沿著他的腳步擴散，像是蒸騰的浪湧，鋪滿了每個試圖向他挑釁的傢伙，

“你們就是不懂得見好就收是吧。”

肯恩拎著鋼劍，火焰收納進了他的身體，而凌冽的氣勢更深

他讓殘酷的血色雨幕降落在莫尼雪峰的地面上，每次移動的距離都堪比野獸騰躍，而武器劃出來的留白上全是斬斷的筋骨。

山怪堅韌的毛皮，晶天使牢固的頭骨，全都無法阻礙它分毫。

肯恩沒有被怪物包圍，應該說是他闖入了任人宰割的羊群，收割式的斬殺讓大多數山怪在圓石恐懼的震懾下開始猶豫。

但晶天使的反覆俯衝還是沒有落下。

肯恩抬起頭的時候才真正使用了附魔，如今龐大的魔力已經無需遮掩。

劍刃劃出了五個戰馬的寬度，黑色的火焰呼啦啦地在它移動過的軌跡裡爆燃，隨後那些肆虐的餘盡並沒有隨之消散，而是幻化成了狼頭的虛影，待著可怕的氣勢撲向了前方。

轉瞬的斬擊過後，俯衝的怪物群如約而至。

黑色火焰毫不留情地吞沒了它們，可怕的慘叫聲迴盪在空氣裡，而那些散落的肢體落在了周圍。

山怪們還沒有從震懾裡回過神，面前的人類已經邁步……

他好像完全不懂得膽怯，也沒有在乎過包圍，反而是這種屠戮和血肉淋漓的畫面更加令他專注。

鋼劍被攥住了，屍體還沒有完全落下。

肯恩闖進了自己製造的地獄，在漫天的怪物屍骸中闊步向前，血液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淺淺的一道筆畫，隨後又是更短的一條……

那粗細不一的血液線條，就像是受害者祈求行刑官時伸出去的手。

可惜那些血液從肯恩的臉頰滑落了，同樣的，對於得寸進尺的怪物，肯恩也沒有半分的憐憫。

霜靈的兩顆腦袋在痛苦的低吠中睜開了眼睛。

山怪和晶天使在呻吟、尖叫、掙扎……

霜靈看見無數只野獸成批地消失在莫尼雪峰的頂端，厚厚的屍體不斷堆積，而這個人類的身影在羈絆的牽引下如此清晰。

它甚至都想不起來肯恩剛才狼狽翻滾的樣子，逐漸刻進意識深處的，是他掌控局勢的感覺，生殺定奪的魄力。

肯恩·布維爾的追隨者似乎都有著相似的心理歷程。

從認可到敬畏的過程，並且這種想法會隨著時間的積累而加深。

霜靈明白了：

肯恩·布維爾跟弗倫岡鐸從本質上的一類人。

它吃下【巖輪圓盤】的腦袋還在痛苦的掙扎，嘴巴里出現了白煙，是高溫的熱浪，從脖頸到巨大的胸膛都出現了裂紋。

白色的光芒從縫隙中閃耀，撕裂重組的劇烈痛苦正在折磨著它。

肯恩的決斷沒有錯。

傳說生物是奧蘇亞大陸上流淌的魔力製造出來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是自然造物，是屬於帕洛圖斯比的一部分。

巖輪圓盤是舊神遺物，舊神跟整個北境息息相關。

她們留下的東西理所當然地蘊藏著龐大的本源力量，跟支撐傳說生物的東西是一致的，所以這股力量正在摧殘霜靈……

同時也是為了讓它重生。

霜靈的四肢都繃得緊緊的，深深地勾住了地面，積雪在熾熱的白光當中漸漸融化成了水，而汙濁的血液從它的身體裡流淌出來。

部分毛皮簌簌地往下落，落在血水裡竟然就變成了鬆垮垮的積雪。

莫尼雪峰在霜靈蛻變的強大氣場中變得古怪起來，大地的震動頻率超過了以往，天空當中盤旋的星辰尾曳受到牽引開始緩緩下降……

那些東西就像是補匠人使用的塗料，用簡陋的木片在斑駁的牆壁上嘎吱刮下來。

此時群星遍佈的穹頂就是這樣的顏色。

那些瑰麗絕美的星辰尾曳被霜靈的力量吸引，深淺不一地向下拖掛下來，跟遙遠的極光互相勾連，形成斑駁壯觀的景象……

霜靈的三顆腦袋終於承受不住高高昂起，在撕裂的光芒里加重了蹄爪的力度。

轟隆隆……

肯恩在血泊裡廝殺前行，而幾條可怕的裂紋貫穿了他的腳底，踉蹌逃竄的山怪們紛紛掉落進去，只有腦袋暴露在外面。

晶天使在連番的附魔斬擊中學會了畏懼。

磅礴的力量正在莫尼雪峰激盪，對於在場的怪物來說是毀滅的前兆，經歷過肯恩的屠殺，求生本能迫使著它們向外躲避。

肯恩的注意力卻時刻在關注著懸崖峭壁。

霜靈釋放出來的純粹本源，會引起其他魔物的覬覦，就像是飛蛾撲火，總有生物會被貪婪蠱惑，試圖去奪去那些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有危險的東西此時正在爬上來。】

在沸騰的雲渦當中，一群山怪圍著中間膨脹了數倍的巨物，正緩緩地向上移動，齜牙咧嘴，四肢粗壯且生長著異色的硬毛。

星辰的光輝在退避，雲中的雷霆也無法阻止。

它看起來出奇地大，以至於將爪子按在懸崖邊緣的時候，會被人誤以為是座小山峰。

【敵對：山怪統領】

“終於忍耐不住了啊。”

肯恩意味深長地輕笑了兩聲，攥緊鋼劍盯著今天第二頭從懸崖上爬上來的龐然大物。

它身上的毛髮更加厚密，並且每一根都像是韌性極佳的細繩，雲朵殘留在在它肩膀上，像是蒸汽一樣緩緩飄蕩。

兩隻眼睛是純純的血紅色，沒有絲毫眼白，也沒有童仁。

山怪的獸靈在弗倫岡鐸攀登莫尼雪峰的時候就已經斬殺掉了，很顯然過去的幾十年裡這個種族並沒有停滯不前。

它們在暴力中誕生了新的君王。

並且這頭山怪領袖顯然更具備水準，懂得在霜靈強盛的時候蟄伏，並且在每次人類挑戰它的時候避其鋒芒，又在事後派出自己的嘍囉干擾它的恢復。

現在霜靈的力量像是被開膛破肚一樣展示在大家面前……

那些魔法肆意流淌，簡直比任何美酒還要誘人，讓面前這頭老奸巨猾的魔物從窩裡爬了出來。

肯恩緩緩地走到面前，斜著眼盯著它，身體雖小，但強大的獸靈氣息朝著四周擴散開來，毫不意外地搶走了【山怪首領】的注意力。

他單手甩動著鋼劍，再次朝下握緊。

長柄鋼劍的刃口變得乾乾淨淨，上面沾染的鮮血，在慣性作用下成為了地面上一條紅痕。

嗷——

咆孝聲再次從身後傳來。

霜靈的血肉開始癒合如初，斷裂的骨骼在力量的滋潤變得更加粗壯，並且重新拼湊完整，就像是鍛造的爐膛裡飽受鍛造熔鑄在一起的材料。

巖輪圓盤雖然已經再三削弱，但好歹也是舊神遺物。

它的魔法變成了灼熱粘稠的高溫液體，啪嗒啪嗒地從霜靈的身體裡墜落，灼燒著莫尼雪峰飽經摧殘的大地，也在折磨著霜靈的意志。

霜靈閉上雙眼，暫時迷失於痛苦中。

肯恩搖搖頭，心疼自己扔出去的聖物，想來也是……

他畢竟第一次使用【生命鎖鏈】，對於自己馴服的第一頭傳說生物，還是個頗具潛力的傢伙！

肯恩當然會花費心思去培養它，為了能夠在弗倫岡鐸造訪之前提升戰鬥力，他也不惜下本錢，簡單地意識到兩者本源想通就丟出去用了。

這也怪他太過匆忙，沒有仔細的研究過【巖輪圓盤】。

兩位神啟戰旌都拼命追捧的東西，怎麼能是隨便就可以丟擲去的“恢復品”呢，可惜那些力量已經被消化，甚至還綽綽有餘，散落在四周被群山給吞吃殆盡。

肯恩心想，就當自己回饋帕洛圖斯比的大地了吧。

只是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夠讓那兩個部落的女戰旌知道，某則說不定會在氣憤之餘，率軍加入弗倫岡鐸的討伐隊伍，直接闖到桑頓卡亞來要個說法。

肯恩被沉重的鼻息打斷。

他轉過來的時候已經將附魔的鋼劍舉了起來，隨著強烈的推動，整個人向後平移了幾步，犁出了深深的痕跡。

山怪首領已經暴怒不堪，可怕的力量令他想到了一個很久遠的傢伙。

漆冰使徒，圖斬瓦。

山怪首領在突襲過後沒有再發起新的攻勢，反而是愣在原地，盯著自己比攻城鐵球還要碩大的手掌發呆，又狐疑地盯著面前的人類，嘴裡發出來難聽的聲音。

剛才的那發撞擊甚至出現了肉眼可見的圓形氣浪。

肯恩在諸神角鬥場擊敗了圖斬瓦，奪去了他體內被舊神賜福的力量，一種源自山怪的力量。

【技能：重巒】

山怪從滴咕編成了怒吼，獠牙比猩猩還要猙獰，純紅的童孔透著可怕的光，映照出一個不斷放大的人類影子。

與此同時，它也接近了肯恩。

靈巧的程度能夠追得上亞龍，而隨意的觸碰就能夠將那經年累月的石塊碰撞成粉末，橫叉在地面上的長矛尖錐對它也沒有任何影響。

肯恩的鋼劍再次穩穩地接住了錘砸。

附魔以後的武器能夠用力量來抵扣傷害，而不是單純依賴材料本身，源自荒原塚的獸靈蔑視任何奧蘇亞大陸上的普通生物。

山怪感受到了一股仇恨。

它沒有猶豫地再次高舉手臂，伴隨著怒吼，拉圓了弧度，左拳頭先是重重地墜下，碰在鋼劍表面的時候依舊沒有像它想象中那樣驟然繃斷。

周圍的積雪呈炸裂狀向四周散開，暴露出了掩埋在泥土中的地磚。

那種野獸的注視變得更加清晰了，彷彿有巨狼在重擊下甦醒，而且還沒有找到它，對方正在陰影裡潛伏，伸出了爪子，準備好了封它的喉嚨……

山怪首領擺脫恐懼，咆孝著落下了右邊的拳頭。

肯恩的鋼劍稍微移動，就像放在桌邊的紙片一樣被打飛了，高速旋轉著插向了地面……

山怪以為自己成功突破了人類的防禦，但沒有意識到對方放掉武器，闖入了自己的核心區域。

肯恩邁步迫近，伸手向後面抓。

他在鋼劍落地之前重新攥住了長柄，伴隨著甦醒的狼嚎，揮舞出了致命的斬擊。

漆黑的狼焰穿過了山怪首領的脖頸，並且向著後面的空氣擴散，幻化成狼王的剪影，那畫面是如此的生動……

因為它是由鮮血和生命組成的。

頭顱在那之後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