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兵算不算兵?潰兵自然是兵,既然是兵,就要受軍政部的管制。軍政部目前還在武漢沒有南下,後撤至重慶這裡的潰兵,就暫時被安置在城外的收容站。原本應該負責收容站事務的是重慶市府,只可惜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重慶市府派駐在收容站的前後兩任站長,都被潰兵明裡暗裡折騰的躲回了城裡。

收容站沒有了具體管事的人,本該調撥派發給收容站的錢糧物資,也就沒有了著落。身上是帶著輕傷的潰兵還好說,至少他們可以進城打短工換錢吃飯,那些重傷的潰兵,就只能躺在收容站裡餓著肚子等死。唐城帶人趕到收容站只短短半個小時,就徹底弄清楚了城裡為什麼會出現那麼多潰兵的原因,所以他又有點下不去手了。

“馬上派人去勞改農場,先把農場的醫生請來這裡,給他們瞧傷!”調撥錢糧物資給收容站,本該是重慶市府的責任,唐城可以自己出錢找醫生救治這裡的傷兵,卻不能越俎代庖自掏腰包弄來糧食給這些潰兵。趙大山他們原本氣勢洶洶,是準備跟著唐城來收容站鬧事的,卻沒有想到,現在卻成了倒貼的一方。

唐城骨子裡是個狠人,可他的狠辣卻是針對日本人的,面對這些因為打仗而受傷後撤的潰兵,唐城實在是硬不下心。唐城在城外收容站鬧出的動靜,很快就被重慶站裡的於海光和張江和得知,聽過了手下人的彙報,於海光和張江和表情不一,但心中卻都在暗自琢磨,唐城這玩的是什麼花招。

依照張江和對唐城的瞭解,他原本以為唐城會藉此機會大鬧一場,只是他沒有想到,唐城卻像是變了個性子一樣。非但沒有鬧事,反而讓手下人去請了醫生,去收容站救治那些潰兵傷員。“這孩子像極了他故去的父親,是個心地良善之人!”張江和的眼角餘光突然發現於海光正一臉的探究之色,心頭一跳的張江和,急忙為唐城找了個無解的藉口。

都是軍統老人,於海光能當上重慶站的站長,雖說運氣的成分居多,但他自己卻也是個又真本事的。張江和不說話還好,他這麼急三火四的幫著唐城找藉口,反倒是讓於海光馬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老張,我跟唐城的父親卻是認識的,再說這小子在我面前也從未失過禮數,我犯不上去為難一個孩子!”於海光這話算是向張江和表明態度。

“我只是不明白,按照你之前的說法,唐城這小子是準備藉著這件事情,趁機在城裡開始第三輪嚴打行動的。沒聽說他跟軍中有什麼關係啊!這怎麼突然就變了味了呢?”於海光的懷疑引發了張江和的同感,城外專門收留潰兵的收容站,是個很好的介入點。可唐城這小子卻偏偏做出了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決定,莫非這裡面有他們不知道的內情?

帶著深深的疑問,於海光和張江和商議之後,打著支援唐城的藉口,馬上抽調了重慶站的醫務科趕去城外的收容站一探究竟。整整一個上午,唐城都待在城外的收容站裡,打傷搜尋隊隊員的那幾個潰兵,也已經被辨認出來。這會正端著大海碗,滿頭大汗的蹲坐在唐城面前,一個個死命的往嘴裡刨著米飯。

“慢點吃,米飯有的是,只要你們能吃得下,就隨便你們吃。”這幾個潰兵的吃相,看的唐城眼角直跳,他到不是可惜這些米飯,而是擔心這幾個貨不小心把自己的噎死在這裡。每人兩大碗米飯下肚,潰兵們這才終於放慢了往嘴裡刨飯的速度,其中為首的那個國軍少尉,此刻已經放下飯碗,正眼也不眨的盯著唐城手指間夾著的香菸。

明明知道對方這是故意裝出來的,可對方這幅惡形惡狀的嘴臉,卻還是讓唐城不由得心軟下來。一整盒還沒有拆開的香菸和一盒火柴,被唐城遞給了這個姓岳的國軍少尉,在對方忙不迭點菸的時候,唐城開口詢問對方。“按照重慶市府的佈置,收容站裡原先是有負責人的,你們幹什麼要趕跑負責人?沒有了負責人,市府那邊調撥物資就沒有人去接洽,不餓你們餓誰!”

“狗屁!誰說那個四眼是我們打跑的?他供給給我們的糧食裡都是沙子,難道還不能叫人說了?還有我們那些受傷的兄弟,說是藥品緊張,我們只是說要不找幾個中醫來看看,四眼就當場翻了臉。還說即便我們從外面找來了醫生,收容站也沒有錢給人家支付診費,就為這個,我們身上能換錢的物件,都送進城裡的當鋪了。”

嶽姓少尉的話,唐城聽了之後,並沒有馬上做出回應,只聽一面之詞,唐城很難做出決斷。“那好,現在已經有醫生救治你們那些受傷的兄弟了,現在跟我說說,你們還有什麼要求?”唐城此刻漸漸坐直了身子,眼神中滿是警告之意。“在你們沒有被整編之前,只能待在這個收容站裡,如果再被我知道你們去城裡鬧事,下一次吃的就不是米飯了。”

唐城這話是警告,同時也是對這裡所有潰兵的一個提醒,嶽姓少尉手下的幾個潰兵正要張口叫罵,卻發現唐城身後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隊荷槍實彈的年輕士兵。“別擔心,他們還不算是真正的戰士,這些年輕人只是附近學生訓練營的預備役。你們在前方打仗的時候,後方的我們並沒有閒著,重慶城裡適齡的學生裡,至少有超過一半在接受軍事訓練,他們只是其中的一批。”

突然出現的學生軍,令岳姓少尉和他手下的潰兵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們這些人,基本都是跟部隊打散的散兵,一路潰散,一路接受整編,再一路潰散南下,最後來了重慶。原本他們已經對戰事不抱任何希望,所以在收容站裡因為一點點委屈,就趕跑了負責人,還跑進城裡鬧事。可是現在,唐城身後那一張張還顯得稚嫩的面孔,讓他們這些僥倖逃生的潰兵們,茫然不知所措。

學生訓練營,這兩年一直沒有中斷,重慶城裡超過半數的適齡學生,都在這個訓練營裡接受過一定程度的軍事訓練。雖說這個學生訓練營,不如真正的軍校,可一旦換上了軍裝,裝備了武器裝具,這些學生兵至少從氣勢傷已經強過守備團的那些老爺兵。“你們都是作為傷兵,從前面撤來重慶的,既然是傷兵,就該有個傷兵的樣子。”唐城說著話,從椅子裡起身站起來。

“從今天開始,收容站的守衛工作,由學生兵接管。所有進出收容站的人,不管是誰,都必須要做登記,而且依照證件出入。以收容站為中心向外2公里範圍,全都歸學生訓練營警戒,在這個範圍之內,你們可以自由活動。”唐城並沒有打算,跟收容站裡的潰兵講什麼大道理,他把學生兵調來這裡,就是要強勢接管這裡。

“你們在這裡,不會缺少物資,不過這些物資也不是白給你們的,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希望你們能夠用意。”看嶽姓少尉的表情和反應,唐城知道對方並沒有牴觸心理,在市府那邊毫無反應的時候,自己的舉動已經算是雪中送炭。“這些學生兵,只是接受過基本的軍事訓練,比如佇列、射擊和軍中條例。你們都是真正打過生死仗的,我希望你們能挑選出一些好手,繼續訓練這些學生兵。”

“你們充當臨時教官,我們提供收容站必需的物資,這算是咱們之間的一個公平交易。”唐城並沒有提及訓練這些學生兵的用意,嶽姓少尉也沒有多嘴發問,雙方之間便默默的達成了一致。實際上,從唐城來到這裡,心中就已經有了一個想法,他準備借用這件事,給自己再套上一層保護。

“我要城外的收容站,我要當收容站的站長!”返回軍營之後,唐城馬上去找了張江和,只是他一進門就直奔主題提出的這個要求,卻將張江和駭了一大跳。城外的收容站是個什麼情況,作為重慶站副站長的張江和豈能不知,如果只是單個的潰兵還好說,但只要潰兵紮了堆,那可就不好對付了。

“叔,你別擔心,我敢這麼說,自然是有自己的辦法和想法!不過市府那邊,我說不上話,得要叔你幫著忙活。最好能以重慶站的名義出面去找市府那邊,我想市府那幫子大老爺們,或許巴不得將這個燙手山芋扔出來。”

張江和起初還沒有明白唐城的意思,等著唐城建議使用重慶站的名義出面去找市府的時候,張江和這才終於明白過來唐城的想法。不得不說,唐城的這個想法非常大膽,如果此事成功,不但對軍統極為有利,對唐城和自己也更加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