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劉衍的兵竟然真的如此悍勇!”

此時在堯山山道的左側山峰上,操守官李繼文和一眾靈山衛各處的將官都很震驚。

當夜不收傳來一百多清軍來襲的訊息時,李繼文等人都是大驚失色,認為這一百多清兵只是先鋒,清軍的大隊人馬肯定就在後面,被嚇得幾乎要跑回青州城。

可是緊接著堯山山道那邊便銃聲大作,光從聲音判斷,那邊的戰鬥就肯定很激烈。

於是李繼文重金打發兩名夜不收前去打探情況,這才得知劉衍率部大戰清兵,竟然真的在山道上截住了一百多清兵,據說還斬首甚重!

此時李繼文臉色潮紅,好像喝醉了一般,對指揮同知胡宗明、膠州守禦千戶所的守禦唐景明、中千戶所防守官季先海說道:“這個劉衍當真的不出世的虎將,此戰之功,全賴劉衍所部死戰啊!”

胡宗明、唐景明、季先海三人紛紛附和著,很是稱讚了劉衍一番,同時也不忘稱讚李繼文知人善任,如果不是將劉衍部放在堯山山道上阻擊清軍,也無法成就如此戰功。

“哈哈,大人,屬下以為光有劉衍部阻擊還是不夠的,應該再讓夏河寨前千戶所防守官章海林率部出擊,從右側夾擊清軍,定然可以全殲敵軍。”

胡宗明恭維一番之後,便站出來提出建議,李繼文想了一會兒,便點頭贊同。反正劉衍是章海林的部下,這夾擊之事,也自然應該是他這個防守官去辦。

於是幾名夜不收在拿足了銀子之後,帶著李繼文的命令出發了,膽戰心驚的從後方穿過堯山山道,幾人聽著前方持續不斷的鳥銃轟鳴聲,臉上充滿了緊張和畏懼。

就這樣,幾個夜不收遠遠地躲開了戰場,將李繼文的命令交到了章海林的手上,卻不想非但沒有拿到賞錢,反而迎來了章海林的一同怒火,被斥責了幾句,趕到一邊去了。

“什麼?讓我率部去夾擊清軍!”

此時章海林的確是發了火,自己的部下劉衍正在率部與清軍死戰,身為操守官的李繼文手中掌握著兩個千戶所的兵力,足足兩千多人,即便有些吃空餉的存在,一千人總有吧?

前面有劉衍所部阻擊,壓上這一千多人側擊一下都不肯,而是讓自己率部出擊,這是什麼道理!

看著怒火中燒的章海林,一旁的王炆鎮、賈洪雨、戴璟彬、宋功明等人也是不忿,小聲在一旁嘀咕了一陣,然後王炆鎮站出來,看了遠處的那幾個夜不收,低聲說道:“大人,我聽聞韃子善於使用奸細,遼東各城失陷,就多是內奸作祟。所以屬下看來,這幾個夜不收的身份著實可疑!”

宋功明也站了出來,低聲說道:“大人,王副千戶所言甚是,咱們與李操守所部相隔了堯山山道,現在一百多韃子兵就在山道那邊衝擊劉百戶所部,就憑几個夜不收,有膽子衝過來傳令嗎?”

章海林聽完二人的話,像是下定了決心,點頭說道:“說得有理!”

隨後章海林便看向遠處的幾個夜不收,眼中閃過了一絲殺機。

片刻之後,副百戶賈洪雨帶著幾個家丁笑呵呵的走向那幾個夜不收,連拉帶撤的將幾個夜不收帶向了一處樹叢中,沒過多久便傳來幾聲慘叫。

只見賈洪雨等人拎著幾顆血淋淋的首級,面無表情的從樹叢走了出來,然後向章海林等人覆命:“啟稟諸位大人,屬下率部在營地周邊巡視,發現幾個清軍奸細,被屬下率部當場格殺!”

章海林大聲說道:“好!清軍肆虐我大明各地,死有餘辜!”

幾人一番慷慨激昂之後,便繼續在山峰上等候劉衍所部的訊息,至於操守官李繼文的命令,眾人則是直接當做沒有這回事。

同一時間,突然遭到三面夾擊的清軍步卒死傷慘重,剩下的三十多人所剩無幾,只有十多人倉皇逃回後方。

那領軍的專達氣急敗壞的大聲怒吼著,同時臉色也變得慘白,自己跟隨旗主南征北戰,在這明國橫行多年,還從沒遇到過如此強橫的明軍,今天這是怎麼了,這些明軍是什麼來路?

來不及多想,那專達望見壕溝後面的明軍正在歡呼著,山道兩側的斜坡上,也可以看到若隱若現的明軍身影,不知道有多少人,此時自己率領的一百三十多人,只剩下四十多人而已,這樣的傷亡,回去之後主子肯定會殺了自己洩憤的!

讓那專達更為膽戰心驚的是,現在自己還在兩側明軍的射程之內,於是急忙率部後撤,三十多清軍騎兵策馬而走,將那十幾個步卒遠遠的丟在了後面。

“放!”

“砰~砰~砰!”

又是一陣齊射,僅剩的十幾個清軍步卒全部被射殺,山道上到處都是清軍的屍體,異常的慘烈。

“混蛋!”

清軍專達大聲叫罵著,此番沒有攜帶盾車,僅剩的三十多人也有一半沒有鎧甲,繼續打下去,只是給明軍白送戰功而已。

“也罷,在這裡吃了虧,那就去別處找回來,也許回去之後主子會饒我一命!”

這專達對於明軍非常瞭解,此處山道上的明軍雖然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人數絕對不會太多,最多也就是一、兩千人,否則也不會有如此猛烈的火銃。

這麼少的明軍,即便強悍,也絕不會單獨行動的,肯定還有大股明軍在附近。

於是專達望了望周圍的山峰,臉上有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容,因為他已經看到山道右側山峰上,有不少隱隱約約的明軍旗號。

“走,進山!”

三十多清軍騎兵都是騎術好手,跟在那專達的身後,竟然縱馬進山,從山道右側的緩坡直接衝進了山上。

劉衍見狀大叫一聲不好,自己還是臨陣經驗不足,竟然想不到清軍騎兵會策馬進山!

“騎兵哨給我追擊,立即追上去!”

許銘歡呼一聲,招呼著騎兵哨一百八十多將士策馬出擊,從山道兩側繞過了壕溝防線,然後在防線前方重新集結,這才策馬展開追擊。

此時距離那三十多清軍騎兵進山,已經過去兩炷香的時間了。

劉衍看著正在策馬進山的騎兵哨將士,只見那些將士的騎術遠遠比不上清軍士卒,策馬上坡、躲避樹木的時候,動作都顯得很笨拙,甚至劉衍還看到幾個將士被樹枝和灌木叢攔住,失手摔下了戰馬。

“唉!”

一聲嘆息之後,劉衍還是讓傳令兵追上去傳令,讓許銘率領騎兵哨回來吧,這樣的騎術,即便追上了那三十多清軍騎兵,估計也是一場惡戰,甚至會被清軍憑藉騎術反咬一口,那樣就不美了。

“各哨立即清點戰損、打掃戰場。”

然後劉衍指著前方的清軍步卒屍體,大聲說道:“把這些雜碎的首級都給我砍下來,繳獲收攏一下。”

“得令!”

這時王越、汪博、張義、苗紹、沈拓幾人都趕了過來,初戰大捷,幾人都異常興奮。此戰可不是剿匪,而是實打實的對戰清軍,能夠一戰將敵軍擊退,還斬獲這麼多,如此大功眾人回去之後,升一級是肯定的,就算是連升兩級也不是不可能的。

“哈哈,大人神算,此處防線果然犀利,打得那些狗韃子狼狽而逃,就如同殺雞屠狗一般!”

汪博大聲笑著,剛才自己還拿著一杆鳥銃開了兩次,親手射殺了一個清軍步卒,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現在想起來還回味無窮。

王越更是對著劉衍一陣恭維,這次幾人破天荒的沒有奚落王越,而是高興的已經顧不上了。

劉衍心中也非常的高興,不過依舊沒有被勝利衝昏頭腦,讓趕回來的許銘派出夜不收,不求再有斬獲,只要追蹤清軍的蹤跡,掌握清軍的動向就好,畢竟三十多清軍騎兵,這樣的戰力也是不容小覷的,真要遇到其餘各部明軍,依然可以如同虎入羊群,大殺特殺的。

“大人放心,回來的時候,屬下已經派出夜不收跟上去了。”

“嗯,很好。”

隨後各哨便統計了一下戰果:

此戰劉衍率部依託壕溝防線,擊退一百三十多名清軍的進攻,迫使清軍馬隊主動撤退,斬首九十一級,剩下的幾個清軍步卒應該是趁亂逃走了。

這麼幾個已經被打破膽的清軍步卒已經不成氣候,這周圍有幾千明軍駐防,明軍即便再怎麼不堪,也不至於被這幾個清軍潰兵鬧翻天。

此戰劉衍所部也付出了一些傷亡,在清軍衝擊防線的時候,後哨和中哨被清軍弓箭手突襲,兩哨有二十八名墩軍被射殺,有十二人受傷,共計傷亡四十人。

佈防在左、右兩側的左哨和右哨因為是伏擊,所以在此戰中並沒有傷亡。

以傷亡四十人的代價,斬殺清軍九十一級,這樣的戰績放在此時的大明,已經算是一場大捷了。

可是劉衍的臉上卻沒有什麼喜色,認為這樣的戰果自己還是虧了。

“四十人啊!”

劉衍開到防線後面看望了傷員,看著經過簡單包紮的十二名傷員,只見眾人的傷處都在上半身,其中五人傷勢很重,不是面部中箭,就是被射中了胸口、脖子,現在還沒死,完全就是吊著一口氣而已。

劉衍和身後的汪博、張義、苗紹、許銘、沈拓、王越幾人看著一眾傷員,剛才打了勝仗的喜悅都不見了蹤影,臉色縈繞著怒意。

“大人!”

一名傷員看見了劉衍,用微弱的聲音叫了一聲,劉衍急忙蹲在身旁,握住了這名傷員的雙手。

一根重箭就插在這名傷員的胸口,此時軍中沒有醫官,所以這根重箭沒人敢拔,更沒辦法包紮,只能任憑鮮血咕嚕咕嚕的流著。

“兄弟,還有什麼話,說吧。”

劉衍有些哽咽的說著,這些墩軍都是自己一手操練出來的,都是自己的兄弟,可是今日一戰,就折損了幾十人,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清軍的兇惡。

“大人,小的家中……”

說到這裡,那傷員已經出不出來,眼神也有些渙散,只是倔強的咽不下氣。

劉衍緊緊攥著傷員的雙手,說道:“你放心,從今以後,你家中老幼,由我來養!”

話音剛落,只見那傷員帶著微笑嚥了氣。

劉衍緩緩起身,看著剩下的傷員,語氣帶著一絲殺氣,對汪博、張義、王越、苗紹、許銘、沈拓說道:“王小旗率部留下把守這裡,並且照顧傷員。其餘各哨整裝,隨時準備出發!”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