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大威讓麾下游擊將軍去求援後,盧象升很快便派了一名千總率部前來支援,帶來了鳥銃手兩隊人馬,其中魯密銃手與自生火銃手各一隊,合計火銃兵兩百多人。

督標營此時還有火銃兵四百餘人,一半為鳥銃手,餘者為魯密銃手與自生火銃手。楊國柱與虎大威都向盧象升緊急求援,盧象升中軍部雖還有宣府參將張巖部近二千人,但張巖軍中的火器連兩個總兵都不如。盧象升只得將麾下火銃兵一拆為二,分別支援楊國柱、虎大威二人。這些火銃兵到達防線兩翼之後,有利的扭轉了兩翼的戰局。

督標營的鳥銃,火藥池上安裝有自動開關的火門裝置,寒風天氣可以作戰。而且這些鳥銃射程與夏河寨新軍的燧發鳥銃一樣,破甲能力雖稍有不如,但一樣精良,決沒有炸膛的危險。

督標營的鳥銃手們,同樣訓練嚴格,平日耗費大量火藥、彈丸進行實彈射擊,論戰鬥力,比兩翼正兵營的鳥銃手強的太多了。

其實督標營原有鳥銃手一千餘人,不過在盧象升率部南下之前,大部分都給陳新甲搶去。

除了鳥銃手外,盧象升還分別支援兩翼的魯密銃手也頗為厲害,他們使用的魯密銃火門裝置也有特異之處,寒風中可以作戰。魯密銃雖然銃身沉重,但破甲能力出眾,有效射程更是可達一百五十步,而且準確性非常高,幾乎可與後世的步槍相比美。

對於魯密銃這種大殺器,劉衍見了也是心中發癢,這樣的利器搞出幾桿來,就算當狙擊槍使用也是好的。

只不過火器督造處的能力有限,對於魯密銃這樣的技術,打造起來還是力有不逮。可是今日戰局之下,劉衍卻驚奇的發現,在大明很多軍隊中,魯密銃己經普遍使用。早在天啟年間,當時的工部一口氣發給山海關二千杆魯密銃,內中除了幾桿魯密銃不合格外,餘者大部精良。

這是個可怕的數字,證明大明批次生產優質火炮、火銃能力的強悍。便如各樣佛郎機火炮,滿清一直到後世洋務運動之前,都無法掌握這種高科技,但在大明各地的軍堡中,佛郎機火炮只是很普遍的火器罷了。

所以在劉衍看來,大明並不是輸在武器裝備是否先進上,各方面的政治因素更多。而且明末各鎮軍閥化嚴重,加上糟餈的後勤補給,這些因素都大大影響了各種先進火器的推廣與使用。火器兵需要系統而又嚴格的訓練,各方面的保障都是個複雜的問題。

而冷兵器手,隨便拉來一些壯丁,發給刀槍棍棒,就可以打仗了,又可以向外吹噓自己有雄兵多少萬,在朝廷心目中佔據重要的位置,何樂而不為?33

話回原處。

此時盧象升除了支援兩翼一部分的鳥銃手與魯密銃手外,還各有一隊的自生火銃手。自生火銃便是燧發槍,寒風中作戰更沒有問題,在督標營火銃手的緊急支援下,兩翼防線外的清兵在向第三層矮牆壕溝進發時,便遇到了極大的阻力,傷亡人數瞬間飆升。

兩翼共四百多個督標營火銃兵,不斷瞄準清兵木盾後閃出填壕的輔兵跟役們,將他們一個個打翻在地。楊國柱與虎大威正兵營內的弓箭手們,也在旁拼命協助射擊。此時朝著兩翼進攻的清兵們,己經推近到了土牆前五十步的位置,他們的弓箭手,也給土牆後的明軍造成很大的威脅,雙方好一陣互射,互有死傷,一時間僵持不下。

臨近傍晚時,清軍退兵,在劉衍所部的防線中,清軍填了兩道壕推近到土牆前五十步的距離。而在兩翼的楊國柱與虎大威兩部的防線前方,那些清兵則填了三道壕,推近到土牆前四十步的距離。

鳴金收兵後,清軍潮水般退了回去。退兵時,他們將自己傷亡戰士的屍體也帶了回去,使得宣大軍不知打死打傷他們多少人。他們退走時,那種粗糙的木盾,則是留在各道矮牆壕溝之間。

似乎清兵並不畏懼明軍將那些木盾拖走毀滅,想必他們營中這種粗糙的木盾要多少有多少。

戰後打掃戰場,明軍各部將士將清軍遺留的木盾全部拖回來當柴燒後,劉衍、盧象升、楊國柱、虎大威等人則是緊急商議軍務。

對清軍的這種戰法,眾人都想不出什麼好方法,火炮要嚴守通道,不能妄動,看來只得依壕血戰了。

此戰中,宣大、山東軍各部還是有地形優勢的,清軍的每一步推進,都需付出比明軍更大的傷亡,就看誰的戰鬥意志更強,更能頂住自己軍中士兵的折損了。

當晚,盧象升、劉衍等人還審問了那些俘獲的清軍俘虜,不過得不到什麼有用的資訊。

次日一大早,清軍又一次潮水般湧來,他們以精良戰車為掩護,冒著宣大軍隊的炮火逼近矮牆壕溝後,果然又一次推出密密層層的木盾出來。

昨日那些清兵填好的幾道壕溝,道道平實堅硬,極難挖掘,為了保持軍士體力,盧象升下令放棄挖掘。沿著填好的壕溝,眾多清軍粗糙的木盾,合力抬過一道道矮牆,一直逼近到未填的矮牆壕溝之前。

戰火在這幾道矮牆壕溝之間點燃,猛攻夏河寨新軍正面防線的清兵不少,他們盔甲顏色各異,似乎分別來自八旗滿州或八旗蒙古各旗的弓箭手和輔兵們。

那些清兵藉著木盾向土牆後夏河寨新軍火銃手射箭,掩護跟役們的填壕。一批人射得力竭後,馬上便又換上一批,一直有弓箭手不斷射擊,似乎不會斷絕。

這些密集善射的弓箭手給夏河寨新軍將士造成了不小的威脅,關鍵是他們人數太多。不提清軍中輕甲善射的弓箭手們,便是他們各旗中的輔兵,雖然沒有獲得披甲資格,但同樣從小習練弓馬,作戰能力也不差,射出來的箭矢同樣刁鑽。

面對清軍密集的弓箭手,劉衍己經將汪博與張義兩個總的鳥銃兵全部押上。另外還調集沈拓、苗紹兩個總的將士作為預備隊,隨時準備支援前線的戰鬥。

從早上一直到下午,清軍猛烈的攻勢一直不停,他們人數眾多,可以不斷換下人馬歇息吃飯,然後接另幾波的人馬上前攻擊。

而且清軍箭手們射擊的時候,各旗的重甲兵們,則是守護在各處木盾的兩側,防止明軍從通道中衝出來,突襲各道矮牆之間的弓箭手們。

清軍如此猛烈的、不斷絕的攻勢,讓劉衍吃驚不小,現在夏河寨新軍的預備隊眾多,可以不停換下疲憊的將士們歇息。清軍猛烈的攻勢也不能動搖自己軍隊作戰的決心,就不知道兩翼的守軍能不能承受這種巨大的壓力。

下午,正面進攻夏河寨新軍防線的清軍們,終於又將一道壕溝鎮上,層層的木盾,推近到離土牆前四十步。

比起明軍的弓箭,滿洲人與蒙古人的弓力較弱,不過七鬥而已,有效射程在七十步左右,只有在進入五十步才對目標有明顯殺傷力。要破對手的甲冑,不論皮甲、棉甲、鐵甲等,更要拉近到三十步、四十步左右。不過他們箭矢的箭鏃極長,其形如鑿,箭頭還用馬糞等浸泡過,射入後難以取出不說,隨著箭頭的毒素蔓延,受傷的將士們還容易失去性命。

到了這個距離,清軍的弓箭對夏河寨新軍鳥銃手威脅大增,他們的箭又狠又準,一陣凌厲的箭雨射過來。許多夏河寨新軍鳥銃手紛紛中箭。他們手中的鳥銃雖然猛烈,但論起射速與準確性,卻遠遠不如清軍的弓箭們。

夏河寨新軍的鳥銃手,現在人人都裝備了精良的鐵甲,就算有一些將士中箭,大多射不破甲冑。便是甲冑被射破,箭矢入肉也不深。對這些軍士,劉衍還是下令扶下去歇息醫治。

清兵此時猛烈的箭雨持續不停,他們的弓箭手人數實在太多了。土牆後面的夏河寨新軍鳥銃手們,被猛烈的箭雨壓制住,只得個個將頭趴得更低,打完一銃後,就趕緊低下頭,躡手躡腳的退到後面裝彈。

夏河寨新軍躲避弓箭己經很有心得,一半的人還有鐵製面具,不過呼嘯的箭雨射過來,還是有軍士躲避不及,一些沒截面具的人紛紛面門中箭,還有一些人頭盔被射落射穿。

雖說如此,土牆後的夏河寨新軍火銃還是不斷打來,他們手中鳥銃那震耳欲聾的聲音似乎沒有斷過。

從清兵這邊看去,土牆前面濃密的硝煙密集一片,連呼嘯的寒風都不能將它們吹淡,也影響了清軍弓箭手這邊的視線。硝煙內中一道道猛烈的火光冒出,打得清兵這邊木盾的碎屑飛揚。

連兩總的輜重兵在內,汪博與張義麾下兩總鳥銃有一千多人,都連續不斷的朝土牆前的清兵們攻擊。不時有清軍弓箭手,還有填壕的輔兵跟役被打中翻滾在地,雙方的傷亡不斷擴大。

似乎感於夏河寨新軍猛烈的銃火,進攻正面防線的清兵推進緩慢下來,但他們弓箭手射出來的箭雨卻一刻不停,那些跟役們還是不斷的扔泥填壕,讓土牆後面的夏河寨新軍不敢掉以輕心。

正面的戰事膠著下來,看著眼前激烈的戰事,劉衍外表平靜,其實內心暗暗著急。戰事似乎艱難起來,從昨日下午到今天下午,到了現在,自己軍中鳥銃手的傷亡已經高達兩百多人。

而且從昨日下午開始,清軍雖然傷亡同樣不斷,但死的大多是各旅填壕的阿哈、包衣等類的奴才炮灰。他們的重甲兵,甚至各旗中披著鑲鐵棉甲馬甲、步甲卻傷亡不大,這樣拼消耗下去,此戰的前景不容樂觀。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