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氣,驕陽似火。

劉衍率領新軍各營將士入城,沿途百姓夾道歡迎,整個即墨營城都沸騰了。

沈文走在隊伍中,看著沿途歡呼的百姓,自豪感油然而生,不由自主的挺起胸膛。

走在前面的隊長老白也是一樣,將身板挺得筆直,走起路來都格外的有力。

“隊長,咱們這樣入城一次,就算死了我也心甘了!”

“屁話!”

老白低聲說道:“將來大人還要帶著咱們橫掃天下呢,要死你去死,老子還想跟著大人再建功勳!”

沈文笑著說道:“是,隊長說的沒錯,我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就是進了咱們新軍,真痛快啊。”

在後營的後面,中營各部將士也列隊行進著,許明德和小東子策馬跟在隊伍中,不斷的四處張望著。

“老大在看什麼?”

許明德看了一會兒,然後興奮的說道:“你看前面的酒館,出征這一個月都快憋壞了,回頭放了假,我帶你去喝酒,好好醉上一回!”

小東子連連點頭,說道:“老大說定了,你可不要反悔。”

“老子什麼時候反悔過!”

小東子笑了笑,看著周圍歡呼慶賀的百姓,說道:“老大,這次隨軍出征一回我才知道,咱們即墨營城真的是世外桃源啊。你看河南、陝西那邊,都被流賊禍害成什麼樣子了,人間地獄啊!”

許明德說道:“是啊,所以咱們更要追隨大人,拼上性命也要保護這片淨土,就像大人說的那樣:以我輩之熱血,護佑華夏!”

大軍在向前行進著,劉衍策馬走在大軍中央,苗紹和許銘策馬跟在旁邊。

忽然許銘指著前面大叫起來:“姑娘!大人快看,就是那個姑娘,苗紹的……”

還沒說完,苗紹便惱羞成怒的一把打過去,許銘怪叫的策馬跑開,依然大叫不止:“就是那個棉布坊的女孩!”

劉衍頓時來了興趣,順著方向望去,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擠在人群之中,正焦急的看向大軍佇列,是在找人!

“苗紹!”

“大人。”

劉衍看著滿臉通紅的苗紹,笑著說道:“等什麼呢?還不過去!”

“大人!”

苗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說道:“這、這怎麼過去啊?”

劉衍恨鐵不成鋼的說道:“白痴啊你,現在不過去,難道等人家姑娘嫁人了再去?”

說完,劉衍一鞭子就抽在苗紹的坐騎上,戰馬吃痛嘶鳴一聲便跑出了佇列,頓時引得周圍百姓一陣驚呼。

人群中,那姑娘頓時眼前一亮,此時也顧不得周圍人詫異的眼光,揮舞著手中的香囊,對著苗紹大喊起來:“這裡,我在這裡!”

苗紹見狀不由得鼻子一酸,當即策馬衝了過去,然後一把將姑娘從人群中抄起,放在身前,摟在懷中。

女孩此時非常溫順的趴在苗紹懷裡,低聲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周圍的百姓先是一愣,緊接著便大聲歡呼起來,新軍眾將士更是直接起鬨,苗紹則是一改之前的羞澀,換了一副愛咋咋地的氣勢,策馬來到劉衍身邊。

“大人,這是城中棉布坊的繡娘。”

那姑娘見到劉衍,頓時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劉衍笑著說道:“別緊張,姑娘能看上這小子,那是他的福分。放心,過幾日我便讓他上門提親!”

繡娘羞紅了臉,不過還是笑著說道:“謝大人!”

插曲過後,劉衍回到參將府邸,各營將士開始陸續返回軍營休整。

劉衍率領命各營指揮使在城中休息兩天,然後便各自返回駐地,陳勳、張義、沈拓、汪博等人紛紛歡呼了一聲,便紛紛招呼著一起去喝酒。

苗紹則是急著送繡娘回家,告了聲罪便策馬逃了,惹得眾人一陣怒罵其重色輕友。

劉衍回到後院,只見王芸禾、尚善、若水三人全都身穿盛裝,見到劉衍進屋後,紛紛叩拜行禮。

“妾身等恭迎夫君凱旋!”

劉衍心中感動,將三人一一扶起,笑著說道:“盛兒呢?”

“在乳母那邊呢。”

“哈哈,如此正好,俗話說小別勝新婚,今日大家都在,正好……”

王芸禾頓時嗔怒的瞪了劉衍一眼,說道:“夫君好沒正行。”

尚善和若水也是嚇了一跳,轉身就要跑,卻被劉衍一把拉住,順勢還將王芸禾也摟在懷中。

接著,劉衍便只是抱著三人,好像累壞了一般,閉著眼不再說話。

王芸禾見狀心疼的問道:“夫君,有心事?”

“太亂了。”

劉衍沉聲說道:“此番出征,我才親眼見到,天下太亂了,想要重整山河,會很慢,會很累,也會死很多人!”

王芸禾依偎在劉衍懷中,說道:“夫君不必將天下壓在自己身上,只要所做之事無愧於心就好。”

尚善、若水不會說什麼大道理,也只能靜靜的聽著。

片刻之後,三人卻沒聽到劉衍的回話,定睛一看,劉衍竟然已經睡著了。

“夫君太累了。”

王芸禾一聲嘆息。

與此同時,皇城內,崇禎帝收到了瑪瑙山大捷的捷報,龍顏大悅。

大明的內憂主要有兩支,李自成和張獻忠,如今楊嗣昌率部擊殺張獻忠,重創其部流賊大軍,一戰斬首數萬級,將大明內憂解決了一半,崇禎頓時有了一眾撥雲見日的感覺。

“山東兵?劉衍!”

崇禎帝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劉衍的名字了,先是鉅鹿之戰,然後是濟南之戰,現在瑪瑙山大捷,也是劉衍打的主力,立下了頭功,崇禎帝看著手中的捷報,心中很是欣慰:“我大明又現良將,可見天不絕我大明!”

捷報中也提及平賊將軍左良玉戰死,崇禎帝惋惜之餘,下詔優撫其家人,並且準備對楊嗣昌的善後處置全部追認。

隨後崇禎帝便收到了楊嗣昌病重的訊息,頓時慌了心神。此時楊嗣昌在崇禎帝的心中,已經是擎天柱一般的存在,聽到其病體沉重,自然是心神不寧,當即派出御醫前往診治,並且賜下了大量的補品藥物。

就在御醫出京的當天,楊嗣昌的奏摺也送進了京師,很快便被秉筆太監王承恩拿到。

王承恩不敢怠慢,急忙來到御書房將奏摺呈給崇禎帝。

“楊閣老又來奏摺了?”

崇禎帝急忙開啟,然後臉色便有些持重。

“陛下,這是怎麼了?”

崇禎帝放下奏摺,說道:“楊閣老在奏摺中舉薦了劉衍,就是那個山東即墨營參將劉衍,要保舉劉衍為總兵官。”

王承恩也很是詫異,說道:“山東總兵不同於別處,統管的可是整個山東都司的兵力,非同小可。劉衍從參將一躍成為山東總兵,是不是太快了?”

“楊嗣昌在奏摺中提到,張獻忠和張文秀二賊,都是劉衍率部斬殺的。有這兩筆大功,升遷總兵官,也無可厚非。只是……”

“陛下有什麼顧慮?”

崇禎帝說道:“只是楊嗣昌舉薦劉衍當總兵官,並不是山東總兵,而是建議將即墨營單獨設鎮,設立青萊鎮,統轄青州府、萊州府以及登州府的大嵩衛,由劉衍出任總兵官。至於山東其餘各處兵馬,則直接劃歸盧象升統管。”

“如此,山東總兵便實質性的撤銷了,山東兵權也一分為二,這樣一來是否妥當,盧象升那邊會不會有意見?”

王承恩頓時明白楊嗣昌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要離間劉衍和盧象升,向把劉衍這個盧象升的頭號猛將拉攏過去。

於是王承恩說道:“陛下,老奴不應該妄議軍政,只是增設青萊鎮事關山東穩定,是不是將盧象升、顏繼祖召入京師,陛下當面詢問一下他們的意見?”

崇禎帝沉思了一會兒,點頭准奏。

十天之後,盧象升和顏繼祖風塵僕僕的趕到了京師,崇禎帝在平臺召見二人。

君臣三人落座,崇禎帝便將楊嗣昌的捷報和那份奏摺展示給二人。

盧象升和顏繼祖傳閱之後,不禁對視一眼,心中都對楊嗣昌的伎倆嗤之以鼻。

“二位愛卿,對於楊閣老的建議,你們怎麼看?”

盧象升說道:“啟奏陛下,臣以為劉衍在瑪瑙山一戰立下大功,斬殺張獻忠、張文秀二賊,斬首一萬餘級,如此戰功理應重賞。眼下劉衍雖然是參將,但是憑藉此功連升兩級,為總兵官,並不為過。”

“至於是出任山東總兵還是新設青萊總兵,臣以為應當為前者,命劉衍為山東總兵官,統攬山東兵事。”

顏繼祖也隨後附議,保舉劉衍為山東總兵官。

崇禎帝有些詫異,沒想到盧象升會拱手將兵權讓出去,心中頓時有了一絲疑慮。

“為何?”

“陛下,劉衍乃是臣的部將,臣對其很瞭解。劉衍此人善於治軍、練兵,如果讓其統管山東兵事,不過兩、三年,便可以為朝廷編練新軍數萬。”

“而且劉衍還善於理政,衛所軍政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將山東兵事交給劉衍,陛下便可以高枕無憂,待到新軍擴編練成之時,陛下只需一紙詔令,便可以命劉衍率部出征,對內平定李自成諸賊,對外收復遼東山河!”

崇禎帝聞言有些心動,不過對於劉衍,自己還是不太熟悉,不敢貿然將山東這麼重要的地方交給劉衍鎮守。

盧象升看著面色糾結的崇禎帝,心中一嘆,便知道山東總兵輪不到劉衍了。顏繼祖也看了出來,和盧象升對視一眼,二人心中都是一聲長嘆。

果然,片刻之後崇禎帝說道:“劉衍乃是新晉的猛將,據說今年也才二十多歲,還需要歷練一番,貿然將整個山東的防務交給他,朕以為還是有些操之過急。不如先升遷劉衍為青萊總兵,算是讓其歷練一番,有所成效後,朕自會酌情提拔!”

盧象升和顏繼祖不好再說,當日崇禎帝在宮中賜宴,二人謝恩用過之後,便急匆匆的返回了濟南府城。

八月十九日,兵部任命劉衍為青萊鎮總兵官的任命文書和官身送到,劉衍和一眾部下深受鼓舞,劉衍當即將一干有功將士的升遷名單報上,隨後便召集部下,準備商議前往青州城駐紮的事宜。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