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又是一聲,儺面再次切換。

張彪卸下後,放在手中看了又看,很是滿意。

方相宗這儺面很不簡單,按其所說,並非此界之物,每個儺面能力都不同,還能融為一體。

但這樣做,著實太奢侈。

方相宗十二脈,每一門都博大精深,常人終生研習一門,都很難走到盡頭。

但張彪的本經是《三陽經》,以方相宗法門為輔,只要術法和功能,不求大道,自然多多益善。

若方相宗未隕落,他也沒這機會。

將儺面收起,張彪又是半柱香的打坐,真氣順著任督二脈執行九周,胸中煩悶,連忙拿過盛滿硃砂香灰的盒子,一口鮮血噴出,迅速調勻。

他著實有些鬱悶。

《三陽經》服食法,令他道行迅速提升,幾個月的時間,便打通任督二脈,即便在上古之時,也算速度快。

但這丹毒著實難纏。

就像海綿擠水,需每日執行真氣,將體內餘毒藥性一點點祛除。

這種過程不可大意,若清理不盡,留下病根,下次丹毒只會來的更加猛烈。

而且這丹毒餘毒十分隱秘,有時候很難察覺,不知多少修士飲恨於此。

好在他有靈視之眼,能第一時間檢視狀態,配合服食法,相得益彰。

打通任督二脈,下一步便是打通剩餘奇經八脈,各細小隱脈竅穴。

徹底清理餘毒,才能繼續修煉。

想到這兒,張彪收功起身,拿著木棍,將屋簷上整排冰掛全部敲掉,又掃掉圍牆屋頂上的積雪。

今年的風雪實在太大,若不及時清理,這泥胎土坯的院子,很快便會受損。

做完這些,他才收拾一番,裝備好法器,離開道觀。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王信和鐵守明線索,若二人已死,便想辦法將雙方家人救出。

噼裡啪啦……

豐邑坊內,鞭炮聲不斷。

這是新一批棺材做成,進行交木儀式,按照行裡的規矩,本來要焚香驅蟲,再停放一段時間。

但入冬以來,死的人著實不少,棺材鋪子往往連夜趕製,第二天就得交木。

風雪中,咳嗽聲不斷。

有種莫名的淒涼與冷肅。

張彪看到後,微微一嘆。

這並非有妖人散佈瘟疫,而是靈氣復甦,導致氣候大變,脆弱的人根本扛不過去。

靈氣復甦,對於普通人並非好事。

他們甚至感受不到所謂靈氣,即便修士,也得先煉出後天真氣,鍛體強身,才能引入天地靈氣。

這場異變,還不知會死多少人…

出了豐邑坊,張彪首先來到城中心豐樂坊附近。

這裡依舊被金吾衛封鎖,不過已經停工,地面上挖出的大坑也佈滿積雪。

張彪知道,這是因為西市之事,工程被打斷,火羅教分身乏術,只有迎回神刀,才敢繼續進行。

就在這時,幾名胡僧在京兆府官員帶領下,匆匆前來。

那京兆府小官還沒進入圍牆,便大聲嚷嚷道:“快,通知各坊坊正,召集民夫,立刻開挖。”

看守此地的金吾衛校尉詢問道:“沒事了?”

火羅教胡僧回道:“我教已迎回神刀,待會兒便會豎起法壇,妖邪露頭,便可斬殺!”

“好事啊。”

京兆府小官抹了把額頭冷汗,“這大冷的天,上千戶百姓無家可歸,整日在府衙門口鬧,早點了事好…”

幾人一番商議,沒多久,便有大量民夫趕來,拿著鋤頭鎬子,叮叮噹噹挖了起來。

那挖出的坑洞,正好在將軍冢上方,到時陽光照入,屍鬼力量便會虛弱,算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聽到神刀迎回,張彪鬆了口氣。

看來火羅教,聽了他的警告。

將魯相公化為俗神,斬了屍鬼,再將暗中作祟的殺生教拔除,京城這困局,便能解除大半。

但他已將殺生教人員姓名透漏,為何不見啥大動靜?

張彪有些疑惑,轉道往北城而去。

王信二人失蹤的事,與皇宮脫不了干係,禁衛統領蕭參便是關鍵人物,要想辦法問出口風…

………

嘩啦啦……

剛到皇城附近佈政坊,街道上便湧來大批金吾衛,如狼似虎到處搜尋。

“快,找人!”

“到各個茶館酒肆,膽敢傳謠,私藏反信者,立刻抓捕!”

“把那些幫派首領全找出來!”

金吾衛統領楚世元策馬而過,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眼中滿是驚慌,對著麾下不停下令。

大批金吾衛策馬而行,嚇得百姓紛紛躲避,擁擠在街道兩側。

人群中,張彪眼睛微眯。

楚世元這廝,怎麼還沒被抓?

出了何事,為何如此驚慌?

他向周圍百姓打聽,大多茫然無知,唯有一名伢人低聲道:“今早晨起,有人在北城各坊市散播密信,說京城中有殺生教徒作亂,其中還涉及宮中那位貴人。”

“店家們哪敢招惹,紛紛將密信收起焚燬,但還是洩露出不少。”

“但在方才,卻出了件大事,火羅教帶著護送神刀的隊伍返回,直言受到殺生教襲擊,生還者僅有一人,還大張旗鼓跑到京兆府報案。”

“這下子,早晨的密信便開始發酵……”

他繪聲繪色描述,言語間滿是幸災樂禍。

“膽子不小,竟敢亂傳謠言!”

人群中,忽然有名漢子亮出腰牌,上前一把將伢人摁住,扯下衣領,見其頸下紋身刺青,頓時冷笑道:“原來是天地門餘孽,算你倒黴。”

“饒命,小的啥都不知道!”

儘管伢人拼命求饒,但還是被鎖鏈捆綁拖走。

百姓畏懼,轟然四散。

張彪也迅速離開,拐入一條暗巷時,只聽得左側客棧內亂哄哄一片,赫然是金吾衛在搜尋。

嘩啦!

客棧二層窗戶開啟,有人驚慌失措扔出幾張白紙。

白紙飄飛而落,張彪接住了一張,仔細檢視。

只見上面全是密密麻麻小字,還有不少地方沾滿油汙,一看就是臨時匆忙印刷。

上面,講述了許多事。

天地大變、宗門圖謀、御真府…重點則是暗中潛藏的殺生教,直指李貴人是殺生教妖人,藏在深宮,圖謀禍亂玉京城。

其中,還提到了他,說他屠戮李府,乃是為剿滅殺生教,並非妖人,而是俠義之舉。

落款,赫然是梁秋月。

張彪看完有些愕然。

這封信,等同於直接掀桌子,將許多隱藏的秘密大白於天下。

他也曾想過,但名聲不佳,即便說的再多,也會被認為是妖言惑眾。

而梁秋月,在京城中名聲不小,號稱“秋月無雙,玉面霸王”,是不少名門子弟傾慕物件。

如今實名告發,加上火羅教前往京兆府報案,定會掀起不少風浪。

想到這兒,張彪將信收起,默默望向南方。

他知道,對方恐怕早已離開京城。

那姑娘是個倔強的性子,哪怕遠走他鄉,也未開口求自己幫她報仇。

如今事情已經攤到桌面,不知趙冕會如何應對……

就在這時,大街上又趕來一幫驍衛,為首者策馬狂奔,手持令牌吼道:“奉大司馬之命,立刻將楚世元收押,膽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張彪眼睛微眯,立刻跟上。

此時大街上已經戒嚴。

北城原本就是權貴居所,普通百姓很少,沒有南城熱鬧,如今更是紛紛躲藏,街上顯得異常空曠。

正在搜尋的金吾衛士兵聞言,紛紛扔掉手中武器,沒有一絲反抗。

他們本就是混口飯吃,楚世元為人苛刻,許多人早有不滿,哪會幫忙。

楚世元正帶著幾名親兵沿街搜查,心中早已一片慌亂,聞言立刻大聲叫道:“冤枉,是有人栽贓陷害,我要見皇上!”

驍衛統領微笑道:“大司馬的命令,皇上已經同意,楚將軍若有冤屈,進了大牢,如實訴說即可。”

楚世元臉色陰晴不定,咬牙低聲道:“老陳,看在往日交情,放我離開…”

那驍衛統領臉色立刻陰沉,“自己找死,還敢拉我下水,動手!”

“我舉報!”

楚世元旁邊一名親兵,忽然跌跌撞撞跑出,大聲道:“我曾奉楚世元之命,掩護幾名行跡詭異的術士…”

“我也舉報!”

其他幾名親兵也紛紛下跪。

楚世元氣得不輕,這些人平日對他言聽計從,也沒少拿好處,沒想到轉眼就會背叛。

他們祖上,可都是自己爺爺親兵,曾拼死掩護逃離金帳狼國追殺,為何如今都成了這樣。

想到這兒,他萬念俱灰,緩緩跪下。

咚咚咚!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皮鼓聲。

楚世元頓時一聲慘叫,滾倒在地,臉上暴起青筋,口噴鮮血,血中全是蠕動的白色小蟲。

“救…救我!”

他忍著劇痛,哭泣哀嚎。

見此情景,那驍衛統領也嚇了一跳,怒吼道:“定有妖人附近施法,快搜!”

噗通!

話音未落,就見遠處房頂上,掉下一名和尚,臉上黑線浮動,慘叫哀嚎,手中皮鼓咕嚕嚕滾落在地。

楚世元也不再疼痛,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抓住那妖人!”

驍衛統領激動地渾身都在發抖,他有感覺,自己恐怕抓住了大魚。

只是這和尚,為啥掉下來?

遠處房頂上,一道黑影迅速遊走,來到暗巷後黑霧炸裂,顯出張彪身影。

他啞然失笑,本想看個熱鬧,沒料到殺生教急不可耐滅口。

靈視之眼提示,對方正是七十二煞,身手一般,但學了術法可飛簷走壁,隱藏氣息,所以才被派來滅口。

張彪自然不會放過,直接來了一道陰咒偷襲,令對方顯出身形。

這下人證物證俱在,看這殺生教還如何翻盤。

想到這兒,張彪沉思了一下,等金吾衛和驍衛走後,轉身進入附近客棧,要了個房間,閉目盤膝,握住玉佩。

很快,客棧房頂出現一隻黑貓,風雪中,在高高低低的房頂之上縱橫跳躍,向著皇城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