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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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明月高懸,照亮了湖面。
張宏福、吳棟等人擠在船頭吃著湖鮮喝著小酒,小日子過得美滋滋。
“出來兩天了,明早回了吧。”
這時候,魏文才開口說道。
今天爬山撞到俞大猷,他是得到倭寇伏法的訊息,過去查驗倭寇首級的。
解除誤會後,兩夥人就分道揚鑣。
吳棟他們打的旗號還是在周圍搜查,防備有走散的倭寇逃離。
“會吧,估計回去的命令也快下來了,回到九江怕也接近十月了,廣德赴京趕考也就快了。”
吳棟點頭說道。
“行,回去。”
張宏福喝了口酒笑著說道:“沒看出來,廣德明知道對方可能是個當官的,直接就打響鳥銃,也不怕人家直接放箭射你。”
幾人在船上笑鬧的時候,中溪鎮一間大宅子裡,也在舉辦一場宴會。
在鎮上,自然不可能有美貌舞姬獻舞助興,就是衛所吳佔魁和魏勐代表九江衛在宴請前來查勘的常州知府和浙江指揮僉事、參將俞大猷。
常州知府是前一天到的,今天下午俞大猷趕到後,就馬上對倭寇屍首進行了查驗,確認無誤,他們的差事也算完成,可以向上面交差了。
所以,他們當場就在點驗文書上簽字畫押,然後就讓吳佔魁安排士卒把首級砍下來用石灰裹了送往南京兵部,儘快吧屍首處理掉。
這時間,要是再放兩日,那就真要臭了。
常州知府只是簡單吃了幾口菜,喝了兩杯酒就以不勝酒力告辭離席,這會兒飯桌上就只剩下吳佔魁、魏勐和俞大猷。
“你兒子膽子挺肥的,當著我的面就打銃。”
俞大猷對魏勐說道。
三人之前在浙江的時候碰到過,喝過兩次酒。
俞大猷之所以找他們喝酒,也是因為聽說這兩位帶兵和倭寇正面硬撼過,對於初來乍到的他來說,自然急需幾個能打的軍將,所以主動聯絡兩人。
當然,他失望了。
在內陸享受慣了二人,都不願意留在浙江抗倭。
不過,喝了兩次酒,三人也算有點熟悉,要不吳佔魁也不會知道俞大猷家裡是世襲百戶,自己是秀才,還是武舉人。
“聽你說的,打銃的那個應該是廣德,他對火器很喜歡,只是沒發現他膽子這麼大。”
吳佔魁笑著接話道。
“火氣也不小,看到他們帶著鳥銃,好奇問下,就衝我發火了。”
俞大猷大笑著說道。
魏勐端起桌上的酒杯笑道:“帶犬子賠個不是,千萬別和小孩子置氣,幹。”
三人把酒飲盡,旁邊軍士馬上上來又把三個杯子倒滿。
“你別看我那侄子小,才十六歲,人家可是舉人老爺,你們真要衝突,鬧大了,你也是碰一鼻子灰。”
這會兒吳佔魁又開口說道。
“舉人?”
俞大猷一臉你逗我的表情,“北邊衛所裡倒是出舉人,進士也有,南方衛所,恕我孤陋寡聞,少見。”
“我騙你幹嘛,你不說你考了兩次鄉試都落榜了,我侄子,考了兩次就中了,十一月他們幾個同年就要出發,進京趕考。”
“我知道了,你在炫耀,當初我考上秀才,你家只有童生。”
俞大猷撇撇嘴,“不過確實厲害,就是稜角鋒利了點,需要磨一磨。”
“確實,廣德考功名太順了。”
魏勐點頭,他也注意到了,就今天這事兒,完全不至於鬧成這樣。
只是他不知道,魏廣德一開始以往俞大猷是打算打劫他們,屬於官盜那一類人。
“沒事兒,我在京裡有位朋友,回頭我休書一封,請他多照應點就是了。”
俞大猷看魏勐若有所思,知道是擔心那孩子,於是乾脆笑著說道,“對了,那夥倭寇戰力如何,你們直接交手,應該更清楚。”
“都是強弩之末,你以為還有多強的戰力。”
吳佔魁噗呲笑道,“軍報上自然不能如實上報,大家都懂的,來,喝酒喝酒。”
第二日,當兩條船靠上碼頭,張宏福、魏廣德一行人跳下船回到中溪鎮才知道,今天一大早前來點驗倭寇屍首的常州知府和浙江參將都已經離開了。
常州知府,自然不會願意長久呆在軍伍中,而俞大猷自然還要回到嘉興那邊,繼續指揮圍剿拓林倭寇。
而此時的蕪湖九江衛臨時營地裡,張世貴正在和老爹張慶商量著事兒。
“佔魁的意思,讓魏勐出任後軍千戶,爹你怎麼就答應了,還給公爺送去了訊息。”
因為現在張慶身子骨已經一天不如一天,所以這次出來張世貴不放心也跟著出來了。
“位置空著,總要給人坐。”
張慶耷拉著眼皮說道。
“現在公爺從新坐上了南京守備的位置,說明公爺在皇上那裡的地位也恢復了,完全可以讓我先.....”
張世貴還沒說完的話就被張慶猛然張開的眼睛被盯回去了,“回頭,我就請辭致仕,由你接指揮僉事的缺。”
聽到老爹的話,張世貴雙眼猛然睜大。
老爺子這個時候致仕,對他來說可不是好時機。
直接上位指揮同知是不可能的,按例他襲職也只能是先坐在指揮僉事的職位上。
現在九江衛七個指揮的位置,全部都滿了。
老爺子致仕,空出一個指揮同知出來,另外四個僉事必然有一人可以上位。
“現在就是個機會,讓佔魁坐指揮同知的位置,比讓給其他人強。”
張慶看了眼兒子,繼續說道:“現在佔魁有軍功,正好上位。
魏勐想要升官,後軍千戶的位置也剛好空出來,別擔心你的位置,只要牢牢的把握住和公爺的關係,一切就還是在你的手裡掌控著。”
“鄭義祥這事兒,我總感覺不對,按理說怎麼也不至於就這麼死了吧。”
聽了老爺子的話,張世貴知道無法挽回,老爺子應該是算計好了,這樣做對自家最有利,不過他還是把心裡的疑問提了出來。
“別去想了,就是個廢物,兩百多人連一仗都打不下來,還把命丟了。”
張慶搖著頭,根本沒把鄭義祥的死往心裡去,就算有問題又如何,還能為死人翻案去?
死了,就沒有價值了。
“可是......”
張世貴斟酌著用詞,好半天才繼續說道:“讓佔魁和魏勐爬的這麼快,以後就不好控制了,而且到時候佔魁職位還在我之上。”
“你呀,跟了我這麼久,還是沒明白咱們衛所武官是個什麼地位。”
張慶看了兒子一眼,“在衛所任職,最重要的不是官職大小,而是上面的靠山。
還有個更重要的,好些人還沒想明白,我感覺到是魏勐那小子瞧出了點什麼,那就是別輕易挪窩,就算要挪,那也得有後手,有備無患。”
張世貴這會兒滿頭問號,老爹前面的話,他懂,後面就是在費解。
“少挪窩。”
張慶看著張世貴淡淡說道:“只要留在本衛所升遷,才能讓小的繼承到什麼。
等你熬夠資歷,想要上位,簡單,透過公爺的關係,把人調到南京京營去就是了,那裡指揮多如狗,你才能順利上位。
我之所以一直賴在這位置上,還不是因為你襲職只能做僉事,同知的位置肯定保不住。
你記住了,任何時候都不要謀求升遷,就留在衛所裡,九江可是好地方啊。”
張世貴點點頭,他明白老爹的意思了。
不管是吳佔魁還是魏勐,要是不聽話不老實,就把人調南京京營去,就算給他們升半級,算起來也是虧。
他們張家哪都不去,就留在九江衛裡。
“那吳棟、文才又怎麼處理?”
張世貴又想到吳魏兩家留的後手,他有點不確定,千戶和百戶也能勞煩公爺出手?
“留下吧,他們倆和宏福關係不錯,以後位置還不是留給宏福的,他也需要幫手幫襯。”
張慶看了眼張世貴,“怎麼說都是親戚,你還真能把事兒做絕了。”
“難怪上次立功,他們只想讓兒子襲職,留在他們的缺上,甚至要是不能襲職,他們升遷都不要了。”
“呵呵,你才明白。”
張慶又眯起眼,“這次事兒辦的不錯,公爺很高興,誰能想到這麼湊巧,那邊聖旨剛下,陳洪陳公公還在催著公爺發兵圍剿倭寇,這邊的仗就打完了,報捷文書就送到公爺手裡,嘿嘿.....
等勘驗文書送來,你就去南京城面見公爺,露個臉,順便把我請辭的文書帶過去,這當口這些應該能成。”
......
幾日後,中溪鎮。
駐紮在此十來日的明軍終於再次整隊,和縣衙書吏辦理交接手續後,九江衛四百多人依舊分成三隊原路返回,這次他們的目的地是蕪湖,和九江衛大隊匯合,然後回返駐地。
一路上很順利,經過溧陽縣城時,溧陽縣令還組織鄉紳送來不少酒肉。
這一次出征,右軍千戶所的那些軍漢可是吃的滿嘴流油,以前哪有這麼好的事兒,能吃飽就算上官恩賜。
吃了敗仗,死了不少人的後軍千戶所就悲催多了,分的酒肉最少,他們還不敢說什麼,他們的領頭上司都死在倭寇手中,現在這支隊伍裡的指揮都是右軍出來的,能說個啥。
過了溧陽,依舊在廣通鎮登船,一路無話到了蕪湖和衛指揮匯合。
只是在上船那會兒,衛鎮撫魏勐過來看了看後軍的情況,罵了分管後勤的人,才送來不少酒肉,到是讓後軍計程車卒對魏鎮撫生起不少好感。
好吧,這年頭當兵,有奶便是娘。
聽崩山堡那邊計程車卒說過,在魏百戶手下當兵是,他們那裡是周邊衛所過的最好的,至少能吃上飯,周邊的軍戶人家也願意嫁女兒過來。
至於鄭義祥身邊的幾個親兵,關鍵時候沒能護住主官周全,被衛鎮撫直接處以極刑,早就沒人再去議論了。
《日月風華》
十月初,九江衛船隊回到九江府。
和幾年前一樣,這次九江衛出征又打了大勝仗,直接把流竄浙江、南直隸多府的倭寇一網打盡,可算是大出了一把風頭。
之前在魏廣德他們參加鹿鳴宴那會兒,江西的都司、布政使司還在為近在咫尺的倭寇憂心,連發多道文書嚴令東邊各府縣收攏軍卒進行訓練,準備迎擊倭寇侵擾。
現在好了,倭寇都被砍了腦袋,人頭掛在了南京城上。
犒賞銀子在蕪湖就已經拿到了,按照朝廷規定的賞格,南京戶部直接撥發下來,雖然漂沒依舊,可是到手了銀子,也是讓眾軍戶們欣喜不已。
至於封賞,那就只能等了。
在張世貴把查勘文書和倭寇人頭送到南京後,陳洪陳公公才帶著捷報和其他奏疏一起走大運河返回北京城,向嘉靖皇帝交差,順帶帶走了所有與此戰有關的戰報謄抄本。
不過讓張世貴有點詫異的還是,在魏國公府,陳公公拉住他詳細瞭解了這次交戰的情況。
雖然張世貴沒有親臨前線,可是吳佔魁連同捷報一起送來的書信裡詳細說了這次交戰的情況,尤其是張宏福帶著馬隊衝擊倭寇。
“張宏福,你兒子,不錯,不愧將門虎子,那個吳棟、魏文才也不錯,怎麼你們九江衛去打仗,還帶上小的?”
陳洪在知道最後衝陣幾個人,都是九江衛的小將,吳棟和魏文才還好說,都是在職武官,張宏福和魏廣德可都不是,白丁一個,勉強算餘丁吧。
“宏福那是跟著他姑父漲見識去了,廣德則是想要看看倭寇什麼樣,不瞞公公,我那侄子魏廣德今年剛過了鄉試,下月就要和同窗好友一起結伴去北京參加明年的會試。
如果有幸能夠上榜,他也是在賭殿試,皇上會不會出題靠平倭策略。”
張世貴小心的解釋道。
“哦,還是個舉人,不錯不錯,不愧衛所出身,這下馬能拿筆,上馬能打仗。”
陳洪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隨即想想又說道:“我看這些軍報裡雖然有寫出此戰的過程,可是並不詳盡,你今晚回去寫一份明早讓人送來。”
“是。”
張世貴只能點頭領命。
下來,張世貴見到魏國公徐鵬舉,說起陳洪要他寫的東西。
“無妨,京裡就是要知道這夥倭寇的實力如何,你知道怎麼寫,至於那幾個小的,都沒到上戰場的時候,不可能被調去沿海衛所掌兵的。”
確實,流竄兩省數十府縣的倭寇要是都是烏合之眾,那江南官場的面子才是真丟大了。
至此,轟動大明南北的倭寇進犯南京事件算是徹底畫上句號,以南京兵部尚書張時徹、侍郎陳洙、撫寧侯朱嶽、太監郭放去職結束。
至於封賞,還要等北京重臣們商議後上奏天子才能定奪,不過這個時候,他們卻都在為皇帝的第一個孫子的降生在慶賀。
嘉靖三十四年十月壬戌,裕王第一子生。
禮部請告於郊廟社稷,詔告天下令文武群臣稱賀,上曰:此所具儀太孫之禮也,豈可不俟。君命第遣官奏告:玄極寶殿及奉先殿。群臣不必稱賀,頒詔無謂已之。尋命成國公朱希忠告玄極寶殿,駙馬都尉謝詔告奉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