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到上海

和南京一樣，12月的上海同樣溼冷，按照節氣計算，12月早已經算是入冬了，可是在南方一些地方，還是會出現降雨的天氣。被譽為東方明珠的大上海，在1936年的這個冬天，已經出現過幾次雨量不大的降雨，今天早上的這次降雨更是給入冬之後的大上海，蒙上了一層薄霧。

自20年代起，咖啡廳大量出現在上海街頭，經過十幾年的發展，被譽為東方小巴黎的上海，更是咖啡廳林立，像這樣的一個雨霧早晨，去咖啡廳喝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似乎成為很多人的選擇。在一家看著很普通的咖啡廳裡，零星的坐著一些客人，富家子弟打扮的唐城，此刻就坐在這家咖啡廳的角落裡，正透過臨街櫥窗向外看著什麼。

唐城來上海已經兩天，那日在南京送走家人之後，唐城便搭乘火車直奔上海。來到上海的他並沒有去醫院看望張江和，因為他知道按照張江和的性子，如果知道自己來上海，是為了報復上海特高課的，一準會出言阻止自己。張江和現在還是個傷員病號，唐城不想他為此事擔憂而影響到傷勢恢復，所以他才會選擇先抽出時間來熟悉上海這座大都市。

兩天時間裡，唐城騎著腳踏車幾乎走遍了整個租界，不管是法租界還是公共租界，就連被日本人實際控制的虹口區，唐城同樣假扮日本僑民去走了一趟。熟悉地形，自然是一個刺客在行動之前所必須要做的事情，除去一些太過敏感的地方，唐城已經打算要走遍整個上海，這其中也包括一些煙館和賭場。

對著櫥窗向外看了一陣，唐城點了一根菸慢慢抽了起來，咖啡廳裡單獨的客人並不算多，算上唐城也就只有三人，除去唐城，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單獨的客人。唐城抽著煙，眼角的餘光卻在留意那一男一女兩人的舉動，從昨天唐城在張江和入住的醫院門外短暫逗留之後，他就隱約發現身後有人在跟蹤自己。

咖啡廳裡的這一男一女是在唐城後面來的，雖然這兩人都是單獨進來的，可是唐城卻從一些細微的細節中發現，這兩人必定是認識的。兩個相互認識的人，不但分開進入咖啡廳，還故意分開坐在兩個位置上，如果不是唐城發現了一些細節，或許也不可能發現這兩人之間的隱秘聯絡。

唐城時刻記得這裡是上海而非南京，所以對身邊出現的任何異狀，都會報以必要的警惕。唐城不確定這一男一女是否就是暗中跟蹤自己的人，就算確認是對方，唐城實際也並不是很在乎。一支菸抽完，唐城取出皮夾叫過招待遞上幾張鈔票，然後起身離開咖啡廳。

離開咖啡廳，唐城順著街道慢慢的走著，藉助街邊店鋪臨街櫥窗的玻璃，唐城一直在留意自己的身後。順著街道已經快要走到前面的街口了，唐城卻還沒有發現身後出現異狀，可就在唐城暗自鬆氣的時候，身後的方向卻突然傳來一陣呼喝聲，緊接著就有兩聲槍響出現，路人們瞬間慌亂起來。

已經快要走到街口位置的唐城，隨即也隨著幾個路人縮躲在街邊的一個麵包店裡，透過臨街櫥窗，唐城清楚的看到先前出現在咖啡廳裡的那一男一女，正在街道對面被幾個黑衣漢子一路追趕過來。“啪!”身穿深色大衣的男子回身打出一槍，趁著那幾個黑衣漢子縮躲之際，身穿狐領大衣的女子快跑幾步來到街口。

這一男一女便如此相互掩護著，很快便越過了街口，只是他們並沒能逃出生天，因為街口對面也有黑衣漢子出現。麵包店裡的唐城隔著臨街櫥窗津津有味的看著，不管對方是地下黨還是什麼其他人，這一切都跟唐城來上海的目的無關，所以，他只想做個看客，卻並不打算參與其中。

那一男一女雖說已經衝過街口，但還是終究因為子彈耗盡，被後續出現的十幾個黑衣漢子們團團圍住。麵包店裡的唐城看的暗自咂嘴，心說兩支手槍居然抵不過一群使用冷兵器的，這一男一女可是真夠嗆!被黑衣漢子們圍住的一男一女，被很快帶走，街道里的混亂也很快平息下來，唐城則拎著剛買的兩個麵包施施然走過街口，很快消失在人流之中。

咦？你總算是又出現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之後，正準備搭乘黃包車的唐城，又似乎感受到了那種被人盯梢的感覺。心頭暗笑的唐城隨即裝作毫無知覺的樣子，徑自坐上黃包車，又開始了漫無目的的隨意溜達。一整個上午，唐城坐過黃包車，也坐過有軌電車，卻從不在一個地方做過多的停留，一直到了午飯之間，唐城這才終於停在了一家西餐廳的門口。

這家西餐廳名叫薔薇餐廳，在法租界裡不算很有名氣，唐城來這裡也不單單只是為了吃飯，主要還是來找人的。離開南京時，約瑟夫給了唐城這個地址，只是唐城當時並不知道這個地址會是一家西餐廳。走進這家西餐廳，唐城不覺楞了一下，因為這家西餐廳裡的佈置更像是一家酒吧而非餐廳。按照約瑟夫交代自己的那樣，唐城在靠牆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在餐廳女招待走向自己這邊的時候，唐城將桌上的那盒火柴豎著放在自己的左手邊。

約瑟夫介紹給唐城的這家西餐廳實際是法租界裡眾多外籍黑市掮客私下裡聚會的一個地方，同樣，這家名為薔薇的西餐廳也是諸多黑市貨物分流的一個場所。餐廳故意放置在每張桌子上的那盒火柴，是隻有黑市掮客們才知道的一個小手段，只需要將桌上的這盒火柴豎立在左手邊，餐廳招待們便知道這是來找老闆購買黑市貨物的。

看到唐城左手邊豎立的火柴，金髮碧眼的外籍女招待隨即給唐城端來一杯咖啡，然後低聲告訴唐城先等一會。女招待離開，唐城環視整個餐廳，只是在他觀察餐廳裡其他人的時候，那些人實際也在暗中觀察唐城。進入餐廳之後，唐城心頭那股被人盯梢的感覺終於消失不見，不過唐城並沒有就此鬆懈下來。唐城不動聲色的小口喝著咖啡，只是他的視線，會時不時的掃過那面臨街櫥窗和餐廳的正門。

一杯咖啡才喝了一半，剛才那個外籍女招待再次走了過來，在她身後，跟著一箇中年的外國男子。“是你要找我？可我並不認識你。”中年外國男子在唐城對面坐了下來，先用一幅審視的表情看了唐城一陣，開口說話的時候，卻是一口流利的國語。

唐城並不在意對方看自己的這幅表情，只是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一支鋼筆遞給對方，“約瑟夫是我的朋友，這個地址就是他告訴我的，可我並不知道這裡是一家西餐廳。約瑟夫跟我說，我來上海如果遇到事情，就可以來這裡找老闆尋求幫助。”等對方接過那支鋼筆之後，唐城這才慢慢悠悠的解釋道。

看過唐城遞來的這支鋼筆，餐廳老闆再次看向唐城，只是這一次，他的眼神中少了些探究，取而代之的是輕鬆與回憶。“約瑟夫不但是我的朋友，還是我的大學同學，這支鋼筆，是大學畢業的時候，我送給他的禮物。約瑟夫既然能把這支鋼筆交給你，這就說明他跟你的關係很好，你需要什麼樣的幫助，現在就可以告訴我。”

既然是來這裡尋求幫助的，唐城也就沒有藏著掖著，先遞給對方几張照片，然後是兩根大黃魚金條。“我需要一份能夠自由出入租界的合法身份證件，如果你能幫我弄到一份虹口區日本僑民的身份證件，那就更好了。”唐城的話令餐廳老闆眉頭一跳，唐城剛才這番話的資訊量很大，由不得他不小心對待。

唐城沒有尋求對方的幫助尋找臨時落腳的住所，因為他不想自己的行蹤被對方知道，畢竟此人是約瑟夫的好友，卻並非是自己放心之人。只是弄個可以在上海租界自由出入的身份，這對餐廳老闆來說，並不算什麼，可唐城還要一個虹口區的日本僑民身份，這裡面可就有些說道了。

只是第一次見面，餐廳老闆並沒有對唐城說出自己的姓名，而唐城也沒有向對方表明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兩個人只是像普通人一樣，坐在一起喝了半杯咖啡，便各自離開。離開薔薇餐廳，那種被人盯梢的感覺再次出現，唐城不禁心頭火氣，隨即打消了乘坐黃包車的想法，徑自徒步順著街邊走了起來。

路過一個街邊的小巷子，唐城心頭一動，隨即閃身進入小巷，之後伸手攀住牆頭向上發力，一個縱身便翻上牆頭。唐城靜靜的蹲坐在牆頭，十幾息之後，一個出現在巷口的身影出現在唐城的視線之中。牆頭上的唐城不禁瞪大了雙眼，他可沒有想到，跟蹤自己的居然是個女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