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局座說出這樣的話來,唐城暗自觀察局座此刻的表情,結果發現局座的神色中,隱隱透出一絲落寞來。唐城見狀,心中不由的咯噔閃了一下,還不等他開口,局座便繼續言道。“小五,你是個聰明孩子,雖然很多人都覺著你是個一點就炸的性子,但我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局座這番話,更是聽的唐城毛骨悚然,後背都冒出一層冷汗來。

就在唐城以為局座說出令自己更加恐懼的話語來,誰知道,局座卻突然話鋒一轉。“對以後的事情,你是怎麼看的?”還沒等唐城心中的恐懼散去,就聽到局座繼續言道,唐城不由的心中一愣,聽局座此刻說話的口吻,到像是準備跟自己談心一樣。似乎是對唐城的愣神不滿,局座立刻斜了唐城一眼,後者這才回過神來。

唐城馬上順著局座的話語言道,“我家裡的情況,您也知道!我大姐是個不頂事的,家裡的弟弟妹妹還小,我母親一直不放心我現在做的事情,就是擔心唐家沒了頂門立戶的人!”唐城不知道局座說出這句話是個什麼意思,所以他回答的很是籠統,而且直接拿了母親和唐家說事。不過他一邊說話,一邊暗自留意局座的反應,眼見著局座的表情出現變化,唐城便馬上轉變了話語。

“這以後的事情,誰能說的清楚!前兩天在家裡吃飯的時候,我母親倒是說,如果能回到南京老宅,她寧願我還是個小巡警!”唐城兩次都沒有直面局座的那個問題,如果換作是其他人這樣跟局座說話,可能早就被局座給趕出辦公室去了,但此刻的局座,卻並沒有這麼做。局座此刻只是點了支菸,然後從抽屜裡拿出幾張紙,從桌面推給了唐城。

不明就裡的唐城接過這幾張紙,只是看了個開頭,臉上的表情就已經出現明顯的變化。“你真以為,你家裡那個姓馬的老頭和南京大學的教授,軍統就沒做過調查?還有他們去緬甸搶奪金礦的事情,也並不是做的滴水不漏!”局座看向唐城,右手在桌面上下彈動著,那一下下的,就像是鼓槌敲擊在唐城心頭。

“實話跟你說,從你還在南京的時候,幫著張江和搜捕日偽特務開始,軍統總部裡就已經有了你的檔案!你的家庭情況,包括社會關係,在你的檔案裡都有記錄!從你跟著張江和南下重慶,你就處於總部的密切關注這下,你家裡的那些變動,自然不可能瞞得過我們。尤其你小子膽子夠大,居然敢派人去緬甸搶佔金礦,這是我事先沒有想到的。”

“我還是之前那句話,你是個聰明孩子,而且能力不俗!我現在再問你一次,對以後的事情,你怎麼看?”局座說話的時候,眼也不眨的看著唐城,神情中流露出來的威壓,令唐城只覺著後背一陣陣發涼。實話說,局座說了這麼多,直到現在,唐城還沒有弄明白,局座究竟想要表達什麼意思。如果只是按照字面意思,唐城猜測局座是要自己明確站隊,可依照唐城對局座的瞭解,她認為局座似乎並不是這個意思。

許是明白了唐城此刻猶豫不決的原因,一直冷著臉的局座,再次開口言道。“美國人一旦加大對亞洲的攻擊力度,日本人失敗就只是時間問題!之前延安方面只拿到三個整編師的編制,可是根據目前所掌握到的情況顯示,延安方面控制的實際兵力,早已經超過了十個師的規模。就這還沒有算上大大小小的遊擊力量,和當地的民兵組織!”

局座的話語中突然出現延安二字的時候,唐城隨即恍然大悟,敢情局座說的是日本投降之後的局勢。等局座頓住話音之後,唐城便開口言道,“您說的這些,我倒是沒有聽說過!而且這些也跟我沒有關係啊!國府畢竟才是正統,難不成日本人投降了,國府還要再跟那邊打上一場?曾家巖那邊也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啊?”

面對局座剛才的這番話語,唐城現在能做的,就只能是裝聾作啞,因為他此刻面對的是局座,是軍統的實際掌控者。局座聞言卻是輕笑起來,隨即伸手虛點著唐城,“我剛才還說你小子是個聰明人,轉眼就敢跟我玩花招,你小子也是個滑頭!既然你不想參合這些事情,那就算了,不過你家隔壁的那個美國人,是怎麼回事?”

唐城答應漢斯安置再重慶的事情,就早已經想好了對策,此刻被局座問到漢斯的情況,唐城便將那套說辭說了出來。“這事怎麼可能瞞著您!漢斯是我第一次去上海的時候,認識的朋友!我當時在上海,報復特高課的時候,用的武器彈藥,就是漢斯幫著弄到手的!而且我第二次去上海,漢斯也幫著我搜集了不少特高課的確保,最後離開上海,也是漢斯幫我打的掩護!”

“就跟您這麼說吧,漢斯南下重慶之後,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們兩家現在能算是通家之好!”唐城描述和漢斯的關係時,居然用上了通家之好這個詞,是局座絕對沒有想到的。在中國人的認知裡,能用通家之好來描述關係的,那明顯是將對方當成了生死好友的標準,這種關係甚至是可以託妻獻子的關係。

說出通家之好的唐城,故意從沙發裡起來,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局座對面,兩人此刻就只隔著一張辦公桌。唐城隨即壓低了聲音,對局座低聲言道,“這個漢斯表面上是美國人,實際是德國情報部門在上海的情報負責人!”唐城坐的這麼近,局座原本還以為他要說跟金礦的事情,沒想到,唐城忽然扔出這樣一個大雷。

還好局座城府不淺,他並沒有面帶驚奇的打斷唐城,而是用眼神示意唐城繼續往下說。“漢斯已經在上海生活多年,和德國的聯絡,也只靠著電臺。德國和日本秘密結盟之後,漢斯就已經被德國情報部門漸漸遺忘,我遇到他的時候,這貨早就已經活躍在上海的情報黑市裡,他那會就純粹只為自己和家人活著。”

“後來德國兩線開戰,漢斯覺著德國的下場絕對好不了,就找了他原先在柏林的好友幫忙,將家人偷偷送來上海。後來,上海的局勢也變得緊張起來,沒有辦法的他,只能先把家人送來重慶,交給我幫著照顧一二。再後來,就是日本人全面控制上海,表面是美國身份的他,也被日本人奪走了經營多年的餐館,無計可施的他也只能南下重慶,來投奔我了!”

唐城主動說出這些,並不是對局座的試探,而是根據他對局座的瞭解,所做的一次嘗試。果然,在唐城頓住話音之後,局座並沒有發怒貨是訓斥唐城,而是似笑非笑的看向唐城。“既然他是無路可走,才南下重慶來投奔你的,那他去香港又是怎麼回事?我聽說,這個漢斯在香港可是買了不少地皮?而且還跟不少有政府職務的英國佬交上了朋友!”

局座問及漢斯的時候,唐城就已經在腦海中快速思量過,所以局座此刻問到漢斯去香港的事情,唐城也並沒有顯得慌張。“就知道沒有事情能瞞得過您!”唐城先咧著嘴,給局座送上一記馬屁,然後才開口解釋道。“您也知道,我跟著張叔南下重慶之後,軍統重慶站良莠不齊,張叔的很多計劃都不能實施,所以我就組建了搜尋隊!”

“搜尋隊起初只是為了給張叔幫忙,後來隨著案子增多,重慶站的人員更換,搜素隊就漸漸脫離出來。我們當時偵辦的不少漢奸,大多都有不少家財,這一來二去的,我手裡就積攢下不少錢財。尤其我後來還在城外弄了勞改農場,農場看著進賬不多,可是架不住農場每天都有產出。我母親常說狡兔三窟,所以漢斯來了重慶之後,我就跟他商量這些錢財的處置。”

“漢斯之前去過香港,加上我們在緬甸的金礦也收穫不菲,於是,他就帶著那些錢財和黃金去了香港。我原本以為他只是將那些錢,幫忙存進外國銀行裡,可沒有想到,他去了香港就變了主意,一次性買下不少地皮和唐樓。我就想著,反正地皮和唐樓就在那裡,不管世道怎麼變,只要地契還在我們手裡,那些東西就還是我們的!這總好過把錢放在家裡或者存進外國銀行安全的多!”

局座聞言輕笑道,“你就不怕這個漢斯耍花招,暗地裡和英國佬聯手,吞掉你在香港的那些地皮和唐樓?”決定對局座和盤托出漢斯的事情,唐城變徹底放鬆下來,所以此刻面對局座的調侃,唐城也表現出輕鬆的態度。實際上,局座對漢斯去香港之後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很全面,如果不是此刻聽唐城說明情況,局座決計不會想到,唐城跟漢斯的關係居然能好到如此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