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山日出臣看著手稿上的“姑獲鳥の夏”五個字,心中感慨萬千。

手竟像是被舞城鏡介施了咒術一般,忍不住的拍動了幾下,以表達自己的崇敬之情!

可能是宇山日出臣拍掌的聲音太大,驚擾到了舞城鏡介。

舞城鏡介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從榻榻米上坐了起來。

看著宇山日出臣對著《姑獲鳥之夏》手稿雙手合十,像是禱告一般的模樣,舞城鏡介有些疑惑的開口:

“宇山先生,我睡了多久?”

“《姑獲鳥之夏》您看完了嗎?”

宇山日出臣抬手看了眼手錶,發現距離自己來時的五點半,已經整整過去了十二個小時。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四十。”

“舞城老師,《姑獲鳥之夏》的故事,我已經全部看完了。”

舞城鏡介用手揉了揉睡眼朦朧眼睛:

“原來我睡了這麼久,真是抱歉,宇山先生。”

“感覺《姑獲鳥之夏》怎麼樣?有沒有達到,我當時在江戶川亂步登龍賞臺上,說的那麼厲害?”

宇山日出臣剛剛看完了《姑獲鳥之夏》,心裡正有著諸多的疑問,想要向舞城鏡介請教,聽到舞城鏡介的話,當即笑著開口:

“說真的,舞城老師,你當時在江戶川亂步登龍賞臺上,說出你要寫出一本從未有人看過,從未有人聽過,別人寫不出來的推理小說的時候,我個人是有一點質疑的。”

“但是,現在看來,是我低估了舞城老師您的能力,這哪裡是從未有人看過,從未有人聽過,別人寫不出來的推理小說?”

“這簡直就是別人難以企及,即便是抓破腦袋,都沒辦法寫出來的驚世奇書!”

“將民俗,妖怪,心理,精神疾病,幻視,腦科學,包裝成無數的細小謎團,等到結局的時候,直接寫出將近兩百頁怒濤般的狂氣解答,將這些謎團全部交織在了一起!”

“這種峰迴路轉的感覺,彷彿這本書被‘妖怪’施加了結界,讓人只看一眼,就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尤其是那種民俗融入推理的感覺,讓人忍不住開始懷念巔峰時期的橫溝正史老師,同樣的詭異,同樣的令人毛骨悚然,同樣的讓人感覺悲涼!”

“唯獨不同的是,橫溝正史老師筆下的兇手,殺人動機的解答有些太過簡練,總是讓人無法信服故事裡的角色是活生生存在的人。”

“但舞城老師,您做到了!”

“您做到了利用民俗傳說,將一個扭曲的,名為久遠寺的家族,變成了活生生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家族!”

“在別的作家還在摳破腦袋思考著,如何將兇手的殺人動機更加合理化的時候,舞城老師您直接開闢出了一條新的賽道,您利用大量的詭辯,以及民俗學,精神學,心理學,構建出了一個能夠自圓其說的世界。”

“雖然書裡面有很多說法都缺乏科學依據,但是正如故事的主人公關口巽所言,雖然京極堂的話聽起來像是詭辯,但實際上卻處處透著符合這個世界的真理。”

“您借用京極堂之口,補全了兇手的殺人動機,將癔症比喻成妖怪附身,這種創新的手法,給我帶來了無比美妙的體驗!”

宇山日出臣彷彿是一臺擁有數不盡彈藥的“加特林機槍”,一連串說出了幾百字對舞城鏡介的讚賞!

舞城鏡介剛想開口說話,卻不想又被宇山日出臣搶先開口。

“舞城老師,對於書中的劇情,我大致都已經明瞭,只是最後京極堂的話,有些讓我琢磨不透。”

“我能理解涼子最後是因為關口巽喊出了‘母親’,啟用了涼子體內的母性,讓涼子從姑獲鳥轉變成為了產女,最終將孩子交給了關口巽。”

“但是我不理解,最後京極堂對關口巽所說的話。”

“雖然產女沒有性別,可以由觀測者來決定它的外貌,但是為什麼京極堂會說,涼子,梗子,菊乃,甚至連牧朗也是產女呢?”

“對於這個說法,我總覺得有些雲裡霧裡,更沒在書中得到京極堂的任何的解答。”

宇山日出臣提出了問題後,便用眼睛緊盯著舞城鏡介。

那雙中年人的眼裡,竟投射出了像是小學生渴望知識的清澈眼神。

舞城鏡介見宇山日出臣總算停止了發言,嘆了口氣,用手指了指肚子:

“宇山先生,吃的呢?”

“別告訴我,你把東西都吃了,總不能讓我餓著肚子給你做解答吧?”

宇山日出臣聽到舞城鏡介的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拍了拍腦袋笑著朝著冰箱走了過去。

二人將食物攤開,放在了桌子上,舞城鏡介邊吃著刺身,邊為宇山日出臣提出的疑問進行解答:

“宇山先生,想要知道為何他們都是產女,就要搞清楚產女究竟是什麼?”

“可能書裡京極堂說的比較隱晦,所以我在這裡給你一個確切的解答吧。”

宇山日出臣聽到舞城鏡介的話,立刻將夾住刺身的筷子放在了桌子上,坐正了身子,像是個狂熱粉絲一般。

舞城鏡介見到宇山日出臣這幅樣子,便也認真的做出解答:

“所謂產女,它與其說是產婦的執念,不如直接將其定義為,人類對母性以及傳宗接代這種執念,衍生出的幻想。”

“涼子就不必多說了,年輕時痛失其子,還被母親綁在床上看自己孩子被泡在福爾馬林之中,這種可怕的遭遇讓她本就脆弱的人格再度分裂,成為誘拐殺害別人孩子的‘姑獲鳥’,經由關口巽的呼喚,喚醒了母愛,成為了產女。”

“梗子也是一樣的,為了扭曲的愛,有了想要用孩子來維持自己和牧朗相愛的假象懷孕,最終卻因為幻想破滅,爆肚而死,所謂的假性懷孕,就是產女執念的幻想。”

舞城鏡介喝了一口酒,潤了潤喉嚨,繼續說道:

“久遠寺菊乃也是同樣,她的本意是想要讓久遠寺家族一直延續下去,但是因為民俗約束,家族規矩,所以導致她會使用石頭,砸死無法生還的無腦兒,由此犯下的過錯,最終使得久遠寺家族覆滅。”

“至於牧朗為什麼是產女?”

“究其根本原因,是因為牧朗被傳宗接代這個概念所影響,以至於失去生育能力,卻想要有個孩子變成了他的信仰,他的精神直到死亡的前一刻都被產女所依附,所以說他是產女也無可厚非!”

宇山日出臣聽到舞城鏡介的解答,似乎意識逐漸和《姑獲鳥之夏》中的主人公關口巽融合在了一起。

彷彿面前的舞城鏡介就是京極堂,即便清楚這些都是詭辯,但是卻依舊聽得津津有味。

宇山日出臣心中的困惑,被舞城鏡介全部都解開了,感覺非常的痛快,如同《姑獲鳥之夏》中的關口巽一般,被洗滌了靈魂!

想到這些,宇山日出臣端起酒杯痛飲一口,笑著對舞城鏡介開口說道:

“舞城老師,如果說,我之前心目中排名第一的推理小說是《獄門島》,那麼從今天開始,第一的寶座就要易主了,它的名字就叫做《姑獲鳥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