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一根心絃崩開,隨之繃緊在石面上的手指失力。

沈君曦瞳孔收縮,眼明手捷拉住他的胳膊!

咬咬牙,提氣一口內息,猛地將他提上來。

相偎相抱,浸香滿懷。

原本就狹小的窄坡,擠不下兩個人,蕭宸被迫壓在她身上。

兩目相對,滿懷溫暖藥香令他渴望深呼吸又不受控制地屏息。

沈君曦本就束胸的胸口就會時常發悶,這會兒被蕭宸壓的更喘不過氣,臉頰微微泛紅,罵道,

“沒本事爬什麼假山,你這是不想要命了?”

蕭宸恢復了呼吸,他的鼻尖在貪婪地涉取那股溫暖的氣息,眼睛卻純澈如故,解釋道,

“離遠了不敢叫,擔心小侯爺會摔下去。”

歡喜流遍全身,被喜歡的人抱著,猶如天賜。

沈君曦眉頭緊蹙,臉龐微紅,不是沒和男子接觸過,相反,哥哥從前經常抱她,揹她。

可蕭宸的姿態不一樣,貼得她太緊了,他的氣息特別,混著雪參清冽、血靈芝的熾熱,是冰雪在陽光下消融,冷冽又滾燙的氣息。

沈君曦聞過很多藥香,唯有蕭宸身上的藥香是她費了大功夫養出來的。

她幾乎將手頭上有的,最好、最貴、最極品的藥都砸在了他身上.

被這股窮奢極欲的氣息將籠罩其中,沈君曦沉著一口氣,怫然不悅道,

“少廢話!笨手笨腳都煩死了,快給小爺下去!”

蕭宸指的手撐著石面,跪伏在她的身上,

“是蕭宸失禮,現在就下去。”

他純淨的眼睛裡閃著無辜歉意,似乎還像乞求著什麼,看起來很像一條狗被鞭子抽了時眼睛裡的東西。

沈君曦喉嚨被堵了下,明明被壓遭罪的是她,他在委屈什麼東西?

乞求她帶他下去?

“哈哈,老遠就聽到小侯爺罵人了,原來如此!”

假山不遠處蕭雲澤帶著睿王以及張楓林等人走來。

睿王公鴨嗓似得笑聲讓沈君曦想撕了他。

蕭雲澤目光不忿,嗤笑道,

“光天化日,九弟有夠不知羞恥。”

一句話讓其餘人跟著發笑。

馮玉朝著李淼低聲開口,

“小侯爺也不是第一次睡梅苑外的假山吧?蕭宸這是飢渴了,爬上來急著勾引她呢…”

李淼回道,

“嘖嘖,他以前是真能裝啊!”

蕭雲澤抬眸望著兩人,冷冷道,

“這人就是貪,封了王還不知足,也不知道他還想要什麼。”

沈君曦斜倚在假山上猶如月兒彎彎的石頭上曬太陽睡覺不是第一次,不少學子都見到過,她的事在學院裡都是頗受關注的。

但蕭宸拱著身體,像狗一樣匍匐在她身上真的就十分令人遐想。

可對於這些話,蕭宸像是沒聽到似的,眼睛像是小鹿一樣伶俐乖順。

沈君曦莫名其妙產生了一種栽在這雙純澈雙眸中的感覺。

她認命的攬過蕭宸的腰,一手借力撐了把石面,用超凡出群的輕功帶著蕭宸落地。

她的輕功到讓一眾人羨慕又驚豔。

暗歎沈君曦到底是將門後代,就算學習再不認真,但一身功夫底子卻不是他們能比的。

只是沈君曦待蕭宸態度依舊曖昧,倒是讓眾人意識到說錯話,把嘴閉上了。

“你等倒是閒的,來小爺這裡做什麼?”

沈君曦冷淡的看向蕭雲澤,但凡他不在這,聒噪的馮玉等人她一腳就能踹飛一個,包括睿王。

太子蕭雲澤目光從沈君曦擱在蕭宸的腰上的手挪開,壓著煩躁說道,

“本宮前日答應了鍾靈郡主會買玄知大師的作品贈與她,這不是想借賢弟面子在匠心閣打個折扣,賢弟若是不去,掌櫃該是不會對本宮手軟。”

沈君曦微微挑眉,她去了要面子的蕭雲澤應該更不會講價才對。

難不成這就打算向她換現銀?

換現銀給蘇天雪要蕭宸的命?

她不去,掌櫃的是不敢輕動大量現銀才是真的。

“賢弟就別猶豫了,給為兄一個面子吧!這美人哪裡沒有,不如今晚就去本宮府上挑選幾個更夠味兒的。”

蕭雲澤說著就走來拉沈君曦。

睿王也跟著走過來,

“哈哈,我等也是想借太子的光,再蹭一蹭小侯爺的臉面,也去買上幾件玉器。”

送上門生意沒理由不做,賺錢的事情沈君曦都很積極。

她不著痕跡的避開蕭雲澤想攬肩膀的手臂,走向廊道,

“殿下既是開口了,小爺也只能陪著了。”

蕭宸還想跟,沈君曦卻在踏上廊道階梯時給了他一個“制止”的眼神。

說不上真生氣了還是旁的心情。

她最後瞪他的眼神最像是在耍脾性。

蕭宸落寞的止了步,目送他們簇擁著她離開的背影。

暮色漸漸崩潰下來的時候,長青從外歸來,他提著食盒,快步走到蕭宸跟前,

“殿下,該服藥了。”

蕭宸眉寒若冷霜,清靈出塵眼睛裡泛起一抹暗光漣漪,嗓音清寂,

“戌時了?”

“正是,殿下還沒找到小侯爺嗎?”

其實相比接受麟王火爆的脾氣,長青覺得面前的這位新主子清冷寡慾,看不出脾性,反而更難伺候些。

蕭宸接過長青手上的食盒,淡淡道,

“找到了,但是她出門了,你去買餛飩,她回來會餓,睿王之流,她該是見了就不下飯。”

長青點頭,剛轉身的時候又聽蕭宸說道,

“再買些熱騰的糕點,不要多,每樣兩塊就夠了。”

“屬下領命。”

…………

天亮之前有一個時間是非常暗的,星也沒有,月亮也沒有,黎明終是熄滅了天空中所有的光。

每每的風吹草動都會讓伏案的蕭宸驚醒。

不注意就守著一扇窗戶。

一盞燈火。

枯坐一夜。

天色大亮,服藥後,他聽到巡值的腳步聲,再也坐不住了,大步走了出去。

“小侯爺在哪?為什麼現在都沒回來?”

凌墨本是不想說的,但見蕭宸是真的著急,嘴唇動了動,拱手回道,

“戌時便與太子等人分開了,但在書院門口被陛下急召進宮,屬下不知所為何事,眼下一夜未回,該是宿在宮中了。”

“她是外男,平白無故怎能留宿後庭?”

蕭宸先是反問一句,後朝著凌墨說道,

“告知周學府,本王今日抱恙,不去上課了。”

在蕭宸眼中,即使沈君曦算無遺漏,但傅太師一黨又怎麼能好對付?

然而相比起傅太師,蕭宸更擔心他那父皇對沈君曦不利。

都說伴君如伴虎,如果信的內容觸怒了帝王。第一個要拿被拿去開刀的就是沈昊山最重視的嫡孫。

因此他的神態凝重,全然以命令的口氣交代凌墨。

這讓凌墨感到可笑,他朝著蕭宸背影問道,

“宸王殿下,您如今好不容易才得以在書院安穩,趕著進宮又有什麼用?說不定還要給小侯爺添麻煩。”

蕭宸聽見了,但沒有回頭。

他不會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用。

因為他清楚的看見過,她自夢魘驚醒,因為看見他而閃過的一瞬安心。

她羽翼豐滿,無所不能,但無人能填她心中貧瘠之地的驚惶。

他一無所有,瘦如枯槁,卻因她重新瘋狂生長血肉。

自此,除她蹙眉,再無畏懼。

……

蕭宸縱馬連過三道宮門,守門的禁宮軍愕然詫異,但沒人敢詢問緣由。

無論如何,蕭宸現在封潘為王,不是他們開罪起的。

抵達朝聖門後,蕭宸快步趕往尚宮局。

如果沈君曦昨晚留宿宮中,負責宮內人衣食住行的尚宮局必定會為她安排。

宸妃母子兩人在宮中多年,位分高但不從不苛責下人,因此在不少女官眼裡都是頂了天的好人。

老尚宮姓裴,曾做出事被宸妃免去責罰,受過宸妃恩惠,雖然大事幫不上忙,很多安排上也不敢得罪皇后,但沈君曦的安排上還是直爽的告知了蕭宸。

“據說小侯爺昨晚陪陛下喝了不少逍遙釀,酒醉後就宿在了風貴君的雍華宮。”

蕭宸心裡咯噔一下,逍遙釀是烈酒,飲之入胃如同火迫,沾有它的布條可以點燃,並且絲毫不損傷布條,其濃度難以想象,同時也珍貴無比。

他那父皇到底安的什麼心?

“她醒了沒有?”

裴尚宮看出蕭宸著急,朝著他低頭繼續道,

“風貴君的貼身太監方才來過,說是風貴君早間陪陛下早朝,讓老奴安排婢女送洗漱用具及衣裳給小侯爺,只是奴等從未見過小侯爺,不知他習慣喜好,宸王與小侯爺關係要好,不如幫忙看看。”

蕭宸輕嗯一聲,這宮中人都是人精,換在之前,裴尚宮最多告訴他沈君曦在哪,但不會幫他到這一步。

如今,真的不一樣了。

一路與尚宮局婢女趕至雍華宮。

因為心中鄙棄,過去幾年蕭宸鮮少踏足男妃的宮中。

這位風貴君是傅家為北唐帝找的美男。

蕭宸往日每每見他奉承北唐帝的模樣只覺得是假意之態,令人作嘔。

但是,再踏入這宮中。

他恍然覺得風貴君興許也和這宮中的女人一樣,是真的想獲得帝王寵愛。

因為心上人是男、是女是無法選擇的。

他從未有過啟蒙宮女,也沒有對女人產生過慾望。

唯有那次對沈君曦…如…烈火焚身。

……………………

緊閉的房門被輕輕推開,大床四周的豔麗的綢緞因風飄蕩。

屋內氤氳著散不去的酒氣,但蕭宸依舊從這股混沌的酒氣裡分辨出了屬於沈君曦身上的那抹橙香。

“小侯爺……”

忽然被人搖晃肩膀,沈君曦忍著頭痛欲裂的感覺,眯了眯眼。

起初以為是幻覺,後來蕭宸的臉越來越清晰,她心驚了下以為還在做夢,

“怎麼…哪裡都有你?”

“我為小侯爺帶了藥,是小侯爺每次飲酒後第二日都會吃的那一瓶。”

蕭宸拿出從沈君曦床頭暗格裡取出來的藥瓶,塞進她手裡。

“絕……不可能,還有這麼好的……事兒?”

沈君曦緊捏著手裡的瓷瓶,眼前蕭宸輪廓模糊,讓她不確認現在是做夢還是現實。

她昨晚沒想到皇帝能半夜宣她,灌她最烈的酒,設法從她口中詢問沈昊山有沒有旁的家書。

往日沈家軍為北唐都是能省則省,沈昊山如今卻因為軍餉不夠提出要班師回朝。

實在百思不得其解的皇帝就想著套她了。

她不是不善飲酒,關鍵狗皇帝的酒,後勁兒太大,要不是早封著幾處穴位延後酒勁兒,真得給他灌醉過去,任他搓揉捏扁。

但這種辦法治標不治本,到了後半夜酒氣盡數從胸口湧上來,無處抒解,引得兩邊太陽穴都在狠狠跳痛。

蕭宸送緩解宿醉的藥給她,簡直就是天降甘霖。

可惜是在做夢…

“什麼好事?”

蕭宸反問,他都不知道沈君曦在說什麼。

初見她時,她看著清醒,其實醉得不省人事,現在就更別提了,眼睛都睜不開。

“小爺謝謝你……但………別吵…小爺頭痛…”

琉璃藥瓶從沈君曦手中滑落。

平日裡她就不太防備蕭宸,做夢她對蕭宸更沒防備,倒頭就繼續睡了。

見她還要繼續睡,蕭宸長眉緊蹙眼裡溢滿擔憂,輕聲哄道,

“小侯爺,宮中不是久留之地,若是一次不成,又逼你飲酒怎麼辦?”

“怎麼不喝死……”他,字還沒說出來,就被蕭宸緊張的以食指抵住了嘴。

這裡是皇宮,門外都是風貴君的人,是禍易從口出,隔牆有耳的地方。

沈君曦蹙眉,綿軟的唇不滿的動了下,驚心的猶如觸電般觸感讓蕭宸猛地收回手。

他急的去掏她手中的瓷瓶,心中覺得那藥該是用來醒酒的,餵給她吃應當沒事。

在蕭宸眼中。

沈君曦清醒的時候冷靜自持,才智多謀。

但她醉酒的時候依舊是紈絝混球,不管多荒唐的事情都能做出來。

蕭宸倒出一顆棕色藥丸要往沈君曦嘴裡塞。

沈君曦蹙眉一把扣住鬧事者的手腕,幾乎不費力氣的就將人拽到自己臉邊。

“你怎麼總是那麼鬧人?”

她恍然睜開了眼,隱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溺意在那雙冷豔淡漠的眸底盪漾著,斥責的語氣啞啞的,猶如羽毛劃過心尖,帶起一陣酥麻。

“在夢裡都要折騰…以為花了我那麼多銀子…我就捨不得揍扁你?”

這一刻。

蕭宸確定,沈君曦沒醒酒,醉的很兇。

回憶洶湧而至,思緒攪混,各種飛快閃過的念頭重疊在一起。

千千萬萬的矛盾的想法在瞬間被打上死結。

如同飛蛾撲火般,他忽然掙開她的手,環過她的脖頸,擁抱住她的背。

他親吻她的唇,綿軟溼潤的觸感令心頭髮瘋。

他對她身上的氣息有著一種幾近瘋狂地迷戀

他熱烈又癲狂舔舐,渴望涉取她唇瓣的味道。

他要與她糾纏。

他想得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