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磨牙聲（中）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安佳麗之前雖然經常欺負弟弟，但是成年後，安佳麗是真心悔改了。

我又接話道：“這麼說來，你和你弟弟關係，一直很惡劣了。這還不都是因為你弟弟睡覺磨牙，不過啊，晚上睡覺磨牙的習慣，改不了。就跟非條件反射一樣，而且啊，你弟弟年齡越大，這磨牙的聲音只會越來越響。實在受不了，跟你媽媽說換房間睡覺不就行了。”

安佳麗搖了搖頭，說道：“可不是啊，我跟媽媽提了不止一次，我要換房間，不跟弟弟一起睡了，而且啊，我已經是快要成年的女人了。身體也發育起來了，弟弟畢竟是個男生，雖然還小，但畢竟不適合男女共處一室。但是，媽媽只是說，外婆的身體差，她和姨娘總得半夜輪流盯著，不讓我過來住。就這樣，說了也白說，我只能和弟弟繼續擠在那個逼仄的小屋子裡，忍受他那磨牙的聲音。”

“一直到，我高中輟學，出去找工作了，我弟弟還跟我一個房間睡覺。方便不方便，咱們就先不說了，他的磨牙聲，真是讓我受不了，很難受啊！我學不出來，他磨牙的聲音，但就像是家裡有老鼠一樣，一到了晚上就是吱吱吱個不停，我神經都衰弱了。”

“前年，眼看著他快要過二十歲的生日了。偏偏在那個時候，家裡發生了一件大事，是我們全家人的災禍。我弟弟他因為過馬路的時候玩手機，被一輛拉渣土的大車撞倒了，當場就碾壓死亡，他死得可慘了，身子都成了兩截。媽媽、姨娘還有外婆都傷心得不行不行的，我的心思卻很複雜，弟弟的死讓我有那麼一點高興。家庭地位比我高的人總算死了，我也不用再忍受磨牙聲了，但更多的，我感覺失落，畢竟他是我的弟弟啊，我的親弟弟，我們在一起吃，一起睡，我雖然欺負他，但我還是喜歡我這個弟弟的。”

安佳麗哭得梨花帶雨的，看著她被哭花的妝容，斑駁的面目，我心裡有那麼一點不是滋味。小的時候，誰沒有過記恨的人呢，可是一旦長大了，仇恨也就淡忘了。就像我見了，天天打罵我的爺爺奶奶一樣，我想恨他們，卻又恨不起來。

要說我最記恨，我爺爺什麼事情，那就是他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就成天說我是孤兒，這才導致還是幼童的我離家出走。直到我被好心人帶到了派出所，等爺爺接我回家。等我長大一些，爺爺才跟我說，因為那次事情，他被警察點著腦門批評……

“弟弟的葬禮上，我們全家人都哭得很傷心，包括我這個一直欺負他的姐姐。畢竟，家裡唯一的男人走了，我們全家人都成了孤苦伶仃的女人。事實上，我們的生活更慘了，村裡面的老光棍臭流氓，隔三岔五地欺負我們。我才趕緊湊錢首付了這套小三居室，全家人都搬了進來，遠離了那個讓我們很想逃離的老家。”

“搬到了新家以後，我每晚都睡得很舒服，每次都是一覺自然醒。因為，我再也聽不到打攪我睡眠的磨牙聲了，雖然弟弟他死了，但事實上來說，這對我的休息和睡眠而言，確實是件好事。只不過，代價太大了，我寧願被他一直打擾。”

看她這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我又開口說話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知道你為什麼非要買三居室。因為，你們四個女人一個男人，總是擠在兩間小屋子裡，根本睡不開。這樣的話，你媽媽、姨娘還有姥姥可以睡大房間，你和弟弟一人一間次臥。”

“嗯，是的，其實，咱們現在的這間房屋，本來就是該給弟弟的。沒有人住，媽媽也不讓別人住，非說這是弟弟的房間。可是啊，姥姥身體畢竟不好，後來，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媽媽和姨娘就帶她住了院，全天二十四小時給姥姥陪護，家裡就剩下了我一個人。”

“你不知道，我其實很膽小的，以前，媽媽他們不在家，我還有個弟弟陪著。然後，我還能各種欺負他，不僅不害怕了，也不無聊了！可是，現在我這個家卻冷冷清清的，空空蕩蕩沒有個人氣，一到了颳風下雨天，特別是雷雨大作的天氣，我就害怕。要是弟弟在就好了，說出來，你可別笑話我啊，一旦雷雨大了，我就會鑽進弟弟的被窩裡面，要他抱緊我。”

我嘴上沒有笑話她，但心裡已經明白了，安佳麗是個膽小的美人，難怪喜歡李虎虎這個煞氣外露的傢伙了，找個猛男保護自己，這樣她就不害怕了。

“再後來啊，我懷念弟弟，我就經常來這個房間裡坐著，看著他的床！床雖然是空的，但是被子疊得很齊整，乾乾淨淨的，就跟他出事前一樣。我和媽媽都是這樣緬懷弟弟的。我就這樣盯著我弟弟的床，一個勁兒地發呆，有時候還出現了幻覺，看見他睡在床上，還跟我說話呢。很奇怪的是，他主動給我道歉，說不該磨牙打擾我。”

打了一個哈欠的我，對她說道：“安小姐，那不是你的幻覺，有句話叫睹物思人。你太想念你的弟弟了，你的弟弟的靈魂有時候就會受到感應，可以跟你短暫地見上一小會兒，真的只有一小會兒。特別是，雷雨交加的夜晚，陰陽不平衡的時候，閃電不時照亮你弟弟的靈魂，那你就會見到他，還能跟他說上幾句話。”

“嗯，自從有了那次跟弟弟的對話後，我又能在這個家裡面聽見弟弟的磨牙聲了，很熟悉，很熟悉。總感覺，自己的家裡住進來了個人，很熟悉，就是我的弟弟，我不知道是不是弟弟真的回來了，我反而對自己神經質的情況很厭惡。可是我越是迴避，這個想法就越是干擾我的思想，覺得避無可避。”

我打斷了她的話，道：“安小姐，這不是錯覺，你弟弟的靈魂真在這裡，你要見一見他嗎？我可以讓你看見他的靈魂！”

安佳麗搖頭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