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是有官員的。

大陳的王爺們已經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上的權力,尤其是像晉王這種在京城的王爺,既沒有封地,也沒有兵權,甚至王府的護衛們都是朝廷指派,朝廷派官員統領。

但是王府裡還有長史司。

長史司有左右長史,都是正五品的官職。

左右長史之下,還有典籍,典膳、奉祠、典寶、紀善、良醫、典儀、工正以及及伴讀、教授、引禮舍人,倉大使、庫大使,亂七八糟的官員,頗為繁雜。

不過王府屬官,在朝廷裡不是正途,除非自家王爺哪天榮登大寶了,否則很難有出頭的機會。

而沉毅的父親沉章,並不是以上任何一個官員。

只是沉家雖然沒落了,但是畢竟曾經也是江都大族,有不少親朋好友,十來年前晉王府的左長史與沉章有些關係,就把他帶進了晉王府做事。

那位左長史至今還是晉王府的長史,十幾年時間一直沒有挪過位置,已經被按死在了晉王府裡。

因為有這一層關係,所以沉章在晉王府裡混得還算不錯。

當然了,王府裡雖然有自己的“小朝廷”,但是王府也有王府的家事,比如說沉章這些沒有朝廷品級的,就不歸長史司管,沉章能在王府裡混得不錯,一方面是因為長史司的關係,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為人還算不錯,能夠在王府裡混得開。

“兒子今年運氣比較好。”

沉毅對著沉章笑了笑,開口道:“算一算,小弟明年也要科考了,相比較來說,小弟讀書的天分還要強過我,他有很大機會考中進士。”

沉章拉著沉毅的袖子,笑著說道:“等你們兄弟兩個人裡有一箇中進士,為父便辭了王府的差事,回江都養老去了。”

說到這裡,沉章微微低頭,嘆息道:“這差事雖然能養家,但是畢竟不太體面,不要丟了你們兄弟二人的臉面。”

如果是在王府裡做屬官,那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但是像沉章這種,說好聽一些是管事,但是實際上也是晉王府的“下人”,平日裡倒沒什麼,畢竟尋常人想要進王府做下人都很難,但是如果沉毅沉恆兩兄弟中了進士,沉章這個差事就有些丟份了。

“什麼體面不體面的。”

沉毅看著父親,微笑道:“不是父親這些年勞碌,我與小弟恐怕早已經餓死了,能把我們兄弟養大,做什麼都不丟人。”

聽到沉毅這番話,沉章心裡舒服了不少,他拉著沉毅的袖子,一路來到了王府後院的一排廂房門口。

沉章拉著沉毅,低聲道:“這裡是王府的客房,本來是不讓人住的,但是王府近些年沒有什麼客人,客房就一直空著,前些天收到了你的信之後,為父去給顧長史送了些東西,才從司管客房的管事手裡,拿到了鑰匙。”

沉章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笑著說道:“這段時間,你就住在這裡,碰到王府的下人,不問你就罷了,如果問你,你就說是顧長史安排你住在這裡的。”

沉章很顯然有些自豪,他看向沉毅,開口找到:“你今天剛到,先休息一天,等明天我帶你去見見顧長史,他也是咱們江都人,知道你府試第二名之後,便想著見見你,要考校你的學問呢。”

沉毅看了看這排客房,又看了看老爹,心裡有些不太踏實:“爹,要不然我跟您住一起,或者我出去找個客店住得了,住在這裡,我怕您擔關係…”

“兒子也不需要什麼特別好的房間。”

“那怎麼成?”

沉章沉聲道:“你到了建康,哪裡有出去住的道理?至於為父那裡,也不成…”

“為父那裡說好聽點是管事房,但是說白了還是下人住的地方,為父是下人,吾兒可不是下人。”

《劍來》

“你就住這裡,出了事情爹給你擔著就是,我在晉王府十來年,不至於這點事情都做不到。”

說話的功夫,沉章拉著沉毅,來到了一間客房門口,開啟房門之後,他把沉毅推了進去,然後開口道:“為父還有些差事要去做,你現在這裡休息,等晚一些為父去後廚給你拿些好吃的吃食過來,保準是你在江都不曾吃過的。”

沉毅無奈點頭,半推半就的進了這間客房。

老爹走了之後,沉毅才有功夫四下打量這間客房。

房間裡,有一股澹澹的檀香味,循著氣味望去,看到桌子上一尊香爐,正冒著鳥鳥輕煙。

整個房間古色古香,雖然沒有什麼金銀珠寶,但是整體體現出一股澹澹的貴氣。

一眼望去,雖然看不出傢俱是什麼材料,但是沉毅可以明顯的感覺到。

很貴…

“不愧是王府,客房都這麼奢華…”

沉七郎放下了包袱,坐在了桌子上,四下打量一番,暗自感慨:“比外面八十文一天的客房要好得太多了。”

想到這裡,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來到床邊,直接躺在了床上。

“住就住,又不是皇宮大院,最多也就是跟老爹一起被趕出去,怎麼也不能不讓我考院試罷?”

院試要春天才能考,雖然還沒有公佈具體時間,但是最起碼要到一兩個月之後,才會開始考試。

想到這裡,沉毅乾脆躺在蠶絲綢織成的柔軟被子上,因為一路上趕路辛苦,很快沉某人就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

就在沉某人在晉王府裡安睡的時候,皇宮大院之中,戶部侍郎趙治趙昌平,正垂手站在天子書房之中,垂手聆聽訓示。

年輕的皇帝陛下,坐在帝座上,看向眼前的趙侍郎,緩緩說道:“趙卿,過了上元節,朝廷恢復,就是新的一年了。”

朝廷過年是放假的,從年三十一直放假到正月十五上元節,上元節之後,朝廷的各個衙門才正式開始上班。

不過像趙侍郎這種高階官員,自然是皇帝什麼時候召見,就要什麼時候進宮。

而年輕的皇帝陛下,之所以對趙昌平說這個,話中之意已經極其明顯了。

過了年,天子就正式十六週歲,開始親政了。

也就是說,那位楊相國,是時候退下去了。

作為朝廷“甘泉派”的領袖,戶部侍郎趙昌平身後,還有不少代表著朝廷中堅力量的甘泉派,因此這個時候,趙昌平的態度非常重要。

趙侍郎垂手站在天子面前,他恭敬低頭,開口道:“陛下,過了上元節,您就應該親政了,不過依臣愚見,陛下親政的事情不能不急,也不能太急…

天子眯了眯眼睛。

“趙卿的意思朕明白,但是朕再怎麼不急,親政這件事總要有個開端才成…”

趙侍郎恭敬低頭。

“陛下,今年開了年,就是您親政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