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有些沒明白,皺起眉頭,“你是說經常有可疑人員出入弘慶寺?”

“現在說是可疑或許為時過早,但是的確和以往弘慶寺的作風不太一樣,據瞭解弘慶寺很歡迎商賈士紳來寺中短居,但不歡迎外客長居,而且這些外客似乎還有點兒喧賓奪主的味道,弘慶寺的僧人似乎有點兒管不到,這不太符合仁慶的風格。”

跟據瞭解仁慶法師是一個十分強勢的角色,便是寺中僧侶也是十分敬服,外客就更不用說,但近期來這幾撥客人貌似都不尋常,弘慶寺那邊有點兒忌憚的感覺。

“嚯,這可就有點兒意思了。”馮紫英捏著下頜,越發覺得可疑,“那你們調查過現在在寺中的那些外客來歷麼?”

“大人,那些外客很警覺,不像是尋常商賈士紳,看穿著打扮倒像是做小買賣的,可做小買賣的能讓弘慶寺這般態度?”吳耀青搖頭,“我們還在觀察瞭解,或許再多花點兒時間,還能查出一些端倪來。”

馮紫英想了一想道:“萬事可能都要往糟糕的一面想,我覺得這弘慶寺肯定是有些什麼問題的,那仁慶能不動聲色地幹到僧綱司的副都綱,卻又查不出什麼底細,這就是可疑之處,還有你們現在掌握這些,結合在一起,那就更可疑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吳耀青遲疑地問道。

“既然那些人住在弘慶寺,你們便先著重盯牢那些人,必要的時候可以讓倪二那邊出人配合,鬥毆也好,尋釁也好,都可以,屆時官府便可以介入,……”

吳耀青搖搖頭:“大人,屬下以為過早讓官府介入不是好事兒,恐怕到最後效果不會太好,這些人既然能讓弘慶寺一幫人都忌憚幾分,怕是有些來頭的,若是打草驚蛇了,那就太可惜了。”

“那邀請你的意思是……”馮紫英想了一下,認同吳耀青的觀點。

“就讓倪二找幾個可靠機靈的混子,惹起了事端,兩邊兒說和也好,糾纏也好,也好多打交道,這才能挖出更多的的底細來,若是官府一介入,這幫人肯定會警惕起來,沒準兒三五兩下脫身溜了,那就失去了咱們的本意了。”

吳耀青想得更周全,馮紫英從善如流:“你說的有道理,這幫人也許還真是一撥大魚,我到順天府這麼久,還只有蘇大強夜殺案幫我掙了點兒名聲,還指望著多來幾個像樣的案子,沒準兒這就是一撥大魚,助我立威呢,行,就按你的意見去辦,需要怎麼做不需要再請示我,所需錢銀你可以和文言那邊說,……”

“大人放心,文言也和我說過,現在正是您打基礎樹威信的關鍵時候,無論是哪樣事兒,都得要辦得漂亮不說,還要辦出聲勢,讓大家夥兒普通老百姓都知道,我也在琢磨這弘慶寺貓膩不小,不但是這幫外客,即便是仁慶屁股上只怕都有些不乾不淨的東西,好不容易僧綱司副都綱啊,遇上這樣的好機會,怎麼能輕易放手呢,……”

吳耀青笑得格外開心,顯然是對遇上這樣一樁事兒十分滿意。

事兒大他不怕,情況複雜他更不怕,牽扯麵廣他也不怕,以自家大人現在的底蘊,求得就是一個名,上有皇上閣老撐著場面,下有倪二這樣的地頭蛇替他奔走,辦事兒的錢銀也不缺,還有順天府衙和五城兵馬司這些都想跟著喝口湯的角色。

在蘇大強夜殺案告破之後,大人的名聲可是遠揚,通州州衙那邊也都跟著沾光,現在誰不想跟著小馮修撰多搏幾回眼球,出出風頭,掙幾分政績?

“唔,其他我不多說,你也是老手了,一句話查清查細,不露聲色,如果有問題,先和我說一聲,……”

馮紫英一邊換衣衫,一邊擺手:“我只看結果,你知道我的目的。”

“放心,大人,……”吳耀青信心十足。

對吳耀青馮紫英的確很放心。

跟著這麼久了,對此人做事的風格他也瞭解,精細謹慎,這一點上和汪文言相若,但吳耀青更有一股子狠勁兒,就是做事兒一門心思要挖出跟腳,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而汪文言則顯得更大氣,更為乾淨利索,該舍便捨得。

可以說二人各有所上,汪文言更適合統攬全域性,而吳耀青則更適合負責執行某一方面或者具體事務。

包括自己在沽河渡口遇刺一案,雖然已經交給了龍禁尉,但是吳耀青卻一直沒有丟下,仍然在不動聲色地暗查,甚至還和張瑾那邊搭上了關係,當然這裡邊免不了要扯起自己的招牌,但這是辦正事兒,馮紫英自然不會去幹預。

用人就要用其所長,像這類需要精心細查的事務,交給吳耀青是最讓人放心的。

回到家中,天色還算明亮。

馮紫英先去長房那邊走了一圈,看了看可愛的女兒,每天看著這小丫頭甜美的笑容,又或者緊閉雙眼的睡相,馮紫英心裡都會多幾分甜蜜。

不過母親似乎卻有些坐不住了,這屋裡這麼多女人,除了沈宜修生下一女外,其他女人似乎都毫無反應,便是寶釵寶琴二女當初頗得母親的看好,現在見幾個月過去了,二女肚子都沒有反應,母親的態度也就一樣沒有那麼親和了。

“今天是寶琴妹妹的生辰,夫君還是早些過去吧。”沈宜修很大度。

從對女兒的每天必來一看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丈夫對自己的情意,換了別家男人,若是生了兒子還好一些,若是女兒,鐵定是沒有如此態度的,但丈夫似乎恰恰相反。

若說是丈夫真的對女兒特別鍾愛,沈宜修有些不相信,馮家子嗣單薄,就是從公公到婆婆都是眼巴巴的期望早日生下男嗣,自己生下女兒讓婆婆大失所望,也只有夫君才如此喜出望外,這讓沈宜修甚至有些懷疑丈夫是不是在演戲。

但丈夫對女兒發自內心的喜愛卻無論如何都看不出有假,沈宜修只能認為丈夫對自己情意至深,愛屋及烏了。

“不急。”馮紫英擺擺手,妻子話雖這麼說,但是心裡卻未必這麼想,真要抬屁股就走,沒準兒明天過來時就要受冷遇了,“君庸昨日來我也不在,他現在怎麼樣?”

“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聽說兵部那邊很忙,他被安排到武庫司觀政,卻十分清閒,他自己也有些不滿意。”沈宜修臉上浮起一抹愁緒,“他覺得在武庫司歷練不到什麼,更願意去職方司。”

“嗯,現在西南局勢艱險,戰事膠著,九邊也不算安穩,到職方司的確能見識到更多的精彩。”馮紫英微微一頓,“不過武庫司也不簡單,現在新式火器的發展日新月異,如果跟不上時代,日後一樣會兩眼一抹黑無所知曉,我倒是有一個建議。”

“什麼建議?”沈宜修知道丈夫素來言不輕發,一旦有什麼建議,肯定是言必中的。

“兵部軍器局在遵化的兵工作坊累年虧損,已經瀕於破產,兵部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工部的遵化鐵廠情況也差不多,朝廷有意要把這兩家工場作處置,君庸與其在武庫司混日子,不如去遵化兵工作坊看一看,查一查,日後朝廷真的要做處置,他也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沒準兒也能博得上邊賞識,有一二功勞,……”

馮紫英也是考慮到沈自徵做事還算認真,不如下來做點兒實事鍛鍊磨礪一番,遠勝於在部裡邊混日子。

“真的可以這樣?”沈宜修一下子就來了興趣,“那敢情好,我明日就打發人去叫他過來,和他說一說。”

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把妻子的興趣點轉移了,馮紫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本事。

妻子對這個小舅子格外關心,大概也是因為沈自徵一直跟著她長大,長姐如母,姐弟倆關係比其他姊妹間更密切,把小舅子的事情安排妥當,便能最大限度的解決掉後顧之憂。

和妻子又說了幾句閒話,馮紫英這才起身離開,而看妻子的模樣,心思早已經放在小舅子的事情上去了。

……

任憑散亂的青絲蓬鬆簇擁在自己胸前,馮紫英手指依然在那雪中紅梅遊移,歡好之後餘韻未息,女人嬌喘吁吁漸漸緩了下來,轉了個方位,讓自己可以更舒適的靠在男人懷中,雙腿卻高高舉起,然後蜷縮起來。

馮紫英啞然失笑,被自己隨口一說之後,屋裡的女人們都很自覺地把這個姿勢用了起來,以增加懷孕的機率。

眼見得明年三房黛玉也要說嫁進來的事情了,也難怪大家都有些著急了。

“妾身現在別無他求,就希望姐姐和妾身能早一些替相公生下麟兒,……”寶琴的聲音此時再無尋常的清冽爽脆,多了幾分嬌膩柔媚,“伯母和母親也常問起姐姐和妾身,弄得姐姐和妾身現在都有些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