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司棋的莽給嚇住了,鴛鴦下意識的四下打量了一眼,這才一把拉住司棋的胳膊,往一邊兒拽:“小蹄子,你瘋了?敢這般妄言,被大老爺聽見還不抽死你!”

“這四周就你我二人,難道你鴛鴦還是出賣人或者到處搬弄是非的人?”司棋卻也不懼,任由鴛鴦把她拉到一邊兒,雙手叉腰,把胸前一對雙峰挺得更高,仍然不依不饒:“我若是看錯你鴛鴦,那我這雙眼睛也該瞎了!”

“去,少往我身上套,就你這大嘴巴,我不說,也得有人知道!”鴛鴦沒好氣地道:“你家姑娘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當下人的來做主了?”

“我說的不對麼?那孫紹祖前面的妻子不就是說長期被他酒後欺凌毆打,最後才跳井死了麼?真以為這事兒能瞞得了所有人?我家姑娘過去怕要不了一年就得要步後塵,鴛鴦,再說我家姑娘老實敦厚,我知道下邊人都說她用針都扎不出一個屁來,說她是‘二木頭’,可她好歹也是主子,也是我一起長大的,再怎麼也有幾分情誼在裡邊,我司棋就不能看她跳火坑!”

被司棋的話嚇了一大跳,鴛鴦忽略了在自己面前因為激動而揮舞雙手說話帶動的一雙驚人雙峰上下跳躍,趕緊問道:“司棋,你這訊息哪兒聽來的?”

“哼,蛇有蛇道,鼠有鼠蹤,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不信你要去打聽打聽,那孫家下人也不少,還有些被攆出去的,難道還能問不到?”司棋撇撇嘴,“只不過大家都裝聾作啞,懶得多管閒事而已,大老爺又是一個只認銀子的人,哪裡會管我家姑娘死活?”

鴛鴦沉默了,如果司棋所言是真,那二姑娘就真的命運多舛了。

她也聽說過孫紹祖的一些情形,都說他為人粗鄙,要娶二姑娘是續絃,花銀子把大老爺給迷了眼,其他卻不清楚了,沒想到會是這樣。

“沒錯,給馮大爺做妾,名聲是不好聽,可我家姑娘的這性子,我看嫁到那裡都是吃虧的命,還不如給馮大爺做妾。人家當奶奶的也都知道她性子,去二房也好,三房也好,都知根知底,寶姑娘和林姑娘也不會為難她,便是去長房,晴雯這小蹄子聽說成了馮家長房大奶奶的貼心丫鬟了,攀高枝兒了,也能在馮家大奶奶那裡說一句公道話,我家姑娘還能圖個啥?”

別看司棋莽是莽,但是這一番話說來,那也是情通理順。

二姑娘這性子的確到哪家,若是遇人不淑,不但要受男人的氣,只怕連做妾甚至當通房丫頭的都能騎到她頭上。

如司棋所言,若是真的給馮大爺做妾,到二房三房,以寶姑娘和林姑娘的性子,肯定不會難為她,那日子不比嫁到孫家去強許多?

當然若是要講排面虛榮,嫁到孫家表面風光肯定要好許多,可對二姑娘一輩子來說,未必就有多大意義了。

見鴛鴦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司棋越發得意,“馮大爺人義薄雲天,待人處事不用說了,我家姑娘損了名聲過去,他肯定不能虧待我家姑娘不是?這裡外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家姑娘也能得個滿意歸宿了,總勝過被大老爺給賣了吧。”

鴛鴦狠狠地剜了司棋一眼,“你說得輕巧,大老爺能答應?老祖宗怎麼想?賈家顏面還要不要?馮大爺那邊呢?”

“馮大爺那邊我看是有這個心思的,我家姑娘性子沉靜了一些,但是人品性模樣卻是不遜人的,再說了她的體格也是能生養的,馮家一門三房單傳,難道還不巴望著能多生幾個兒子出來?”

司棋振振有詞,“至於大老爺那邊,那孫紹祖不也就拿銀子把大老爺給糊弄了麼?難道馮大爺還能缺那幾個銀子?孫家能拿得出來,馮家能拿得出來更多!老祖宗那邊,哼,我家姑娘何曾放在她心上?她心思都在寶二爺,都在宮中貴妃娘娘身上呢。”

鴛鴦臉色一愣,“司棋,你嘴巴放尊重一些!”

“哼,再說了,賈家還有什麼顏面,修了園子前外邊兒銀子一大堆,三天兩頭有人上來要債,這就是賈家顏面?不是把賴家給挖了根兒弄了一筆銀子,只怕今年咱們府裡大家夥兒連月例銀子都得要斷了吧?”

司棋也不再去爭論老祖宗的心思,她也知道這話題不能去觸及鴛鴦的逆鱗,自顧自地道:“現在的賈家還能和十年二十年前比麼?出個啥事兒都得要去求外人,榮寧二府的名聲早就不中用了,……”

鴛鴦一凜,下意識地瞄了對方一眼,難道這小蹄子也覺察到一點兒什麼,還是自己太敏感了?

但見司棋再沒有其他表情,鴛鴦心裡又稍稍一鬆,看樣子是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

“好了,司棋,你也別成日裡長個嘴巴胡唚,二姑娘的事情輪不到你我來置喙,若是馮大爺有心,自然有安排,你覺得你可以去和大老爺說道這些?”鴛鴦紮了對方一句,“自個兒悠著點兒,別什麼都不管不顧的,說不定本來是好事兒都會被你給攪合沒了。”

兩人又撕扯了兩句,鴛鴦這才和司棋分手。

說實話得知迎春的情況之後,鴛鴦還真有點兒替對方高興。

若是馮紫英真有意,鴛鴦覺得應該是可以搞定大老爺的,就像司棋說的,不就是銀子的事情,馮紫英肯定能讓大老爺低頭,倒是三姑娘這邊,哪怕郎有情妾有意,估計二老爺未必能抹下這張臉。

********

“鴛鴦這麼說的?”元春站起身來在廳堂裡走了幾步,“就這麼簡單?”

“鴛鴦代馮大爺的話說,有時候其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最有效的,他說壽王如果真的是痴情種子,甘願只為美人不愛江山,那真的還不好辦,但肯定不是這樣,那麼他就得要好好掂量,嗯,鴛鴦還說馮大爺會安排人在外邊兒先發動,娘娘在宮裡稍微有些配合就行,……”

抱琴一五一十把鴛鴦帶回來的話給元春一一說了,元春一時間還有些無法接受,聽得說“愛江山不愛美人”,元春忍不住嗤之以鼻,壽王這種人她還能看不穿?

也就是覺得自己不敢聲張,而許皇貴妃在宮中又能幫他遮掩,才敢如此放肆,但如果流言是從福王、禮王那邊出來,那就好辦許多了,自己這邊不過是配合造一造勢罷了。

“嗯,還有其他麼?”元春想了一想之後才問道。

“還有就是鴛鴦帶話回來說,馮大爺在娘娘省親時候和您說過的,老爺興許可以外放為官,……”

抱琴的話讓元春一驚。

馮紫英的確和他說過這話,這意味著京中局面會非常緊張危險,避開這個漩渦。

自己當初也有些擔心,現在看來這種局面還真的在一步一步變成現實,甚至連馮紫英都傾向於這種觀點了。

元春一時間心亂如麻。

父親如果外放,倒是能避開一些風波,但是大伯呢?整個賈家呢?

能避開麼?

還有舅舅那邊的動向也是不明,這才是讓元春最為頭疼的。

她意識到自己這位舅舅以前也許是自己的一個助力,但是現在王子騰越來越按照他自己的利益和王家的利益角度去考慮事情,而自己這個在宮中的外甥女似乎根本就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或者是他早已經看穿了皇上封自己為妃的目的意圖?

元春發現自己現在竟然是如此無助,甚至沒有了目標,生活在這宮中,如同囚籠不說,而且自己竟然看不到自己未來究竟是什麼,自己究竟該做些什麼,為什麼目標而作?

皇上根本就不來自己這裡,這不僅僅是對自己,對其他幾位新晉妃子也都是擺明了要利用起家族,而自己卻恰恰和她們不一樣。

她們和家族利益一體,而自己,賈家對皇上來說毫無作用,而原來在皇上心目中有用的王家,可自己對王家有影響力麼?能左右王子騰麼?也難怪皇上對自己棄之若敝履。

那自己呆在這宮中意義何在,難道就這樣每日裡不但要擔心被壽王這種人糾纏引來殺身之禍,而且還要操心自己會不會被王家所牽連?

一時間元春覺得府裡把自己送進宮就是一個最愚蠢的決定,而太妃把自己推出去成為皇上的妃子更是那自己當了一顆試探用的墊腳石。

在他們心目中自己本來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若是自己能影響舅舅固然好,影響不了,那也就扔在一邊行了。

可自己一輩子難道就這樣渾渾噩噩毫無目的的混下去,一直到新皇登基,然後自己被安排到某個冷宮中,孤老一生,可自己才二十出頭啊。

有時候元春自己都忍不住自暴自棄地想,也許自己真的被壽王弄上手並非壞事,起碼自己還有一個盼頭,現在自己這樣,人生又有何意義?

尤其是在聽聞自己兩個表妹都要嫁入馮家為正妻大婦,享受美好人生時,她內心的那種憋屈憤懣更是充斥於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