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籠罩著這偏僻的小院後,房昕樾才出了門。

在她身後,石雨原還想著趁此機會從花園側旁的角門偷溜出府,卻被房昕樾拒絕了。

她怕石雨出得去,卻回不來了。

如果是這樣,那她寧願石雨不出去。

一名女子獨自在外流浪,可不是件小事。

話本內關於女人在外顛沛流離的故事,可沒少讓房昕樾做噩夢。

兩人就這麼緩步走到了花園裡,藉著石雨手中的燈籠沿著那羊腸小道走,遠處那下扣內合的硃紅色亭子闖進了她們的視野,那亭子如同傘蓋,站在亭下往上看,可以看到內裡如同花瓣般的紋路,因此得名牡丹亭。

只是在靠近牡丹亭時,房昕樾在昏暗的光線下看清亭外守著的兩個僕從後,便滿腹疑慮地停下了腳步。

“那是四兩嗎?”

張舒學算是除了房府人,房昕樾最熟悉的一個人了。

房昕樾依稀記得,張舒學身邊時常跟著一個圓臉的小廝,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名字還很古怪,而如今站在那空蕩蕩的亭子外面,正是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子,腦袋大大圓圓的,在地上投下一個古怪的剪影。

石雨上前一步,明顯也看出了那人是誰。

兩人互相對了視線,在強烈的不安促使下,開始緩步朝後退去。

可惜太遲了。

“既然到了,怎麼不過去?”

背後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得房昕樾差點叫出聲來。

她匆匆回頭,只能看到一堵人牆,慌亂之下,她向後退了數步,這才看清那張正在溫柔注視著她的臉。

這個表情,房昕樾再熟悉不過了。

張舒學無論是對上她,還是對上四小姐,都是這副情深似海的模樣。

“你怎麼……”

張舒學笑了笑,微微彎下腰來直視她的眼睛。

“我來看看你。”

那輕柔的話語卻無端地讓房昕樾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當即,房昕樾便意識到了如今是何局面——

張舒學竟然藉著他嫡親妹妹的名義將她騙來此處,當真的荒謬至極。

房昕樾隱約聽到細碎的腳步聲朝他們靠近,還不等她回頭去看,石雨便湊到她的耳邊,抓住她的手用力到在她那細白的手腕上留下數個紅色的指印。

“小姐,他們過來了……”

張舒學狀似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別擔心,表妹,我不過是想同你好好聊一聊,畢竟你要成親了不是嗎?”

張舒學直起身子,房昕樾的眼角看到兩側的草叢裡也有幾個人影鑽了出來,慢慢地朝他們靠攏過來。

“真沒想到,”張舒學的聲音柔緩地說著話,眼睛緊盯著眼前那強裝鎮定的臉蛋,不得不說,即使在這種排斥的表情下,她依然能讓他感覺到那惱人的悸動,“一個被我放在眼皮底下的花瓶,竟然學會了勾引其他男人。”

他刻薄的話讓房昕樾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在她的身後,石雨也是一樣的吃驚模樣,她們好像直到此時才真正地認識了這個人人稱道的翩翩公子。

“我很生氣,表妹。”張舒學停了停,似乎在她愣忡的表情裡得到了樂趣,“不過,那榮尹至可不是個好招惹的傢伙。這是他在今年的第二場婚約,知道為什麼嗎?”

房昕樾腦海裡閃過那隻無力垂下的手臂和上頭刺目的喜字金手環。

看著房昕樾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失去血色的嘴唇,張舒學滿意地笑了起來。

“他親手殺死了他的第一任妻子。你沒有想過,一個堂堂的鎮遠大將軍,為何要選你這麼一個空有美貌卻無親緣支撐的庶女嗎?”

房昕樾同石雨緊挨在一起,她看著張舒學變得猙獰的面孔,幾乎是在周遭圍攏過來的人影威脅下,才能穩站在那裡而不轉身逃跑。

“……我猜想,親手殺死自己的女人,一定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快感,所以,他才會急於尋找下一個目標。一個無人依靠的庶女,一個腦袋空空的美人,想必在死的時候會呈現不一樣的美感,而在她死後,必定沒有一個人會為了她出面得罪一個鎮遠大將軍,你說是嗎?”

且不說是與不是,單單是直面這換了一副面孔,如同豺狼盯著一塊肉餅一樣看著她的張舒學就已經要讓房昕樾發抖了。

好在,張舒學並不要求她回答。

他安靜地看了房昕樾片刻,見房昕樾乖巧地留在原地,那副隱隱瘋狂的模樣便又回到了他的體內,重新露出溫柔貼心的笑容。

“別害怕,表妹。”他忽然伸手抓住了房昕樾的手,在石雨壓抑的尖叫聲中繼續說道,“只要你跟我走,今晚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你的蹤跡,我會保護好你,更不會讓你嫁給榮尹至那個屠夫。”

“……走?去哪裡?”

房昕樾的聲音抖得不行,磕磕絆絆地把話說完。

張舒學輕笑了一聲。

“我在陵城置辦了一間大屋,你可以住在那裡。”

一時間,房昕樾又氣又怕。

張舒學這是想讓她當外室呢!

她努力掙了掙,卻還是掙脫不開他的手,甚至因為她的掙動,張舒學的笑容緩緩地收了回去。

“既然表妹同意了,那便走吧。”

“!”

“我沒有!”

房昕樾見張舒學冷著臉瞧她,周遭的影子又繼續靠了過來,連忙壓著自己慌亂的心跳提高嗓音喊道。

“我不去!”

榮尹至固然可怕,但是她眼前的張舒學也並未好到哪裡去。

張舒學聽到她的聲音面容扭曲了一瞬,陰惻惻地開口。

“表妹又鬧脾氣了。”他微微側頭,露出狠厲的一面,“動作磨磨蹭蹭,難道還要我來請你們嗎?”

周遭的影子立時靠了過來。

房昕樾正準備開口,下一秒便有一張帕子捂在了她的口鼻處,將她所有的話語都強行壓回了喉嚨裡。

一旁被拉開的石雨正努力握著她的手,兩人被扯開時,生生地在她白嫩的手臂上留下了數條透血的劃痕,房昕樾卻不覺得疼,只覺得心跳連通著大腦,緊張恐懼加速的心跳鼓著勁,讓她的大腦漲得發疼,沒過多久便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