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國首都豐州,人來人往,熱鬧非常,吆喝聲此起彼伏。莫涓蹦蹦跳跳,挑選飾品,卓冉被迫跟在後面,一言不發。兩個人從卓冉身旁走過。

“我說啊,那個叫採兒的小丫頭,模樣兒可真不錯!要不是為了賺這筆錢,我都想把她領家裡去。還有去年那丫頭,老大明明喜愛的緊,也送過來這裡,不要給我啊,我正缺個漂亮丫鬟捶腿。”一人道。

“咱們這生意就這樣,任憑多好的貨色,總要發賣出去。再說這採兒可比不上老大手下的小妞,沒什麼好玩。不過扶柳閣究竟有錢,出價就是比別的地方高,咱哥倆能喝點去。”另一人道。

扶柳閣?卓冉不禁繼續聽下去。

“老大說的那血色……”前一人道。

“噓!別叫人聽見。”

那兩人走遠了。

血色?血色珊瑚?卓冉皺緊眉頭,莫涓買完東西,趕來拉了拉卓冉手臂:“走了,卓冉。看什麼呢?”

卓冉一驚,回過神來,莫涓沒在意,拿出剛買好的首飾給卓冉看。

“我去扶柳閣,你去嗎?”卓冉瞥了一眼首飾,顯然不感興趣。

“去扶柳閣幹嘛?那可是……”莫涓有些猶豫,“青樓”兩字沒說出口。

卓冉音調一沉:“你去不去。”

莫涓張了張口,沒說出話,悄悄瞄了卓冉一眼,只見那雙眼裡無悲無喜,冷若冰霜。莫涓收回目光,跟上卓冉的腳步,一陣寒意直逼心底。

硃紅的牆,碧綠的瓦,幾棵花樹散落在四周,算是點綴。雖說內心裡不情願,卓冉和莫涓也不得不承認這裡的確漂亮。

“公子再喝一杯”,“姑娘舞跳得真好”,“再來再來!”……歡聲笑語自樓內傳來。

“公子慢走。”老鴇堆著笑臉,送幾個少年出來,門內幾個姑娘模樣嬌媚,看著少年的背影低聲私語。

幾個少年離開,卓冉直奔老鴇過去,老鴇看見卓冉,面上微露恐慌,向門內的姑娘使了個眼色。門內的姑娘會意,鑽回樓內,老鴇堆著笑臉,迎了過來:“女俠,您這次來所為何事啊?卓絕公子沒惹事,我們還要做生意……”

“打聽兩個人,跟你們做過買賣。”卓冉抬眼,冰冷的目光直射過去。饒是老鴇見多識廣,一時間也是一驚,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女……女俠,”老鴇的笑變得有些勉強,“我們生意可太多了,女俠是說哪一樁啊?”

“別出聲,她就在外邊。別過去!你這人怎麼……”樓內起了躁動,一個青年男子搖搖晃晃走了出來,顯然是喝醉了酒。卓冉暗暗握緊拳頭,皺起眉頭。

“小冉?你又來了?”男子看著卓冉,笑了起來,拎著酒壺喝了口酒,“還想找我回去啊?”

卓冉冷淡的眼睛裡融進一抹淒涼,握了握拳,沒說話。

“卓絕,走了。”一個姑娘看了看老鴇,趕來拉住男子,道歉般朝卓冉笑了笑。

卓絕甩開那姑娘,走向卓冉:“你是不是……”

“走了,卓絕。不丟人嗎?”那姑娘力氣不大,卻拼命拉住卓絕,想把他拖進屋子。

“小春。”卓冉終於開了口,“別叫他再喝了。”

“是。”小春答道,“我去勸他,姑娘千萬別生氣……採兒!回去,別出來。”小春回頭叫道。卓冉聽到“採兒”,像是突然回過神,忙向老鴇道:“媽媽,借一步說話。”

莫涓站在一旁看得奇怪,卓冉似乎來過這裡多次。可她來這地方幹什麼?只見卓冉和老鴇說了幾句話,老鴇面露難色,幾句話飄了過來:“姑娘,我們是跟他做生意,但我們也不知道他住哪兒,是什麼人啊。就算知道,也不能隨便告訴你不是?”

卓冉並不想和老鴇爭辯,簡單說了幾句,就回頭來找莫涓,老鴇站在原地,仍是一副為難的樣子。

“別看了,”卓冉碰碰等候多時的莫涓,“走了。”

“你和她們很熟?”莫涓不解。

“我常來。”

常……來?莫涓反應不過來,卓冉卻自顧自地走遠,根本不理她。直到見自己被卓冉落下好一段距離,莫涓才追了上去。

二人走入集市,街道上熱鬧非凡。

“就是他!把他抓住!”嬌柔的喊聲裡帶著幾分哭腔,身著紅衣的姑娘聲音哽咽,蒙著紅蓋頭,想必是誰家的新娘。

“你家裡那麼多金銀財寶,也不缺這兩件首飾做嫁妝!”房頂上坐著一個少年,翹著二郎腿,手裡拿著什麼東西上下拋著,“娘子,您還是快快上轎子吧!別誤了好時辰!”

“走吧,小姐。別理他,時辰要到了。”一年長婦人拉過紅衣姑娘的手。姑娘嗚嗚咽咽,不情願地上了轎子。

“且慢。”冰冷的聲音響起,一個黑色的身影跳上房頂。

看熱鬧的人一陣驚呼,可少年豈會把一個女子放在眼裡?他看著跳上來的卓冉,嘲諷地一笑,聽語氣分明是在挑逗:“姑娘是想來分一份首飾?那我送給你便是。可若動起手來,傷到姑娘,就是我的錯了。要不這樣,你叫我一聲好哥哥,我就送你一件,如何?不過啊,我這裡只有五件首飾,你要是叫了六聲,我可就佔了便宜。”

哪來這麼多廢話!卓冉皺了皺眉,一個手刀劈了過去。少年臉色一變,閃到一旁。

“野丫頭,真煞風景!”少年站穩後,一掌打向卓冉面門,卓冉伸手格開,卻見少年另一隻手已打了過來。卓冉自知無法躲閃,也不慌亂,抬腳踹在少年的小腿上,少年重心不穩,慘叫一聲,摔下屋簷。卓冉緊跟著躍下,拉住少年的手臂,使其站住,卻並不放手。

“拿了什麼?還回去。”卓冉盯住少年的眼睛。

“幾件首飾而已,她有十多箱金銀珠寶做嫁妝……疼疼疼,你快放手。”少年滿不在意地說著,卓冉突然把他的手一擰。

“還不還?”

“不還……你你你……你放開!”少年疼得直跳,“救命啊!殺人啦!”

“啪!”少年的另一隻手的手腕捱了一下,安靜下來。

“卓冉,走了。”莫涓提著鞭子,拾起地上的簪子玉鐲等物,“一個無賴,別理他了。”

紅衣姑娘接過自己的首飾,連連道謝。

“算你走運!”卓冉說完,放開了手。少年活動著手臂,再看看另一隻手腕上的血痕,嘀咕了一句:“兩個野丫頭。”然後跳上屋頂離開。

“多謝二位相助,小女子感激不盡。”紅衣姑娘正要行禮,被卓冉一把扶住:“娘子快上路吧,別耽擱了時辰。”

轎子被抬起,一眾人吹吹打打,看熱鬧的人也紛紛為這出嫁的姑娘祝福。奪人嫁妝的少年早已不見蹤影。兩人也欲離開,卻見地上多了件物事。莫涓好奇心重,先搶了過來,只見那東西像是塊腰牌,上面寫了個“忠”字。

“這可不像首飾。”莫涓來回翻看,“我知道了,是那個賊落下的。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莫涓把腰牌遞給卓冉,卓冉隨手放入懷中,拉著莫涓走了。

“那姑娘家世必定不凡,那幾樣首飾可不是普通人帶得起的。那個無賴也是個貪財之輩。可就算再貪財,有殺人全家的,放火搶劫的,攔路不讓走的,搶人嫁妝的可真是第一次見。還這麼理直氣壯!”莫涓道。

“這世上的奇珍異寶,總是能招惹禍患。”卓冉苦笑。

“禍患?”莫涓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卓冉。

卓冉沉吟許久,問道:“你聽過血色珊瑚嗎?”

“當然!得珊瑚者……”莫涓看了一眼四周,壓低了聲音,“你也知道?”

卓冉沉默了一陣,二人走出人群,在僻靜處坐下,卓冉慘然一笑:“這珊瑚,沾染太多人命了。”

“你是說……”莫涓停了下來。

“我爹。”卓冉慢慢抬起頭,像是又要出神。莫涓正要開口追問,一陣馬蹄聲響起。二人止住話題,轉頭去看,馬上的少年一愣,翻身下馬,向著二人行禮:“卓姑娘,莫姑娘,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