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馬車遠去,李步瑤心裡越發的惆悵。

“殿下,你何時變得如此糊塗,只有我才能助你奪回失去的一切呀,她就是一個落魄的醫家女,對你的前程毫無助益。”

默默的言語了一番,她只得領著女使落寞無比的返回霞丹院。

沒走幾步,卻在路上撞見了陸彥朝。

“見過陸家主。”

李步瑤停下步子,恭敬的福了福身。

“原來是小……嬸子。”

陸彥朝神思敏捷的開了口,既未喚她步瑤小姐,也未喚她一聲李姨娘,十分親切的尊她一聲小嬸子。

李步瑤一臉的受寵若驚,可也知道這位新任家主對陸二爺十分不友善,並不敢放下心中的芥蒂。

“陸家主抬舉奴家了,我不過就是個伺候人的奴婢罷了。”

向他再度福了福身,挪步正要繼續往前行去。

“小嬸子堂堂都指揮使家的千金,又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卻甘願委身於我陸家給人做個妾室,這份深情就連我也是十分感動,難道小嬸子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橫刀奪愛?”

陸彥朝意味深長的盯著她,笑著提醒道。

這女子的心思並不難猜,她雖是個庶女,卻並不愁嫁,如此煞費苦心的接近陸文謙除了情難自抑實在想不到別的緣由。

“陸家主言重了。”

李步瑤倒是清醒得很,並不會三言兩語就被他挑撥離間。

“這世間女子,莫說是尋常官家女,怕是宮裡的公主、郡主也都心心念唸的想著嫁入陸家。”

她這話雖有些誇大的成分,卻也算是中肯。

畢竟如今的陸家,在外人看來就是隻手遮天的存在。

陸彥朝聽得滿臉自豪,見她再度挪步,趕忙提醒道:“我與小嬸子雖素無來往,我卻願意助小嬸子一臂之力,有的東西想要奪回來可不能靠著一味忍讓。”

想到如今鐵石心腸的二嬸,他突然就有些後悔了,或許當初娶她入府也並非壞事。

他不能容忍有人如此悖逆自己,早晚要將她奪回手中牢牢的掌控著。

李步瑤對他暫時卻毫無信任可言。

“多謝陸家主的好意。”

微笑著應了聲,李步瑤領著女使揚長而去。

她有自己的法子奪回想要的一切,並不想淪為他人的工具。

陸彥朝望著那女子走遠,眼神卻是十分篤定,相信這位都指揮使家的千金早晚會主動來尋自己。

……

馬車緩慢的行駛在寂寥的街道上。

因韓家之事,如今的整個煙陽城都是人心惶惶的,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大多數人都選擇儘量閉門不出,生怕遇上內務府,遇上寒衣衛,一個不小心就惹來抄家滅族的大禍。

曲雲初倒也聽聞了些張錦年嚴懲皇商之事。

作為玄門中人,她雖然對那些無辜逝去的性命感到惋惜,可近來見識過這些皇商的作為,十分能體諒張錦年的苦心。

不管他懲處韓家是夾帶了什麼樣的心思,這些皇商的確到了該整治的時候了。

有的時候殺一儆百,法子雖然簡單粗暴,但威懾力卻是最明瞭最有效果的。

就是誅九族實在太過殘暴了些。

可那老太監如今畢竟是皇帝的替身,他想要殺誰,自己並不能逆天相阻。

眼下,自己能做的就是替那些亡魂做一場法事,超度他們早些轉世,切莫流連忘返危害世間。

望著護城河上空包裹著的一團團濃濃煞氣,幾乎讓全程都籠罩上了一層陰霾,她令吉甄停了馬車,徑直走到護城河邊,取了一道收煞符出來,開始默唸咒語,催動符紙。

陸文謙在馬車上眺望遠處一角,隨處可見的皆是無頭屍體。

他雖然覺得張錦年誅人九族太過狠辣了些,卻並不同情韓家的遭遇。

四大皇商隸屬內務府,歷來享有不少特權,地位也凌駕於官宦人家之上,不僅負責替皇室採購一應所需,還負責承辦大月朝所有軍需用品、糧食、鹽巴等事關國計民生的重要物資採購。

這些年大家獲利頗豐,野心也逐步膨脹,不僅操控了市場,左右著朝廷的經濟,還開始插手地方政務,獨斷專行,成為地方豪強,無人敢惹,深受皇帝忌憚。

如若不殺一儆百,恐怕往後的北地各州只知有四大皇商,不知上京城還有位天子了。

不過想著張錦年在玄都觀立的長生牌位,他還是向著馬車外的一名小廝吩咐了句:“崔九,你留下來,採買些薄棺替韓家人收屍,選處風水寶地一起葬了吧。”

眼下,整個煙陽城怕是也只有自己敢替韓家人出頭收屍了。

“二爺,這韓家上下可沒幾個無辜的,且不說那韓穎想陷害您和大監,意欲奪了雪蛤膏,韓家上下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早已是人神共憤。”

崔九眺望著遠處那些無頭屍體,不滿的撇嘴道:

“那些該死的傢伙有幾個手上沒沾著人命,就說我那同鄉的趙四,當初他大哥被韓穎表侄打死,他嫂子被那畜生霸佔去凌辱至死,那畜生卻跟個沒事人大搖大擺的去了上京城,

趙四為此事告了一年的狀,沒人理會,無人敢為此事做主也就罷了,趙四還險些被害,若不是得二爺收留,趙四一家如今怕是早已成了那冢中枯骨。”

“虎狼窩裡也有好心腸,如何能一棍子撲滅所有人。”

陸文謙睨了眼護城河邊默唸咒語的曲雲初,也不知怎的,如今總會想起她時常嘮叨的話,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朝著崔九擺了擺手,他不耐煩的催促道:“快些去辦,多燒些元寶紙錢。”

“是。”

崔九隻好應聲而去。

可心裡總覺得二爺近來變化不少,以往他才不會過問這些。

只要事不關己,他連熱鬧都是不願意湊的。

如今卻要自己去替害過他的韓家人收屍,這實在有些婦人之仁。

曲雲初默唸咒語將收煞符引向煞氣聚集之地,隨即便有地府的枷鎖鬼將現身。

那鬼將顯然是還在睡夢中被頭疼的咒語喚醒,扛著一捆枷鎖,一臉的不耐煩。

可看了眼念動咒語的人,頓時肅然起敬,只得耐著性子強顏歡笑道:“原來是仙姑差遣,不知有何事要小將效力?”

曲雲初自是看得出鬼將在裝眼瞎。

那麼多兇惡的亡魂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卻問自己何事。

哎,如今的地府也是世風日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