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蕪獨自回了房間。

“厭行,你別見怪,她們姐妹倆以前也這樣,常常慪氣。”

章雅舒看著沈清蕪離開的方向繼續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沈叔叔為了她們可是費了不少心血,這不,最後只好將羽窈送出國。”

“沒想到羽窈在國外竟與你上同一所大學,說來你倆這也是緣分。”

章雅舒眼裡頗是欣慰,細細打量著眼前一對璧人。

不得不說,陸厭行無論能力還是容貌,都十分出色,與陸隨之分庭抗禮是遲早的事兒,如果沈羽窈能拿下他,她就能重新將沈清蕪踩在腳下。

“媽,你說什麼呢?厭行哥哥不過是看在我們小時候的情分才照顧我。”沈羽窈不滿地抗議。

“好了雅舒,女兒大了,臉皮也薄了,說不得。”沈德仁笑道。

陸厭行似乎充耳不聞,抬手看了眼手上的腕錶,淡淡說,“時間不早了,我還有約,就不打擾你們了。”

“窈兒,送送厭行。”

“是……”

“不用。”

陸厭行越過他們,走出兩步後,突然頓住步子,轉身朝著沈羽窈走了過去。

沈羽窈以為他改變主意打算讓她送,心裡不禁雀躍起來,“厭行哥哥?”

陸厭行直接忽略她,蹲下身子,看著眼前短胳膊短腿的小豆丁,問:“你叫小言?”

沈佑言沒見過陸厭行,只覺得這個哥哥的臉雖然很帥,但總是臭臭的,不太好惹的樣子,下意識就往沈羽窈腳邊縮了縮。

“是的,哥哥。”他乖巧地點了點頭。

陸厭行彎起唇角,伸手揉了揉他那頭毛茸茸的黑髮,“別怕,勇氣能讓你變得和奧特曼一樣厲害。”

沈佑言低頭看著自己T恤上的奧特曼,他真的能和奧特曼一樣厲害嗎?

可是,剛剛他就沒有勇氣說出真相,明明是二姐的貓想撓大姐姐,大姐姐才用包包擋開那隻貓的,但媽媽不讓他說。

如果他再勇敢一點,那大姐姐是不是就會更喜歡他一點點呢?

……

沈家別墅二樓。

沈清蕪把自己關在房裡,先是消毒了手背上那道撓痕,然後點了一根菸來到窗邊。

儘管她的反應已經很快,但還是被那隻貓撓傷了手背,傷口已經往外冒血珠,不敢想象,要是她再慢上一秒,被撓的就是她的臉。

灰霧繚起,隔著玻璃窗,她看見陸厭行走出了沈家的院子,隨後上了一輛陌生的白色轎車。

這時,手機傳來連續的資訊提示音。

陸隨之:清蕪,你生氣了,所以一直不聽我的電話。

陸隨之:你回沈家了?

陸隨之:乖,別鬧,明天我過來接你回家。

沈清蕪只低頭看了一眼,便把手機扔一邊。

突然,“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沈清蕪碾滅手裡的煙,開啟門,門外露出了一張怯生生的小臉,烏溜溜的眼珠子眨了眨,才把背在身後的手攤開在沈清蕪面前。

“大姐姐,我……我給你挑的禮物。”沈佑言有些緊張,耳尖也染上一層粉紅色。

胖乎乎的手心裡躺著一個粉色小兔的髮夾。

這是他在法國一家專門製作兔子飾物的手工作坊裡看見的,二姐說大姐姐小時候很喜歡小兔子,特別是小兔子髮夾。

“你喜歡嗎?”沈佑言撓了撓頭,期待地看著沈清蕪。

沈清蕪盯著那枚兔子髮夾愣神了一瞬,收回目光時剛好觸及小男孩那張純真的笑臉。肉肉的臉頰上,兩隻小梨渦有些刺眼。

“以後不要再送我禮物,你不是我弟弟,我也不是你姐姐,沈羽窈才是。”

沈清蕪的聲音冷得瘮人,說完後“砰”一聲便關上房門。

沈佑言垂著頭往回走,小嘴癟了又癟,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大姐姐生氣了。

她竟然說她不是他姐姐。可是幼兒園的妮可老師告訴他,他和大姐姐雖然媽媽不一樣,但他們依然是姐弟。

是他不夠好,所以大姐姐才不喜歡自己嗎?沈佑言小小的腦袋裡滿是疑惑和委屈。

“小言,過來。”沈羽窈站在沈佑言的房間門口叫道。

沈佑言抬起頭,抽了抽鼻子,跑了過去。

“二姐。”他哽咽著說。

想起剛剛沈清蕪那張蒼白的臉,沈羽窈覺得心情還不錯,摟住沈佑言哄道:“大姐姐不喜歡你沒關係,二姐喜歡你。”

*

清晨,天色暗沉,雲層疊巒翻湧,一場暴雨即將到來。

郊區墓園,一排排灰色的墓碑安靜佇立於樹蔭小道上,驟急的風吹得樹上的枝葉“沙沙”作響。

這個時間,整座墓園空無一人,氣氛壓抑陰鬱。

一抹單薄的身影循著上山的臺階拾步而上,最後停在角落的一座墓碑前。

沈清蕪從包裡拿出一塊乾淨的手帕,細細擦拭著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裡的女人很年輕,美麗溫婉,眉眼依稀能看見沈清蕪的影子,微笑時嘴角的小梨渦彷彿兩個漩渦,隨時能讓人掉進她甜美的笑容裡,甘於一直沉溺。

照片上的塵垢很快被擦拭乾淨,沈清蕪這才把手帕移到墓碑的另一邊,上面還貼著一張照片。

那是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粉團似的臉蛋軟軟糯糯的,烏黑的齊劉海下是一雙圓溜溜的杏眼,笑起來時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嘴角的小梨渦與照片裡的女人如出一轍。

“小言,對不起。”沈清蕪小心翼翼地擦著照片裡小男孩的臉蛋,輕聲說,“我總把沈佑言當成了你。”

“你知道嗎,他和你很像,眼睛又圓又黑,笑起來同樣有兩個酒窩,昨天他還像你一樣,送了我一枚兔子髮夾。”

“我總是想,如果你從來沒有送過我那枚髮夾,那你是不是就不會為了撿它而掉進泳池裡。”

“如果那天我沒有被老師叫住,早早回家陪著你,那你也一定不會出事。”

“對不起,是姐姐沒有保護好你,媽媽一定很生氣吧,你幫姐姐哄哄她好嗎。”

一滴水珠滴落在墓碑前,黃色的土壤上留下了一個深色的印子。

時間彷彿凝滯了一霎,大滴大滴的水珠從天空掉下,淅淅嘩嘩的。

一方黑色的傘隔斷了她頭頂的雨幕。

沈清蕪抬起手背拭去臉上的水痕,回頭瞪了一眼身後的男人。

“陸厭行,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裝了G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