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挨的刀子還不夠
章節報錯
倉凜離開前,還替宋錦茵燒了飯。
他沒做過這些,粗手粗腳,唯有一爐火燒得倒是旺,在灶臺裡劈啪作響。
宋錦茵知曉他還要回去同那人稟報,並未有多留的打算,只是將人送到了門口。
“今日多謝兩位。”
“無妨,只是錦茵姑娘不如再想想,主子他......”
“若倉凜大哥回了府,可幫我同翠玉說一說。”
宋錦茵笑著接過面前男子的話,像是沒聽到他話中準備提起的人。
“我過得很好,讓她無需記掛,也不必守著那些個死物,府裡頭沒了我,還會有其他的‘宋錦茵’,先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最重要,還有碧玉姐姐......”
頓了頓,宋錦茵似想到什麼,又停了下來。
讓倉凜去傳話,大抵也傳不了幾句。
倒不如讓往事隨風,再不提起,總有一日能得平靜。
“罷了,左右已經離開,說這些好像並無多大用處,倉凜大哥還是......不必替我傳話了。”
倉凜一時也不知該不該應下。
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在木大夫的示意下才點了頭。
只是他原本想說,竹雅院裡少了一個宋錦茵,其實並不是件小事,而整個國公府裡,也不會再出現其他的宋錦茵。
她們惦記的不是一個普通交好的婢女,而是那個看著清冷淡漠,實際卻早已將人放在心上,用真心相待的姑娘。
可他不太會說話,索性便也沒有再開口。
離開後,倉凜在小巷裡多轉了一圈,並未馬上去開隔壁的門。
木大夫只當他是謹慎,可在冬雪越來越大後,木大夫終是停下了步子,打起了哆嗦。
“世子怕是在裡頭等著,還不進去?”
“這就進。”
倉凜又繞了回去,推門之際,還是叮囑了幾句,“待會進去,除了錦茵姑娘的身子,其他都莫要多提。”
“其他?我就是個大夫,眼下也沒有什麼事能放在姑娘身子前頭。”
倉凜一聽,也覺在理。
他還未想好如何面對自家主子,只是做好了打算,絕口不提錦茵姑娘院中的那顆矮樹,和沈玉鶴備下的那些藥材吃食。
想來只要主子不知曉沈玉鶴的用心,大抵也能少受一些折磨。
只是倉凜沒想到,夜深之際,那道身影直接去到了錦茵姑娘的院裡。
隔著窗戶,一站便是一夜。
......
國公府裡早已換上了新的宮燈,紅通通一片,瞧著甚是喜慶。
柳氏冒著寒風從福祿院回來,抱著手爐,呵著白氣,饒是外頭覆上了一層銀白,她也沒落下過一天的請安。
“國公爺今日可去了方姨娘的院子?”
見著丫鬟提著燈來接她,柳氏目色未動,不緊不慢的開口。
“回柳側夫人,國公爺去倒是去了,只是方姨娘不知因何惹怒了國公爺,國公爺發了好大的火,眼下怕是在新來的歌姬那。”
“真是送到她跟前都留不住人。”
柳氏一聲輕嗤,而後又道:“去將今日燉的湯送去給國公爺,好生勸慰著,別真氣著身子,讓老夫人憂心。”
“是,奴婢這就過去。”
丫鬟福了福身,離開前又垂眸恭敬道:“還是柳側夫人心細,適才國公爺一回府就問起了側夫人,準備等著側夫人一同用膳,只是聽聞福祿院那裡不放人,這才直接去了方姨娘那。”
柳氏只是笑了笑,又將手爐握緊了一些。
比起如今國公爺每日都會來她這一趟的習性,她更在意的,是裴瑾之的盤算。
自他回府後,方姨娘倒是多了些爭寵的心思,也不知是為著打聽訊息還是其他,可她一顆心到底是沒放在大房,這伺候起來,也著實是不上心。
而裴瑾之也比之前謹慎,平日裡二人在院中碰上,根本瞧不出什麼破綻。
如今她這湯日日給國公爺送著,可若裴瑾之一直這般順暢下去,待哪日國公爺先出了事,虧的還是她。
......
國公府這頭的訊息,大大小小都送去了裴晏舟的手裡。
他原本沒打算看,但聽見柳氏的名,想起屋裡頭睡得正香的人,最終還是開啟了信件。
“主子,柳氏好像察覺到了二少爺的事,且屬下懷疑,她刻意在抓此事,該是有其他目的,不像是為了爭寵邀功。”
“她能一步步穩當行到如今,本就不簡單。”
裴晏舟發上沾著水珠,肩上已然被冬雪浸溼,不欲驚擾到裡頭的人,他聲音越加低沉。
“可還有其他?”
“還有二少爺,王管家傳信過來,說二少爺回府後就一直在打探竹雅院的訊息,還跟著二老爺一起,同朝中不少人有了來往,而原本老夫人打算讓二少爺接手府中的事,只是不知為何,被國公爺勸住。”
“王管家的意思,國公爺不像是有閒心操心府中事務的人,這件事,怕還是同柳氏有關。”
裴晏舟一直望著前頭的木窗,頭也沒回,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他才冷冷開口。
“這時候同朝中不少人有來往,二叔和我這個好弟弟,還真不怕被人參上一本。”
“那主子可要府裡頭的人......”
“不必。”
裴晏舟擺了擺手,眼見著落雪又大了一些,他提步,小心行向灶房,往裡頭又添了些火。
“我如今是在領罰,本就管不了朝廷上的事,裴瑾之既是想趁我不在去冒頭,讓他被吹捧些時日也無妨,至於府裡頭......只要柳氏對付的不是竹雅院,就先不必插手。”
玄衛愣了愣,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任由二少爺冒頭,甚至讓人去推上一把,他能想明白。
眼下被人吹捧得越高,到時出了事,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少爺,便會摔得越狠。
可不管柳氏在府中行徑,卻讓玄衛有些訝異。
以往主子聽見同柳氏有關的訊息,都不會有太多好脾性,此刻面前雖也有壓迫傳來,但比起之前,冷靜的像是換了一個人。
只是下一瞬,玄衛突然就想到了屋裡的姑娘。
宋錦茵,到底還是柳氏的女兒。
“是,屬下明白。”
“往後若來稟報,步子輕一些。”
見人離開,裴晏舟又出聲囑咐了一句。
豔紅火光照在他的臉上,將他下頜稜角襯得愈加明顯,也愈加透出成年男子的冷峻和鋒銳。
可如此一副出眾又難掩貴氣的樣貌,卻在低頭挑揀乾柴時,任由灰塵泥土沾染四處,只小心又仔細。
玄衛又有片刻怔愣,反應過來時,不免又在心裡多嘆了一句。
他不是常跟在府裡的那一批,但上次郊外,主子與許將軍碰面,他趕來時正好瞧見,錦茵姑娘在刺客手裡。
那一次,裡頭的姑娘差點便喪了命。
他想,大抵沒多少人瞧見,主子在射出那一箭後微顫的手,許久才穩住。
待人離開後,院子裡只剩雪落的沙沙之響,像是打在了矮樹枝葉上。
裴晏舟自然猜到了這院中的一切出自誰的手,也愈加懊悔自己遲來的這一步。
可他也知,若他因此去尋了沈玉鶴,那便會真如林景修所言,更難回頭。
所有的隱忍彷彿都堆在了這一刻。
裴晏舟又挑了一根細一些的柴,撥了撥裡頭的火。
生怕火燒得太旺,燻到屋裡的人,也怕翌日她醒來,瞧見這燃了一整夜的灰,會發現不對。
直到那火光趨於平靜,裴晏舟才停下動作。
手中的信件原本該是被丟進大火中,可瞧著上頭的柳氏,他倏爾又將信件收了起來。
如今他好像尋不到法子能靠近宋錦茵,唯有一紙柳氏的訊息,興許還能同她說上幾句,得一個靠近她的機會。
只是他也不知,柳氏的訊息,她還願不願意聽。
還有她今日同倉凜說的那些話,一字一句都沒留回頭的餘地,鐵了心地不再要他。
可他雖不願同以往那般,再行到強迫那一步,但他也知,哪怕最後還是要生出恨,宋錦茵,也絕不能離開他身邊。
他願意一直等著她,可洛城不能待一輩子,她也不能避他一輩子。
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
想同他劃清界限,不理他,也不讓孩子認他,除非他死。
屋裡頭的姑娘咳嗽了兩聲,裴晏舟眉心緊擰,突然又是一身戾氣,忍了很久才沒有推門而入。
直到天微微亮,男人才起身,回了自己院子。
“她怕是受了涼,讓木大夫將藥做進糕點裡,今日午膳前送來。”
“是,糕點是讓屬下送去繡坊?”
倉凜迷迷糊糊,只想著還得去尋個糕點師傅,冷不丁卻聽前頭的主子說道:“做好送來,我拿著去尋她。”
倉凜一驚,頓時清醒。
主子這是......在院裡吹了一夜涼風,而後發現,白日裡在姑娘那挨的刀子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