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蘑菇長滿了整個洞穴,這些蘑菇長得和人一樣高,並且有粘稠的根莖。

菌絲從洞穴的圓頂上飄落下來,輕輕地閃動著淡紫色的光芒。

金精靈賽維瑞爾與地精銅塊兒一起在微微閃爍的紫影中前行。

他看到距離洞穴地面10尺高的地方,一個人類和一個半獸人被懸掛在半空中。

他們的肉體與滲出的菌絲緊緊地纏繞在一起,活像兩團令人作嘔的黴菌混合體。

“好心的.......冒險者,發發慈悲吧,救救我們......求求你.......”

斷斷續續的痛苦哀求,在賽維瑞爾的腦海中迴盪,令他不禁多看了頭頂的兩個俘虜幾眼。

懸掛的兩人並不是用嘴發出的聲音,而是類似於蕈人們的心靈感應,這讓他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不用感到意外。”銅塊兒看都懶得去看懸掛在半空的兩人,他用熟悉的尖細嗓音,自顧自地說:

“這個人類叫康拉德,半獸人叫魯加,他們已經徹底與真菌融合在一起,完全變成了另一種生物。”

“求求......你們,發發......慈悲吧,將我們......從痛苦中解救出來吧。”哀求聲隨著菌絲的左右搖擺,再次迴盪在兩人的腦海。

“要我說啊,殺死你們才是最大的慈悲。”

銅塊兒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自己的小肩膀,仰頭對懸掛的兩人說,“不過,你們既然不想獲得這種仁慈,太摩拉在上,我也沒什麼辦法嘍。”

說完,他抬頭給身旁的金精靈使個眼色,便立刻朝洞窟深處走去。

賽維瑞爾若有所思地望了兩人一眼。

他驚訝地發現,纏繞的菌絲竟然是從他們自己體內生長出來的,然後紮根於洞頂的石壁上,這才形成了懸掛的樣子。

他終於明白給自己帶路的小地精為什麼不願救他們。

因為想要救他們,就必須斬斷菌絲,但菌絲對於這兩人的作用,更像是植物與根莖的關係。

所以,這兩個已經徹底變成真菌的生物,若是被斬斷菌絲,就意味著死亡的降臨。

這令他不禁懷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邪惡巫妖,竟然做出如此殘忍的實驗。

在地精的帶領下,兩人來到這個橢圓形洞窟的中心。

首先映入賽維瑞爾眼簾的是一圈顏色鮮豔的蘑菇,高度從三尺到八尺不等,空氣中散發著很重的黴味。

洞窟的石壁上長著密密麻麻的白色劇毒葡萄藤,還點綴著閃閃發光的紫色花朵。

這讓他聯想到了至高森林的紫藤花園,那是他母親的家族駐地,也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遺憾的是,他已經五十年沒有回去過那座精靈莊園,也不知母親的家族駐地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不敢報太大的希望,因為希望越大,失望往往也會伴隨而至。

賽維瑞爾輕輕地嘆了口氣,收起思緒,繼續跟著地精的腳步前行。

當兩人接觸到一圈顏色鮮豔的蘑菇範圍的瞬間。

緊貼牆壁的葡萄藤開始微微顫抖,紫色的花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放並散發出甜美的香氣。

“這是昏睡孢子。”

銅塊兒嗅著空氣中芳香,不在意地說,“不過,不用擔心,我們擁有蕈人王贈予的魔藥,它們根本奈何不了我們。”

賽維瑞爾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巴斯迪亞身為偉大真菌之主的牧師,再也沒有誰會比它更懂得如何防範蕈人們的孢子。

就在這時,兩具長滿黴菌的骷髏從茂密的菌叢裡猛然起身,它們的身上披著鈣化的苔蘚製成的鎧甲,並全部覆蓋著真菌。

“還愣著幹什麼啊,幹掉它們!”

看到兩具長滿黴菌的骷髏,銅塊兒拔腿就跑,遠遠地躲在賽維瑞爾身後,向他指示道:“兩具守門的骷髏實力很強,只有殺了它們,我們才能透過隧道的入口。”

賽維瑞爾懶得跟這個小地精廢話,他認真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兩個敵人,確定好對付的方法後,迅速抽出精靈薄刃劍,將其灌注高強的法力。

——“雷鳴漩渦!”

一個由奧術能量交織而成的漩渦,在賽維瑞爾揮劍之間形成。

漩渦跳躍著的閃動電光,形成一股強大的拉扯拖拽之力,強行將兩具骷髏緊緊地裹住,令其根本無法掙脫。

骷髏恐慌地甩動武器和盾牌,但是沒有任何作用,彷彿有一隻巨大的手掌攫住了它們,將其毫不留情地裹挾到金精靈面前。

——“凍刃環掃!”

劍法師賽維瑞爾淡紫色的冷眸鎖住兩具骷髏,右手持握的精靈薄刃劍輕輕一震,一層霜凍結晶瞬間凝結在劍身表面。

他緊握利劍,橫斬而出,向著正前方宣洩出一股寒冬的森然之氣。

被漩渦裹挾而至的兩具骷髏碰到劍光寒氣的剎那,驟然間化作兩具晶瑩剔透的冰雕。

“砰!砰!”

緊接著,兩具冰雕跌倒在地,四分五裂。

“乾的漂亮!”

銅塊兒跑到劍法師身旁,盯著死透的真菌骷髏,嘖嘖稱奇,“看得出來,你比布萊恩身邊的跟屁蟲小妞兒要強多了。”

賽維瑞爾收回薄刃劍,輕哼一聲,沒有接地精的話語。

他當然知道地精口中的跟......女孩兒指的是誰。

雖然兩者都屬於從遠古雅靈的殘頁中記載的知識,透過對妖精荒野的感應,就職而成的劍法師。

但他卻非常清楚,那位叫希賽雅的劍法師進階的是混沌使者,而他則是專屬於精靈族的冕王親衛。

在他看來,混沌使者這種只會駕馭元素混沌之力的野蠻打法,毫無美感可言,就像戰士中的野蠻人。

他認為對自身完美的控制與完美的理解,才是得到真正力量的關鍵,這才是劍法師最優雅與矜持的精靈戰法。

無論是科米爾王國的混沌使者,還是陰魂城的影衛刺客,全部都上不得檯面,只有精靈一族的冕王親衛才是劍法師最正統的傳承。

況且,他的實力比那位人類劍法師高出一個檔次,她怎麼可能與自己相提並論。

兩人繼續前行,在這個帶有臺階的洞窟裡,空氣沉重而腐朽。

上面的露臺上點綴著一片片色彩鮮豔的蘑菇,中間是一條狹窄的石梯,通向下方的接近半球形的隧道。

低處房間的牆壁上滿是用真菌雕刻的壁畫,壁畫上畫著許多動物和精類生物。

賽維瑞爾一邊走,一邊打量著洞窟裡的壁畫。

無論是壁畫的顏色和紋路,還是圖案,都讓他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噁心。

與此同時,他還在無意中撿到的一捆羊皮卷中看到,裡面詳細描述了對辛達克拉——無底深淵第222層的研究。

那是一片充滿真菌和軟泥的惡臭荒原,這是祖格莫伊統治的地方。

這讓他意識到,真菌魔後的出現,絕對跟隱藏在這裡的巫妖脫不了干係。

在地精的指引下,他們鑽入一條宛如迷宮般的黑暗隧道。

輾轉反側之下,兩人來到隧道的盡頭。

賽維瑞爾不得不承認,這位帶路的小地精比至高森林的精靈遊俠還要嫻熟,這讓不得不收起輕視的眼神。

他們有驚無險地出現在一個由天然岩石柱支撐的洞穴死角,裡面生長著大量的真菌和樹木般大小的蘑菇,還有更多的軟泥。

在這個陰暗的洞窟裡,惡臭瀰漫,牆壁和天花板上懸掛著各種動物的斷肢殘骸。

一具腐爛的屍體,看起來像一隻移位獸,但它有更多的觸角和肢體。

一條微型的龍骨,有兩個頭,肉已經腐爛,它的身體以一個極不自然的方式蜷縮著,翅膀奇怪地張開,好像它正在遭受一些未知的痛苦。

賽維瑞爾難以置信地發現,這竟然是一隻妖精龍的遺骸。

因為骸骨保留著鮮豔的妖精外表,但衣服已經破爛,半透明的翅膀彷彿輕輕一碰就會枯萎碎裂。

竟然連這麼可愛的妖精龍都不放過,他強忍著心中的怒氣,立刻收回目光,強行將其移向房間的主人。

他看到洞窟一顆最大的蘑菇下,一張覆蓋滿苔蘚的桌子上竟然還放著另一隻被解剖完畢的黃色妖精龍,上面滿是奇怪的紅色液體,還覆蓋著一層詭異的霧氣。

一個穿著長袍的人影正專心地做著瘋狂的實驗。

不遠處,卓爾精靈柯茲被關在一個鐵籠子裡。

詭異的是,他興奮地蹦蹦跳跳,搖晃著籠子,似是想要好好的看看穿著長袍的人在做什麼,絲毫不為自己的處境感到害怕。

“可憐的傢伙......”小地精望向籠子裡的卓爾精靈低語道。

“啊!你們終於來了,竟然還是一個純血精靈,我的試驗品來了,我已經等候多時了,終於可以進行暫停已久的實驗了。”

人影察覺到了他與地精的存在,僵硬地轉過身,抄起法杖,在地上輕輕一頓,興奮地說。

當賽維瑞爾抬頭注視過去的一剎那,冷峻的憎惡閃過他淡紫色的雙眸。

這是一位戴著自然之神西凡那斯聖徽的精靈巫妖。

但是與普通巫妖不同的是,他看起來就像一具佈滿真菌和樹皮狀地衣的骨架,胸腔的蔓藤隨著瘋狂扭動,散發出粘稠的黑色液體。

他露出扭曲的笑容,口中止不住地流出黏糊糊的土黃色液體。

“你到底是誰?”

賽維瑞爾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的巫妖,雙眼中流露出最為純粹的厭惡和怒火,“你簡直丟盡了精靈一族的顏面,根本就不配是阿梵多的兒女。”

“去你媽的阿梵多兒女!少在這裡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給我說教,可惡的傢伙!”巫妖尖叫道:

“曾經我也是一名居住於至高森林的金精靈,信仰自然之神的德魯伊,但是我的森林家園被地獄門堡的深淵惡魔毀滅了,連我們的‘和平之城’伊爾蘭瑟都飽受戰火的折磨,你們這群高貴的族人又在幹什麼?你們只會龜縮在永聚島。

你們只知道飲酒作樂,從來不會將悲壯的歷史永久地留在自己的記憶裡。

為了拯救我的家園,我只能透過研究真菌和地衣,去製作對抗深淵惡魔的武器,保護我們的森林免受惡魔的影響。難道連你也要來阻止我嗎?!”

“你錯了,我們從來都沒有無動於衷,也不會置之不理,更不會拋棄我們大撤退時被遺棄的家園。”賽維瑞爾無奈地搖了搖頭,憐憫地看了瘋巫妖一眼,向他耐心地講述道:

“事實上,我就是來自永聚島的精靈遠征軍的先鋒官,我們遷往永聚島的族人已經在響應冕王閣下的號召,準備收復至高森林和科曼索,我們稱它為精靈復興的‘聖戰’。”

“你跟他費什麼話啊,還看不出來嗎?這傢伙早就被真菌魔後腐化了。”

望著無動於衷的賽維瑞爾,早已躲在門口的地精銅塊兒著急了,連忙大喊道:“趕緊把他幹掉,不然的話,讓他傳送到布萊恩那邊就危險了。”

“雖然你的遭遇和不幸讓我感同身受,深表同情,但這並不代表你的邪惡行徑就值得讚揚。”賽維瑞爾不再廢話,他抽出精靈薄刃劍,寒光從古老的劍刃閃過,匯聚到雕刻在劍身邊緣的精靈符文上。

真菌魔後祖格莫伊的最終目標是位於至高森林地底的真菌森林。

若是不能在無光林地阻止住祖格莫伊的擴張,那麼未來的某一天,幽暗地域的真菌森林,甚至是地表的至高森林,都將被真菌腐生的瘟疫感染肆虐。

這是臨走前,布萊恩親口告訴他的。

雖然他不清楚這位神秘的半精靈戰法師到底是如何知曉的這些事情,但他卻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賽維瑞爾注視著癲狂的地衣巫妖,這位自己曾經的族人,他的目光很柔和,話語卻寒冷如冰:

“你必須為自己的邪惡行徑付出代價,讓我親自送你去阿梵多國度迎接吾主科瑞隆·拉瑞斯安的審判吧,被惡魔腐化的墮落族人。”

“就憑你?沒有人可以阻止我!”

地衣巫妖狀若瘋狂地發出頭骨撕裂般的嚎叫。

他不屑地看賽維瑞爾一眼,長滿黴菌的大手一揮,關在籠子卓爾精靈柯茲正開心地晃著籠子,身體突然僵硬,迅速枯萎成一個乾癟的軀殼。

“哈哈哈......你殺不死我的,我的命匣早已跟偉大的真菌夫人融合在了一起,讓我親自送你去擁抱偉大的真菌夫人吧,我可悲的族人。”

伴隨著地衣巫妖露出駭人扭曲的微笑,他竊取的生命力立刻被轉化為一道猩紅色的防護罩。

地精銅塊兒驚呼一聲,招呼也不打地便躍入陰影,消失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