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王承恩,馬上派人火速前往山海關,當面告訴杜松,守住山海關和北面的邊牆才是他的工作,其餘的不用管也不用怕,就算賊人真的打到京城來,他也僅僅是邊關失守的部分責任。

如果擅離職守回京救駕,放更多賊人入關,甚至丟了山海關,不用等朝臣彈劾朕就會親手砍了他的頭,抄了他全家!”王安不提還好,皇帝突然照著腦門重重拍了一巴掌,然後聲色俱厲的衝著王承恩吼了起來。

“有三大營在,京城不用擔心。”等王承恩一溜煙跑出去,皇帝才回答了剛剛的問題。

“三大營……王象乾上任兵部尚書之後曾巡檢過三大營,當時的題本司禮監有存檔,奴婢馬上找出來,萬歲爺再仔細看看吧。”

本以為皇帝真的胸有成竹處亂不驚,誰承想卻是無知者無畏。王安是真沒法再繞圈子了,打算用兵部的公文提醒一下皇帝,三大營靠不住。

“以上軍馬,就見在者言之,非原額數也。而就此見在之數,影占尚多。邇年承平久,人情玩愒,百務廢墜,上下文具相蒙。即營兵十餘萬人,名籍固在也,而隱佔者半役私門,老弱者虛糜公帑,幾莫可究訐。”

但皇帝還是搖頭,一邊快步向養心殿方向走一邊大聲朗誦起來。這些話就是兵部尚書王象乾上任伊始,對京營來了次摸底排查之後給出的專業結論。

大概意思就是說,三大營賬面上有十萬出頭,馬匹一萬多,但實際數量可能只剩下一半了,包括很多老弱。另一半要不就是軍官吃空餉,要不就是被某些機構和個人佔為私人勞役,名存實亡了。

“……奴婢愚鈍,猜不透萬歲爺的心思。”這下王安是真傻眼了,合算皇帝不是不知道實情而是有意為之。可為什麼冒著京城被敵軍攻破的風險也得把精銳部隊全派出去,是真想不明白。

“扣關的不管是蒙古人還是女真人數量都不會太多,肯定以輕騎為主,不會攜帶太多輜重,攻城談何容易。他們不來則罷,若是來了就別想輕易回去!

待朕與群臣們商議完畢,你就知道要做什麼了。有道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食君祿忠君事,拿了朕的俸祿誰也別想光吃飯不幹活!朕隱忍了十年做不到的事情,保不齊這一次就全解決了!

哈哈哈……真是剛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啊,早知道外敵這麼好用,朕應該早幾年就設法勾引他們前來扣關。哎,吃不窮喝不窮,算計不到就受窮吶!”

面對王安的忐忑不安洪濤則是一臉的春風拂面,好像來的不是敵人而是遠方的客人,腳底下快步如風,已經有點等不及了。

“萬歲爺、萬歲爺……等等奴婢……萬歲爺,就算賊人不來攻城,只在城外劫掠也會有損聖名。京城乃大明膏腴之地,人口稠密,不可不防吶!”

王安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意氣風發的皇帝,不用聽理由,光看這份氣度就能讓心裡安穩了幾分。但他所處的位置真沒法風輕雲淡,整個大明不僅僅是皇帝的也是他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唉……弱就會捱打,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朕勵精圖治了近十年也僅僅是止住了頹勢,該捱打還是要捱打,這很合理。朕眼下只能護住要害,不讓這十年的努力化為烏有,其它的真顧不上了。

讓他們搶吧,搶的越多走的越慢,等失去了輕騎兵的機動力之後才是陸戰衛與之決戰之時。到時候他們不光要把搶來的全還回去,還得搭上小命。”

對於這個問題皇帝回答的就沒那麼輕鬆寫意了,說著很簡單,道理也很明顯,實際上要有多少百姓因此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不用算也能知道個大概。

“……”王安沉默了,悶頭不語的跟在皇帝身側。

“……”洪濤也沒解釋,王安不是王承恩,早就過了建立三觀的年齡,也早就嚐盡了人生的苦辣酸甜,要是連這點狠心都沒有根本就不配在宮裡混,更不應該坐到司禮監掌印的位置上去。

要說錦衣衛在王之楨的掌管下確實長進了不少,當洪濤來到養心殿時一個大臣也沒露面,包括兵部。也就是說,至今為止他們全都沒收到戰報,沒來得做準備。

這樣也好,洪濤乾脆把張然、李實、鄒義、王之楨等人全叫來先開了個碰頭會,一字一句的安排了每個人要做的事情,直到外面傳來紛雜的腳步聲才起身向正殿走去。

此時的正殿裡已經煥然一新,不是重新裝修過而是傢俱佈局有了明顯變化。大殿正中不再空蕩蕩,擺上了一張巨大的長桌,桌子左右兩邊各有十把靠背椅,向北的一端擺著御座。

“山海關的戰報諸位愛卿應該都看過了,朕這裡還有第二份,半個時辰前剛剛送到,再看看吧!”洪濤沒介紹椅子該怎麼排座次,只把手裡的兩份戰報扔在了左手第一位。

“杜松該殺!任由賊兵入關驚擾聖駕,罪該萬死!”大臣們一個一個的傳看著新來戰報,誰也沒發言,待到翁正春看完,老頭很生氣,率先向皇帝提出了追究邊軍守將的責任。

“陛下,建虜輕易破關如入無人之境。杜松掌8萬邊軍卻束手無策,罪不容恕。”有了翁正春打頭,通政使黃紀賢也提出了相同的觀點,認為山海關總兵杜松翫忽職守。

“杜松雖有8萬邊軍,統領15衛所,然從山海關到延慶邊牆綿延數百里,關隘幾十座,處處提防無誤難上加難。臣以為臨陣換將對軍心不利,應命其火速回援京師,戴罪立功更為穩妥。”

眼見一位邊軍將領又要被輕易彈劾定罪,兵部尚書王象乾終於憋不住了,先從防禦難度上免去翫忽職守的罪名,再以軍心為重保住職務。不管最終有罪沒罪,先把仗打完再說。

“臣不通兵道,只會算賬。王尚書,我有一事不明望賜教。”大理寺卿高攀龍放下戰報,拱了拱手。

“請……”王象乾先向桌子盡頭看去,發現皇帝正側頭望著牆上的地圖,這才回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