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以後的分配結果如何,這至少是個念想嘛。

他以為把實習報告交給崔組長簽字,就算完成這次實習任務了。

然而,崔組長卻將三個實習生單獨提溜了出來。

“你們既然在英語組學習了兩個月,總要有點收穫再走。”

聞笙簫還以為英語組要像其他科室一樣,送點特產之類的禮物給外地學生,嬉皮笑臉道:“組長,我們的收穫已經夠多了,您就別客氣了!”

狄思科和袁媛也附和,領導就不要破費啦。

“取得了什麼成績,有什麼收穫,必須清清楚楚,不能稀裡糊塗。”崔組長衝汪妍妍抬了抬下巴說,“妍妍,你把那三份試題發給他們。”

三個實習生:“……”

這臨別贈禮也太特別了。

崔組長沒有透過半點口風,他們沒做任何準備!

“咱們翻譯室的工作主要靠平時積累,臨時抱佛腳的作用不大,我就不給你們預留複習時間了。”崔組長笑著說,“你們實習期間沒做過口譯工作,所以,這次都是筆譯題。一共三道題,下班前交上來就行。”

三人:“……”

領導,距離下班只有一小時了。

他們是沒有資格談條件的,既然考題已經發了下來,狄思科就快速調整自己的心態,將心思放在了考題上。

白紙上確實只有三道題。

第一題是將一份國宴請柬翻譯成英文。

第二題是翻譯某高層領匯出訪歐洲的代表團名單。

第三題是將《華爾街日報》上的一篇報道翻譯成中文。

三道題對他們來說都沒什麼難度,屬於常規訓練裡的內容。

尤其是第二題,只需要將職務和人名翻譯正確即可。

但是,最簡單的題目,也是最容易出錯的。

在翻譯職務的時候,要特別注意此人所在的單位。

比如,代表團裡的計委副主任,人家的職務雖然是副的,卻是正部級領導。

翻譯要是對行政級別不瞭解,就會忽略此類特殊情況,造成對方接待水平降級。

這就是非常嚴重的失誤了。

所以,透過這道看似簡單的第二題,狄思科參透了崔組長的良苦用心。

那可真是每一道題都是有陷阱的,讓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等到答卷終於被交上去的時候,狄思科的手心都是汗溼的。

袁媛覺得這次考試的目的不簡單,考試成績也許會對日後的去留有影響。

離開辦公室後,她有些焦慮地找狄思科對了答案。

最後一道翻譯題,她有點拿不準。

“Rubik‘sCube你是怎麼翻譯的?”袁媛皺眉說,“我直接把那句話翻成了,’國際經濟形勢像盧比克的骰子一樣錯綜複雜。‘但這話聽起來有點奇怪。”

走在後面的聞笙簫接話說:“當然奇怪啊,Rubik’sCube是魔方,這裡不能直譯。”

袁媛望向狄思科,真的?

狄思科點頭說:“魯比克是發明了魔方的人。就前幾年的事,我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過。”

袁媛:“……”

她都不知道魔方長什麼樣子。

這就是知識面的問題了,狄思科安慰道:“沒事,譯成魯比克的骰子也不算錯。我也沒見過魔方,只在雜誌上看到過圖片。”

即將歸家的聞笙簫爽朗道:“不知道春節以後還有沒有機會碰面,要是還能參加第二階段的實習,我就每人送你們一個魔方,我家那邊的商場裡有賣的。”

狄思科笑容滿面道:“沒機會碰面也沒關係,我們學校的地址你是知道的,就送到我們學校來嘛。”

能送到他們學校,那說明自己還得進京一次呀,聞笙簫覺得自己討了個口彩,便痛快答應:“那行,過完年就每人送你們一個。”

一場突如其來的考試,讓大家心裡都有些惴惴。

袁媛返回學校的第二天,鼻子上就起了一個火癤子。

第二階段的實習名單遲遲沒有下達,狄思科自身都難保呢,也沒心思寬慰別人,所以對袁大姐的紅鼻頭也只能視而不見了。

同班同學的期末考試基本已經結束,英語系的三個人還需要進行補考。

他們這幾天就聚在一起進行復習。

早上從宿舍去往自習室的路上,杜斌突然問:“你聽說了嗎,張新華被人舉報了!學生處那邊收到了兩封關於他的舉報信。”

狄思科一愣,反問:“什麼時候的事?”

他只寫了一份小作文,怎麼弄出了兩份舉報信?

他這個愣怔的反應過於自然,成功讓杜斌打消了對他的懷疑。

“就半個月前的事,學生處收到第一封舉報信的時候,學校裡沒什麼人知道。後來又有了第二封舉報信,而且校長那邊也收到了一模一樣的,他被舉報的訊息這才在學校裡傳開了。”

“舉報他什麼啊?”

“計算機協會會費使用不當,他是會長,大家交上去的會費都在他那裡儲存。”杜斌表情一言難盡道,“他怎麼會犯這種低階錯誤?這種事查出來就是大事。”

“學生處調查了嗎?結果怎麼樣?”

狄思科在上班的路上經過學生處,將小作文投進信報箱就沒再關注後續了。

畢竟他自己也挺忙的,沒時間盯著事情進展。

但是會費使用方面出了大紕漏是沒跑的。

杜斌嘆氣說:“查了,賬面確實有問題。計算機協會只在今年年初的時候交了五十塊電費,之後一整年都沒再付過任何費用。張新華說他忙忘了,但這話也得有人信啊。”

“學校怎麼處理的?”狄思科只關心這個。

“讓他補繳費用,公示計算機協會的費用明細。取消了他的優秀學生幹部的評選資格,”杜斌搖頭說,“更嚴重一點的話,這事恐怕還得記入檔案。”

狄思科覺得記入檔案有點懸。

他家那麼多人又不是吃乾飯的,不可能讓孩子揹著有汙點的檔案畢業。

杜斌跟張新華的關係不好不壞,但是看到有人倒黴,難免便有些看好戲的心態。

“計算機協會成立兩年,光是會員就有好幾百人,大家交了錢,卻被他損公肥私了,不少人要求學校徹查張新華。”杜斌感慨道,“之前大家都是燈下黑,少有人關注他的資金往來。我估計這舉報信可能是電算中心內部人員寫的。”

狄思科心說,電算中心內部人員都是教職工,如果需要收錢,直接通知張新華繳費就好了,沒必要多此一舉地寫封舉報信。

除非跟張新華有仇。

不過,張新華平時挺會做人的,除了悄咪咪給他下過絆子被他發現了,似乎也沒得罪什麼人。

要說得罪,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袁大姐。

這要真是袁大姐乾的,那他也只能給人家鼓鼓掌了。

真能沉得住氣,是個能幹大事的人啊!

*

用一天時間參加了所有科目的補考後,狄思科就正式放起了寒假。

這個寒假是他成年以來最輕鬆的一個假期。

他口袋裡的餘額還有不少,終於不用苦哈哈地出去尋摸賺錢營生了。

在家裡宅了三天,報復性地將三哥租回來的武俠全都翻了一遍。

正在猶豫是否要看小六借回來的《瓊瑤全集》時,二哥四哥卻突然在家裡扔下一顆重磅炸彈。

他們買車了!

郭美鳳的第一反應是,“你們哪兒來的錢?不會又去弄什麼走私貨了吧?”

在她的印象裡,也就走私能有這麼大的利了。

“您看您這話問的,多沒水平啊!”四哥笑得見牙不見眼,“當然是我們起早貪黑賺來的!”

二哥適時補充:“靠分銷錄音帶賺的!”

“賣錄音帶那麼賺錢?你們才幹了幾個月啊,就能買車了!”郭美鳳不信,憂心忡忡地說,“你倆要是弄那些歪門邪道,可別怪我大義滅親啊!”

二哥四哥:“……”

狄思科問:“哥,你們買車花了多少錢啊?”

買皇冠是買車,買天津大發也是買車。

還是得先問問價格的。

“沒多少錢,”二哥怕郭美鳳心疼錢,不肯露底,“我們賣一張錄音帶能提四到七個點,但這玩意兒走貨量大,薄利多銷,這幾個月也攢下了點錢。”

哪怕一張帶子只賺一毛錢,一萬張帶子還有一千塊的利潤呢。

他們這幾個月分銷出去的可不止一萬張。

二哥招呼大家說:“車就停在咱院子門口,沒花多少錢,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等他再說什麼,郭美鳳憑藉她那刀馬旦的身法,一個箭步就竄了出去。

跑到院門口,她艱難地擠進圍觀汽車的孩子中,終於看清了他們家的新車。

這一瞧就把心放進了肚子裡。

一輛灰色的小麵包車,除了顏色不一樣,基本跟馬路上那些黃色小面的差不多。

“美鳳,你家現在可是發達了!連麵包車都買了!”快嘴嬸酸溜溜地說,“聽說你家老二現在賣磁帶呢,那磁帶得挺賺錢吧?”

“賺什麼錢啊!他那些磁帶都是賣到郊區的,那邊能有幾個人花錢買錄音帶啊。”郭美鳳問,“讓您花好幾塊錢買錄音帶,您買啊?”

“我可沒錢買那玩意兒,”快嘴嬸搖頭說,“這東西都是賣給年輕人的,我家鄭楷的抽屜裡,有半抽屜的錄音帶!”

“那都是翻錄的,”郭美鳳很懂地說,“我家老二賣的是正版帶,普通老百姓沒幾個捨得花這份錢。”

若是家裡只是買個電視機,她肯定要到處跟人宣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