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媛只是個翻譯,起到一個在中間傳話的作用,人家技術專家怎麼說,她就怎麼轉達,並不需要幫忙談生意。

所以,第一天生意沒談成,她也沒怎麼在意。回到了外賓接待處,以為第二天能像其他人一樣接到別的工作。

然而,第二天她又倒黴地碰上了這倆技術專家。

如今已經是第四天了,那倆專家的止血紗布還沒賣出去呢。

連袁媛這個翻譯都跟著上火了。

狄思科得了徐處長的準話,便把袁媛從那兩個技術專家身邊解救了出來。

“張工李工,您二位到底想不想賣技術啊?”狄思科叼著一根冰棒說,“別人都開張了,你們不著急啊?”

“急也不能賤賣。”張工推了推眼鏡說,“我們公司的專案大多數都是進口專案,我們手頭這個是為數不多的出口技術專案之一,還等著用這個專案出口創匯呢!”

“那得有人買才能創匯呀!”狄思科將冰棒杆扔進垃圾桶,拿起桌面上的介紹資料認真翻閱,“張工,咱們這個止血紗布獲得過尤里卡世界博覽會的金獎啊?”

“對啊,所以我們才不捨得低價賣。”

“那咱得把這金獎的優勢突出出來啊!做生意可不是謙虛的時候。”

狄思科去組委會找來了一個超大號背板。

用英語和法語在上面寫道:“我們有一種神奇的止血紗布,曾獲比利時布魯塞爾尤里卡世界博覽會金獎。”

又請翻譯室的其他翻譯,將俄語、德語和阿拉伯語的版本也寫上去。

然後就將大板子立在展臺前,為走過路過的客商展示。

這種技術是有針對性的,不是什麼客商都有談判資格。

所以,等到下午快閉館的時候,三人才等來第一個法國客商。

人家逛過來,詢問這所謂的神奇的止血紗布到底有多神奇。

狄思科只是造個噱頭而已,止血紗布又不是止血藥,能有多神奇啊。

不過,這項技術得過國際金獎是事實,他按照兩位專家的演示,將這種止血紗布的技術優勢翻譯給客商。

法國客商聽得很認真,最後卻搖頭說:“你們這種生產技術,與我上個月在日本見到的一種技術差不多,他們的報價比你們的低了三成。”

這就來到討價還價環節了。

狄思科將他的話如實翻譯給兩位專家,果然像袁媛說的那樣,倆人一聽到壓價就冷臉。

而且這次還是跟日本的技術進行比較。

那點民族自豪感和榮譽感立馬就被激發了出來。

張工口氣不善道:“你說的那種技術,我們也知道,當時是我們的手下敗將!生產效率比我們的低兩成!”

李工也說:“我們得到的是金獎!”

雖然聽不懂兩個專家的話,但只看表情和語氣,客商也聽得出不是什麼好話。

不等狄思科翻譯,人家就聳了聳肩,想要離開了。

狄思科趕忙將人攔住說:“杜邦先生,請您理解一下我們兩位專家的心情。最近幾天我們這種止血紗布頻頻被拿來與日本的技術進行對比。事實上,我們的技術要比對方先進很多,不論是生產工藝還是生產效率,我們這項得到金獎的技術,都更勝一籌!”

杜邦先生搖頭說:“止血紗布的用途和效果沒有太大差別,日本的那種技術就已經完全可以應付大部分醫療場景了。”

狄思科顧不上跟兩位專家轉述,直接說:“我們的技術報價略高,但售後絕對是對方不能比的!”

杜邦先生像是聽到什麼笑話,“日本人的售後服務全球有名。”

“我說的售後,不只是技術上的售後。”狄思科解釋道,“我國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國民經濟的調整,醫療事業也有了長足發展。止血紗布屬於醫療消耗品,消耗量巨大,但目前生產能力有限。您購買了我們的技術後,若是將商品返銷,甚至在我國建廠投產,我國政府會有相應的優惠政策。日本的市場早就飽和了,但我國的市場卻前景廣闊。您買回去的不只是一份生產技術,還有一個現成的出口渠道。”

狄思科將這一段話說完後,語速極快地跟兩位專家解釋。

“返銷優惠政策確實有,但是具體如何落實,還需要您二位回單位跟領導商量一下。咱們今天先把他穩住,要是真的能給他返銷優惠,之後再跟他詳談。張工李工,你們覺得怎麼樣?”

兩人互視一眼。

好像也行。

只要能把技術以合理的價格賣出去就好,返銷優惠什麼的,他們是不關心的。

狄思科得了他們的準話,便笑著說:“杜邦先生,很遺憾再有幾分鐘就要閉館了,如果約在明天上午繼續詳談,您方便嗎?”

杜邦先生拿出一張酒店的名片,在背面寫了一個房間號。

“明天我要參加你們政府組織的會議,你們可以在晚上七點以後去酒店找我。”

狄思科頷首說好,將名片交給了兩位專家。

“張工,咱們把技術資料和相關的優惠政策準備齊全。明晚再去試試吧?”

“那行,我們這就回單位找領導去。”

*

今天是週六,狄思科從展覽館離開後,就騎車去了於家,為於暄補習外語。

於暄開學小測的英語成績進步很大,安處長見到他進門,便眉開眼笑地將人誇獎了一通。

“學習效果也是分人的,我教過好幾個高中生,於暄屬於進步最快的。”狄思科實誠道,“當然,這也跟他的可進步空間比較大有關。”

“還是老師教的好!”安處長笑道,“今天留在家裡吃晚飯吧?我買了一隻烏雞,這就燉上!”

“那就麻煩您了。”狄思科跟對方寒暄片刻便推門進了於暄的房間,見到裡面的情景,他無奈道,“你怎麼又玩遊戲機?小心我給你告狀啊!”

“沒事,今天週末,可以玩一會兒。”於暄的注意力都在遊戲畫面上。

“今天怎麼只有你跟安處長在家?”狄思科翻出教材,隨口問,“於叔叔還沒下班呢?”

“我爸啊,忙著呢。他有個學生從國外回來了,下個月要在北京辦畫展。”於暄嘟噥道,“我爸不但自己幫忙,連我姐都被喊去幫著幹活了!”

“於童也去了?她能幹什麼活?”

不是他小瞧於童,就她那體格,絕不是幹體力活的料。

“我爸說我姐在宣傳工作上比較有經驗,想讓她幫忙為畫展做做宣傳。不過,我偷偷告訴你啊,”於暄放下游戲機,壞笑著望過來說,“我姐去幫忙,其實是為了跟人家相親的!”

狄思科:“……”

第42章

於暄的告密,讓狄思科本能地保持懷疑。

於童會為了跟男人相親,而跑去人家的畫展幫忙嗎?

不能啊!

粉紅大亨從不倒貼!

一個相親物件而已,於童不可能這麼上趕著。

所以,狄思科在於暄跟前表現得非常淡定,不但照常給他補了課,還留下來品嚐了安處長燉的烏雞。

這不禁讓於暄動搖了自己對二人關係的猜測,狄老師和他姐也許真的只是純潔的男女關係。

否則狄老師不可能這麼穩的住!

那可是相親啊!

對啊,那可是相親!

回到家裡的狄思科,也是這麼想的。

於童怎麼就去相親了呢?她才多大呀,就相親!

於叔叔可真能亂點鴛鴦譜!

萬一於童為了照顧老於的面子,真去見了那男的,然後跟人家看對眼了。

那他這個白月光咋辦?

“老五,你折騰什麼呢?”三哥探出腦袋往下張望。

他們睡的是上下鋪,老五在下面烙餅,連帶著他也跟著遭殃。

“沒什麼,有點睡不著。”狄思科從床上坐起來,仰頭問,“三哥,你跟清娜姐怎麼樣了?和好了嗎?”

三哥在少兒游泳培訓班當了幾個月的助理教練。

按照他以往的戰績,應該早就跟趙清娜舊情復燃了。

“沒有。”三哥躺回枕頭上,“早著呢!”

“你不著急啊?”

“急有什麼用?心急喝不了熱豆粥,男子漢大丈夫,先以事業為重。”三哥鬱悶道,“我現在還是臨時工呢,等我當上正式工再說吧!”

狄思科坐在床上琢磨,要是按照三哥的邏輯,他得以事業為重,等到畢業分配,有了正式工作以後,再想娶媳婦的事。

他重新躺回去,裹上被子提醒:“等你當上了正式工,人家趙清娜或許已經跟別人好上了!癩蛤蟆想吃燉大鵝,就得拿出點匹夫不自量的精神!”

像他們家這種情況,太要面子可娶不到媳婦。

他覺得三哥是個反面典型,必須引以為鑑。

不過,狄思科最近工作繁忙,等他陪著技術專家將止血紗布的技術,成功出口給兩家醫療器械公司時,已經是五天以後了。

洽談會剛一結束,他就按照提前跟於童打聽的地址,摸去了那間正在籌備畫展的藝術館。

於暄那小子的情報其實並不十分準確,於童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除了有老於的面子,還因為服務公司承包了這次畫展的場景佈置和宣傳工作。

狄思科溜達過去的時候,藝術館的展廳尚未佈置好,展廳裡都是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員,於童正跟一位清瘦的長髮青年並肩站在一起,對著牆上的一幅畫商量著什麼。

“你怎麼來了?不是在參加洽談會嗎?”他穿得西裝革履,甫一進門就被眼尖的於童捕捉到了。

“洽談會剛結束,我順路過來看看。”

於童心說,展覽館和藝術館距離那麼遠,你順得哪門子路?

狄思科主動與長髮青年握手,自報姓名後,笑著問:“您應該就是於先生的高徒吧?”

長髮青年單手夾著煙,伸出另一隻手與他握了一下,“肖沈墨,其實也算不上於老師的高徒,早就轉行了。”

“看來您轉行轉得很成功,”狄思科笑著說,“恭喜了,這麼年輕就能舉辦自己的畫展!”

於寶塔是個挺出名的國畫家,他原以為國畫家的學生肯定也是畫山水花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