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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最初的這段時間,崔組長並沒給狄思科安排什麼學習任務。

“團委的領導已經跟我提過了,你馬上就要參加青歌賽的複賽,這段時間除了每天三小時的基本功訓練,你就多練習一下比賽曲目吧。”

狄思科笑著問:“您還真讓我去唱歌,不怕我耽誤了正經工作啊?”

“既然已經報名了,就好好唱,爭取為咱們單位拿個獎項回來!”

狄思科滿口答應著,但是對於這次的複賽,他心裡其實沒什麼把握。

專業組的比賽已經提前結束了,於童手下的兩員大將,老黃和陳玉嬌,都止步複賽了。

連老黃那種天賦型選手都沒能衝進決賽,那他這樣的就更沒希望了。

“專業組和業餘組的評比標準不一樣,”於童見他緊張兮兮的,便認真分析道,“專業組,尤其是美聲唱法的,對發音和氣息控制都有很高的要求。這一年,老黃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歌舞廳,唱的都是通俗歌曲,已經很久沒有正經訓練美聲唱法了。”

他去參加專業組美聲唱法的比賽,純屬是自虐。

要是肯聽她的話,報個專業組通俗唱法,這會兒早就挺進決賽了。

老黃也勸道:“業餘組通俗唱法,是六組比賽中難度最低的。你都能出錄音帶了,也算是半個專業歌手,跟那些業餘的選手競爭,有什麼可怕的呀!”

“黃哥,你別小瞧了我們業餘組的選手,”狄思科透露道,“上次參加初賽的時候就聽說,總工會的一個選手是部隊文工團出身。人家以前都是專業的!”

“甭管他以前是幹嘛的,上了複賽的舞臺都得歇菜,”老黃現身說法,“你參加複賽的時候一定要擺正心態,到時候會有兩臺攝像機對著你。很多歌手心理素質不過關,發現有攝像機,聲音就飄了。”

比如他本人。

他只以為複賽跟初賽一樣,對著六個老頭唱兩首歌就完事了。

決賽才會上電視。

結果,上場以後才發現,竟然會有兩臺攝像機懟臉拍。

他稍一走神,第一句歌詞就飄了。

之前衝於童丟擲的那些豪言壯語,全成了自打嘴巴。

老黃和狄思科有一盤合唱專輯帶剛發行不久,屬於一榮俱榮的關係。

所以,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自己在青歌賽舞臺上的經驗傾囊相授。

讓狄思科揣著一肚子諄諄叮囑,走上了青歌賽複賽的舞臺。

複賽的出場順序是抽籤決定的,他跟龍君花的序號都在中間。

狄思科23號,龍君花26號。

因著都不是在前面出場的,兩人換好衣服化完妝,就溜去了距離舞臺最近的入口。

觀看其他人的表演。

“哎呦,這人跑調了吧?肯定跑調了,都快跑去月球了!”龍君花將耳朵貼在牆上,莫名興奮。

“龍姐,你穩住,別晃腦袋了!”

龍君花的頭髮上撒了好多金光閃閃的亮片,稍一活動就會像頭皮屑似的撲簌簌往下掉。

狄思科離得近,他的白色上衣已經被殃及到了。

“不錯不錯,”龍君花在他袖子上拍了拍,“咱們又少了一個競爭對手!”

“這已經是第五個跑調的了,”狄思科疑惑道,“能進複賽的選手,水平應該都很不錯,今天怎麼會有這麼多跑調的?”

龍君花猜測:“可能是看到攝像機以後,太緊張了吧?參加比賽也是要考驗個人心理素質的!他們都發揮失常了,咱們只要能正常發揮,就有機會拿獎!”

決賽名額她是不敢肖想的,她只想爭取一個“熒屏獎”。

即便不能上電視,也可以獲得一個音樂報時石英鐘作為獎品。

“前面那麼多跑調的,分數都不高,小狄,馬上就輪到你了,你可千萬要穩住!只要拿到一個熒屏獎,咱們單位的團體分就穩了。”

龍君花不但是參賽選手,還是團委幹部,時刻惦記著這次比賽的團體成績。

畢竟唱歌是玩票的,工作才是主業。

狄思科比了一個ok的手勢,聽到工作人員喊到23號了,便接過麥克風走上了舞臺。

這次的評委仍是六個人,但是其中兩位男評委換成了女評委。

好訊息是,之前給他打過9.8分的評委仍然在座。

壞訊息是,那位讓他得了全場唯一一個4分的評委,也被保留了下來。

複賽比初賽的比賽程式更加正規。

所有選手上臺以後的發言都是統一的。

“評委老師好,我是來自某某單位的,XX號選手,某某。我的第一首參賽歌曲是……”

選手的第一首歌唱完,緊接著就要說,我的第二首歌曲是什麼什麼。

組委會不允許選手與評委過多寒暄,更不會讓他像上次似的,為自己的選曲做太多解釋。

什麼這是我自己填詞的啦,歌詞有什麼深刻意義啦,統統不許多說!

評委要考察的是選手的歌唱水平,不是嘴皮子功夫。

所以,複賽對狄思科來說,沒啥發揮空間,只能老老實實地唱歌。

“23號選手可以開始演唱了。”一位女評委提醒。

狄思科往舞臺右側挪動了幾步,跟工作人員點點頭,示意可以播放伴奏帶了。

可是,音樂剛剛響起,前方攝像組的負責人便打斷道:“稍等一下,請23號選手站在舞臺中央的位置。”

他指了指身後藍色幕布上的一排金色大字,“最好能站在‘歌手’這兩個字中間!”

複賽的一些演出片段,要在決賽的直播現場播出。

為了方便後期剪輯,所有歌手的站位都是統一的。

這個23號偏偏要站到圈外去,無形中就給剪輯工作增加了難度。

音樂被按下暫停鍵,狄思科為難道:“咱們舞臺上這兩臺音響的音量不一樣,左側的音量要比右側的大很多。我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可能會走音。”

臺下的評委和工作人員沒能意識到音響的問題,但是站在舞臺上的狄思科卻深有感觸。

剛才評委跟他說話的時候,左側的音響聲音特別大,像在他耳邊說話似的。

一旦伴奏響起,歌手很難聽到自己的聲音。

狄思科對這種事還是很有經驗的。

他剛去歌舞廳演出的時候,調子經常被樂隊震得跑去喜馬拉雅山。

今天的比賽已經過半了,之前那些選手演唱時,誰也沒提過音響的問題,唯有狄思科這個23號主動提了。

為了驗證音響效果,女評委特意走上舞臺,試聽了一段音樂。

然後,她對比賽的音樂總監說:“音響的聲音確實不一樣,您讓人調一下吧。選手們本就緊張,音響再不配合的話,很影響大家發揮。”

工作人員快速上臺進行除錯。

女評委溫和地對23號說:“沒關係,一會兒你放心唱,不會影響評委打分公正性的。”

狄思科笑著道謝:“多謝李老師。”

“你認識我啊?”女評委玩笑道,“我可不是什麼大明星。”

“認識,我的聲樂老師是白宜萱老師,她經常用您的曲子給我們做示範。”狄思科笑著說,“我買了一盤您的作品選,封面上有您的照片。”

“你是白老師的學生啊?”女評委語氣平淡道,“小夥子,一會兒好好發揮。”

瞧見音響已經除錯完畢了,她點點頭就走回了評委席。

狄思科按照攝像大哥的指示,站在“青年”兩個字中間。

根據比賽規定,自報家門後便開始了自己的演唱。

複賽的兩首歌是由選手自選的,並沒有什麼規定曲目。

但是考慮到評委的喜好,狄思科的第一首歌還是唱了《我多想唱》。

這首歌他練習了一個月,白老師根據比賽規定,對他的音準、音質和氣息控制都做了很嚴格的調整。

表演颱風也是經過培訓的。

比賽前他已經在白老師、於童、老黃的跟前,表演過七八次了。

按照老黃的說法,這完全就是應試教育下的產物,放在專業組裡都沒問題,評委們肯定喜歡。

事實上,這首歌確實狙擊了評委的審美偏好,連最苛刻的4分評委都給他打了9.3分,第一首歌的綜合評分得到了9.51分。

有了第一首歌的好成績,狄思科信心大增。

第二首就大膽嘗試了英文歌《CarelessWhisper》,當然,他仍是不敢唱整首英文歌。

延續了上一場的風格,前半段唱英文,後半段唱自己填的詞。

評委的評分調性也非常一致。

4分評委再次給他打了4分,用這個極低的分數來表達,他對狄思科這種特立獨行的不喜。

不過,其他評委對這種比較國際化的風格接受良好。

最高分裡,有兩個9.8分,其中一個就是那位作曲家李老師給出的。

去掉一個最高分,再去掉一個最低分,狄思科的第二首歌得到了9.02分。

兩首歌的平均分是9.265。

這個成績比他初賽的成績好多了。

而且前面那些選手裡,平均分在9.2分以上的,只有三人。

他對自己的名次有了期待,下了舞臺就一直注意收聽其他選手的成績。

音響除錯好以後,後面的歌手都發揮得不錯,甚至還出現了三個9.5分的女歌手。

他這個成績大概能排在第十二三名。

如果決賽只錄取十人,那他基本就無緣決賽了,只能拿個“熒屏獎”回單位交差。

一場複賽,從上午比到了夜幕降臨,狄思科在後臺睡了一覺,才被工作人員通知去舞臺上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