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彬搖頭。

三哥沒想到這小子還挺老實,嘿嘿一笑說:“沒事,最近學習挺緊張吧?正好出來放鬆一下!”

大哥這個親爹忙補充說:“你要是想來玩,就跟我或者幾個叔叔說,不能自己往卡拉OK跑啊!今天好好玩,明天繼續回去唸書。”

“彬彬,上去唱一首!”二哥在一旁起鬨。

“我先看看,你們唱吧!”

彬彬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表現得有些拘謹,主動倒了杯橙汁,遞給了格外興奮的妹妹。

他讀的是重點高中,父母又管得嚴,本質上還是一個老實本分的高中生。

與女同學互生好感,偶爾離家出走到奶奶家來,就是他最大的叛逆了。

大人們都是從他這個年紀走過來的,能理解小年輕第一次進歌廳的無措,於是就催促唯一的大歌星狄思科上臺唱一首。

狄思科不常來歌廳唱歌,但平時公開演唱的機會並不少。

騰飛的四十週年慶祝晚會,還有今年的新春晚會,他都上臺獻唱了。

這會兒被哥哥們要求唱歌,他也不扭捏,點歌臺空下來,就自己上臺點了首《朋友別哭》。

狄思科今天剛到家沒多久就跟著一群人出來了,上班穿的西裝襯衫還沒換下來。

他本就相貌出眾,挽起襯衫袖子站到點歌臺上,立馬就引來了客人們的掌聲。

狄思科隨意揮揮手錶示感謝,隨著伴奏唱出了歌詞。

唱到副歌時,還走下點歌臺,來到客座的第一排,牽起四哥的一隻手。

“朋友別哭~要相信自己的路~紅塵中~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你的苦~我也有感觸~”[1]

四哥黑著臉甩開他的手!

你第一次談戀愛就結婚了,有個屁的感觸啊!

在哥哥們的哈哈笑聲中,四哥頗覺丟人地將老五推回到舞臺上。

他根本就沒失戀好嗎!

準確的說,只能算是追求失敗。

他相中了莊曉夢,但人家莊曉夢沒相中他。

他充其量是單相思,連失戀都算不上。

想到這裡,四哥又覺得自己有點可憐了。

他在學習這方面屬於勤奮型的,所以一直羨慕那種天賦型選手,容易被天賦好的聰明人吸引。

接觸過幾次以後,就看中了聰明又耿直的莊曉夢。

而且經過老五的一番分析後,他也覺得自己是個很適合結婚的男人。

他工作穩定,廚藝好還顧家,跟莊曉夢其實挺互補的。

不過,莊曉夢說她雖然三十歲了,但是還想追求純粹的愛情,她對自己不來電,並不想為了結婚而結婚。

因此,為了不耽誤他尋找真正的幸福,以後就別去給她送飯了。

四哥被明確拒絕以後,獨自沉澱了兩個月,也漸漸想開了。

莊曉夢這樣的女同志可能更需要一個能在精神上產生共鳴的人,他是個大俗人,不符合人家的擇偶標準,還是退回到朋友的位置吧。

心裡已經有了決定,但難免還會惆悵。

狄思科唱完一曲,坐回座位就對四哥說:“咱媽可擔心你了,讓我們四個一起開導開導你。要不是小六還在天上飛,今天肯定也得一起來。”

大哥,二哥,三哥:“……”

不愧是能當領導的,這張嘴可真能忽悠。

郭美鳳擔心老四不假,可人家只點名讓老三去開導人,什麼時候讓全家齊上陣了?

狄思科摟著四哥繼續說:“人家都說,治療失戀的最好辦法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既然你已經恢復了單身貴族身份,那大家就可以給你介紹合適的物件了。”

四哥:“……”

他一直單身來著。

狄家兄弟們正打算每人上臺唱一首苦情歌,給老四用上脫敏療法,卻有一個服務員突兀地捧著一束鮮花走過來,遞給了剛剛唱過歌的狄思科。

“先生,這是十號桌的女士送您的。”說著還向後示意了一下十號桌的方向。

除了狄思科,一桌人包括正在大快朵頤的狄嘀嘀,齊齊向後張望,好奇誰會花錢給老五送花。

這種娛樂場所的鮮花,一束就要四五百塊,算是奢侈品了,除了想泡小蜜的大款,少有人在這裡買花送人。

大哥望向那束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鮮花,已經開始替老五犯愁了,他還沒見過給男人送花的呢。

這花到底要不要收啊?

老五畢竟是有家室的人,萬一被老五媳婦知道了,保準沒他好果子吃!

在場的人,只有大哥父子在真心實意地替狄思科擔心,其他人都嘻嘻哈哈地看熱鬧。

老五平時的飯局酒局不算少,要是連一束花都處理不好,那他這些年就白混了。

狄思科翻了翻酒單,點了瓶跟那束花價格差不多的紅酒,塞進了狄嘀嘀懷裡。

“大閨女,你幫爸爸跑趟腿,把酒送給十號桌的阿姨。”

“那我跟阿姨說什麼啊?”

“不用說什麼,謝謝她的花就行了。”

狄嘀嘀得了叮囑,抱起那瓶紅酒就跳下沙發,蹬蹬蹬跑去了後面。

發現那一桌坐著的全是女的,不由頭大地問:“剛才是哪個姐姐送的花啊?”

幾個年輕女孩都嬉笑著指向中間,“這位姐姐送的。”

“哦,”狄嘀嘀把酒放到桌子上,“姐姐,這是我爸爸給你的,謝謝你送的花。”

那位送花的姑娘最近常來唱歌,接過紅酒瞅一眼就知道大致價格了,她逗弄似的問:“你爸爸結婚了呀?”

狄嘀嘀理所當然地頷首:“對啊,我爸爸那麼大年紀,肯定結婚了,如果不結婚,就不能生我了!”

“哈哈,你爸爸多大年紀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大了。”

“小朋友,那你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狄嘀嘀不想跟陌生人說話,直白地拒絕:“那我不能告訴你,送完酒我就得回去了。”

不等人家再問什麼,她又一溜煙兒地跑了。

回去以後該吃吃該喝喝,後來還跑上臺接連唱了幾首兒歌。

當天大人小孩都玩得挺盡興,狄思科以為這丫頭應該挺滿意的。

結果,於童和狄嘀嗒從老家回來的第一天,這小叛徒就給他告了一狀。

“媽媽,我爸爸去卡拉OK廳唱歌,有個阿姨給他送花啦!”狄嘀嘀又邀功道,“我替爸爸送了一瓶酒給那個阿姨。”

狄思科:“……”

說你是告狀精,可真沒冤枉了你。

他簡單介紹了事情經過,並強調去卡拉OK廳是為了安慰失戀的四哥,就問起了媳婦回老家的情況。

“還行,算是都處理完了,”於童換了衣裳躺到床上嘆口氣說,“爺爺年紀大了,這一趟累得不輕,估計得休養好長時間才能緩過來。”

她沒把閨女的告狀放在心上,他們夫妻倆在外邊面對的誘惑其實是一樣的。

如果整天疑神疑鬼,相互猜疑,這日子還怎麼過啊?

所以,儘管外在風險很高,但他倆內部是團結並彼此信任的。

*

於童出門半個月,狄思科獨自在家帶狄嘀嘀的時候,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如今媳婦帶著兒子回家了,他總算是有了主心骨。

跟媳婦親香了小半宿,狄思科翌日去上班的時候,又精神抖擻了。

眼瞅著快到於總生日,狄思科上班的路上都在琢磨今年要如何慶祝。

走進辦公樓的時候,卻發現工會主席帶著好幾個人等在他的辦公室門口。

“欒主席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

欒海霞客氣道:“我也是剛到沒多久,有個事想跟狄總彙報一下。”

“先進來說吧。”

欒海霞讓另外幾人暫時在走廊裡等一會兒,她自己跟著狄思科進了辦公室。

狄思科瞅她一眼問:“出什麼事了?”

“那幾位是我剛從職工醫院門口帶過來的。”欒海霞壓低聲音說,“大清早就在醫院門口扯橫幅了,據說前幾天在咱廠區門口也扯過,被保安勸走了。”

狄思科下意識問:“職工醫院鬧出醫療事故了?”

欒海霞琢磨半天才說:“我也說不好那算不算醫療事故。外面那個矮個兒女同志的女兒,在咱們職工醫院打完針以後,雙耳全聾了。”

“什麼?”狄思科以為自己聽錯了,再次確認,“是耳朵聽不見聲音了嗎?”

欒海霞點點頭。

“耳朵都給人家治聾了,還不算醫療事故?”狄思科完全把自己帶入到了孩子家長身上。

要是哪個蒙古大夫把自家孩子治聾了,在醫院門口扯橫幅都算溫和的。

“她這個事還挺複雜,一開始,‘醫療事故鑑定委員會’給的鑑定結論是醫療事故,讓職工醫院賠償患者五千塊錢。但職工醫院那邊對這個鑑定不服,一直拖著沒給患者賠付。患者一氣之下,就把咱們職工醫院告上了法庭。”

欒海霞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說:“她這一告,不但沒能把賠償款要回來,等法院調查過案情以後,反而還把衛生行政部門的處理決定撤銷了,醫院不用賠那五千塊錢。”

狄思科:“……”

這啥情況?

法院都已經判了,那肯定得依法辦事啊。

“那位同志是咱們騰飛的職工,還是附近的居民?孩子多大了?是去醫院專門治療耳朵才導致耳聾的,還是其他緣故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