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送東西的丫鬟說,這是楚遠端今日出門,在外瞧見這新鮮,才給三姑娘帶一份過來,還說昨兒送過的點心吃食也好吃。

楚沂可沒想過楚遠端還會給她送東西,想來是林氏說過什麼。

林氏是個好嫂子,昨日的東西是楚盈給的方子,她也沒花什麼心思,過兩日得趕緊把嚴氏給她的珍珠送過去。

楚沂對著丫鬟笑笑,“這邊還有些點心,一會兒你再帶回去點。也不是多貴重的東西,兄長嫂嫂不嫌棄就好。”

楚沂讓留夏去小廚房包點心,留夏心領神會,還從屋裡拿了個荷包,裡頭二錢碎銀子,算是跑腿得的賞頭。

留夏昨日去送東西,也得賞了,這做丫鬟的歡喜得賞錢,私下也會說哪個主子好說話。

不過沂夏軒敲打過,院裡的丫鬟都小心謹慎。

等長房的丫鬟走了,楚沂看了看草莓,這東西容易壞,既然楚遠端給這邊送了,想來正院也沒掠過去,就不用她借花獻佛了。

一筐草莓,也就能留到明日,楚沂自己也不是可著一樣東西吃到撐的人,就讓丫鬟洗了一盤,再留點明兒吃,剩下的分分,但不能聲張。

吃了幾顆草莓,又吃了中午飯,楚沂就去正院送幾位兄長了。

因為剛過家宴,所以今日都是在各自院子吃的,吃過飯楚遠端幾人才過來和嚴氏請安辭行。

楚遠端坐首位,旁邊坐著林氏,楚遠昊坐在了兩人對面,楚遠躍和楚遠斐挨著他坐的,這麼一瞧,屋裡還有點坐不下。

楚沂給嚴氏先行了禮,然後又給三位兄長和林氏行禮,才道:“我來送送大哥他們。”

嚴氏今日打扮得端莊,許是因為國公府在走上坡路,她氣色看起來比一個月前要好,人也精神多了,“還得一會兒才走呢,沂兒坐吧。”

楚沂坐到了林氏旁邊,不多時楚欣也來了,而嚴氏還在叮囑幾個兒子,“在書院缺什麼就和家裡說,萬不能逃課。遠端遠昊,你倆是做兄長的,不僅要看著幾個弟弟,更要做表率。”

楚遠端和楚遠昊一同道:“母親放心。”

嚴氏:“在外謙遜禮讓,別受了委屈,也別欺負別人。”

兒行千里母擔憂,嚴氏囑咐的不免多了些。

又說了幾句,嚴氏問陳嬤嬤時辰,已經過了午時了。

嚴氏道:“行了,快些去吧。”

一家人,倒是不用去門口迎送,尤其楚遠端幾人還是小輩。

四人對著嚴氏告辭,一同坐馬車去書院。

少了人,國公府都顯著空,林氏看著不太高興,這才團聚兩日又分開了。楚沂記掛著楚遠端送的東西,下午睡了一會兒就去長房看了看瑩姐兒,也算陪林氏待會兒。

待著的時候,兩人閒聊,楚沂問了問:“嫂嫂,母親說明兒要去永珍寺上香,上次什麼時候去的我都忘了,可有什麼忌諱?”

林氏倒是總跟著去,“去寺裡進香的人多,別亂走,叩拜時跟著我便是。雲山還挺大的,到時進香人多,想來趙小娘她們也會去。”

常在高門大院裡待著,誰都想出去看看。楚沂沒小娘,沒人會特意問她,林氏記著,上個月府裡的其他姑娘就都去了。

楚沂點了點頭,然後笑笑,“我到時跟著嫂嫂,絕不亂走。”

今日她讓留夏出去打聽,外面的流言已經變了,鮮少再有人提陳王妃的事,而是說哪個府的小妾被正妻給打死了,傳得沸沸揚揚的。看來陳王和秦書妍已經知道這事兒,還想了應對之法。

剛出了這樣的事,明日秦書妍未見得會去永珍寺,但是往後保不齊再遇上。

倘若日後登基的是陳王或是黎王,兩位王妃必然不會放過楚瑾。

她們姐妹幾個容貌又有相似之處,若是有誰有收集癖,她可不想入宮。

楚沂不想變成楚瑾,也不想像楚盈一樣,她想好好活著,所以這兩個人絕對不能登基。

林氏道:“不過雲山景色很好,明日上完香可以去看看,那兒的素齋也不錯。”

楚沂:“素齋?”

林氏:“可還記得上回吃的那道‘春江水暖鴨先知’,這素菜做好了可比肉好吃,尤其現在是吃新鮮菜的時候。”

一說到吃,林氏就來了興致,“你昨兒送來的點心也挺好。”

楚沂卻沒說這是楚盈給她的方子,“嫂嫂喜歡,以後常送來。”

林氏笑著說好,又待了一會兒,等瑩姐兒睡著了,楚沂便回沂夏軒了。

剛回來不久,留夏進來通稟,說給楚盈的東西已經寄過去了,楚盈寄回來五十兩銀票,楚沂又添了二十兩銀子,寄的東西可不少,應該夠她吃用一陣子。

院裡沒別的事,等吃過晚飯,楚沂梳洗一番就睡下了。

次日晨起,她換好衣裳就去正院請安。

她選的是深松石色的衣裳,顏色偏青藍,明日髮髻也簡單,就戴兩支小釵子。

嚴氏打扮得也素淨,剛吃過早飯,等人全了就去永珍寺了。

楚國公府去的人多,光馬車就兩輛。

楚沂和嚴氏林氏坐一輛,趙小娘鄭小娘帶著楚欣楚琪坐了一輛車。

馬車吱吱呦呦的,沿路的風景不錯,楚沂掀開車簾看了看,雲山在盛京城外,官路兩邊有幾處村子,其餘的皆是山坡密林。

路就是土路,若是下雨天,路也不好走。

再往遠處看,青山疊翠,而云山在盛京城十里外,現在看還看不到呢。

嚴氏這幾日精神不錯,人也總笑,她道:“你看,出來散散心也好,沂兒你年紀還小,你嫂嫂還說你和英國公府的趙姑娘親近些,怎麼不一塊兒出去走走看看。”

楚沂微微低頭道:“那日趙姐姐是幫了我許多,但也就那日一面之緣,若是今日還能見到,我就去和趙姐姐說說話。”

嚴氏點點頭,這般坐了半個多時辰馬車,總算到了雲山山腳。

雲山這名字有好幾百年了,這山上總有云霧,故有此名。而寺廟常在雲霧上,好像仙境一般,信佛之人更願意信這仙山,早前也有別的寺廟,後來永珍寺香火最旺,那些寺廟就慢慢破敗了。

永珍寺就在雲山的半山腰上,上山還有一段路,不過有修好的憑證石階,並不難走。

本來楚沂和林氏還想扶著嚴氏上山,但嚴氏說她現在天也暖和,不用人扶。

楚沂便從善如流,跟在了林氏後頭。

上山花了小半個時辰,再加上路上耽誤的,到永珍寺太陽已經掛在頭頂了。

一行人跟著林氏去了文殊菩薩殿,觀世音菩薩殿和藥王殿,叩拜完後嚴氏去捐了五十兩香火錢,“中午在寺院吃,時辰還早,你們四處轉轉,但小心別衝撞了菩薩。”

林氏笑著道:“我和三妹妹去看看。”

她看了趙小娘她們一眼,趙小娘是有意讓楚欣多跟林氏待待,所以道:“妾身便不去了。”

鄭小娘:“那妾身也不去了。”

林氏隨口一問:“四妹妹和五妹妹可要去?”

楚琪笑得很甜,“我和嫂嫂三姐姐一起吧。”

楚欣在心裡罵了句狗腿子,“我隨便看看,有丫鬟跟著,母親和嫂嫂不必擔心。”

跟著楚沂上山就夠嘔得慌了,還要跟她一塊兒賞景。

本來她也想穿松石色的,晨起都出來了,丫鬟回來說今日楚沂跟她穿了一樣的顏色,不得已楚欣又回去換了身衣裳。

是那件水綠色的,這幾身衣裳她一件都不喜歡,她現在只盼著到夏天,好快點做新衣裳。

楚欣一臉不高興,走著走著就到了後山。

後山有不少桃樹,不過山上桃花還沒開,只是帶著花苞,沒什麼人過來賞玩。

楚欣心裡氣惱,折了根花枝。兄長不管,小娘也不管,由著楚沂出風頭。楚遠昊真沒腦子,人往高處走,楚沂自然更親近大哥那邊。

還真以為楚沂會為他的婚事奔波。

想著想著,楚欣又踢了兩腳桃樹。

踢完她心裡舒坦了些,她看時辰不早了,打算往回走。

這邊人不多,山林僻靜,剛走十幾步,就有一侍衛裝束的人過來,先是見禮,然後才道:“姑娘可是楚國公府的三姑娘?”

楚欣不悅道:“你看看清楚,我是四姑娘。”

侍衛道:“楚四姑娘,我家公子想請姑娘一見”

楚欣覺得奇怪,先是認錯又要見她,能是誰啊。況且楚沂怎麼還認識外男,這人到底誰。

楚欣問道:“你家公子哪位?”

*

楚沂就和林氏在寺院外走了走,楚琪亦步亦趨跟著,偶爾搭兩句話,但話也不多,看著十分聽話討喜,大約是鄭小娘提前囑咐過。

總之,讓楚沂很舒心,看來人人如此,都喜歡乖巧懂事之人。

轉了幾圈,林氏惦記寺院的素齋,“咱們也回去吧,要是四月份再來還有桃花看,現在光禿禿的沒什麼好看的。”

楚沂點了點頭,她們三人到寺院廂房時,楚欣還沒回來,又等了一會兒,嚴氏道:“陳嬤嬤,你出去找找。”

楚沂坐在廂房的椅子上等著,一刻鐘後還沒找到人,趙小娘急道:“夫人,準是四姑娘貪玩兒忘了時辰,讓妾身也去找找吧。”

出來一趟總不好丟個姑娘,嚴氏道:“帶著丫鬟,都一塊兒去找找,找一刻鐘,找不到便回來。”

眾人點了點頭就去尋人了。

楚沂本想跟著林氏,但林氏道:“三妹妹,我找這邊你找那邊,寺里人不少,想必丟不了,也別聲張。”

楚沂明白其中的道理,朝著林氏指著的那邊尋人去了。

這臨近中午,要麼在寺裡叩拜,要麼去廂房吃素齋,哪兒見得著什麼人。

楚沂來的這邊是後山,立著好大一棵松樹,樹旁是一段石階。雲山很大,還能往上爬,那邊涼亭高臺,留夏還打聽了,暮夏時有學子過來作詩作畫。只不過昨日學生剛回書院,那邊應該沒什麼人才是。

楚沂想著楚欣大概不會往山上爬,所以打算繞過這邊,誰知剛要走,就看見楚欣從上山的那條路下來的,遠遠的提著裙襬下來,她身後的丫鬟形色匆匆,再往上看,涼亭那兒好似有人。

楚沂看見了一角白袍子和背對著穿著黑衣的人。

也難怪陳嬤嬤找人沒找到。

楚欣臉上帶著笑,她往下走了十幾個臺階才看見楚沂,那一瞬間她心好像要跳出來,下意識捏緊可裙襬,“三姐姐怎麼在這兒。”

楚沂看侍衛不見了,白袍也沒了,如實道:“母親讓我們出來尋尋你。”

楚欣小跑著往下走了幾步,咳了一聲道:“我身邊有丫鬟跟著,還能丟了不成,回去吧。”

楚沂沒問那人是誰,因為她不想多事兒,“雲夏,你快些回去,和夫人說一聲,說四姑娘找到了。”

楚欣臉有些熱,這回倒是沒拿話刺楚沂,還有點當妹妹的樣子。她走在楚沂後面,看楚沂一步一步往前走,忍不住回了下頭。

剛剛,她見到了陳王殿下。

陳王殿下很溫柔,問了長姐的事,說話時溫文爾雅,像她的兄長。楚欣不禁想,若是長姐當初嫁給陳王,如今,肯定一切都不一樣了。

陳王殿下和她說了話,只不過楚欣沒去過佛堂,事關楚瑾,什麼都不知道,她只說長姐一切都好,陳王殿下便讓她回去了。

楚欣又看了楚沂一眼,剛剛的事她對趙小娘都不能說,看侍衛的樣子,陳王是想見楚沂的。依楚沂見杆爬的性子,見了陳王恐怕得貼上去。

雲夏快跑去報信,報了信又跑回來了。雲夏是怕自家姑娘也走丟了,好在沒事。

楚欣回去之後自然免不了被趙小娘訓斥一頓,她自知理虧,跟嚴氏請罪,“貪玩兒誤了時辰,是女兒的不是。”

嚴氏道:“下次記著點,快吃飯罷。”

齋菜有些涼了,不過味道不錯。吃過素齋,在廂房休息了一會兒,一行人便打道回府了。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難,楚沂不常出門,下山走得腿肚子有些酸。

終於上了馬車,楚沂也沒敢偷著揉腿,來時還覺得新鮮,回去的路上又是顛簸又是腿痠,好在中午吃的是素齋,不然這一路上準得難受。

楚沂坐得難受,看林氏也不大好,她往車壁上靠了靠,肩膀還沒鬆下,馬車就突然停住。

楚沂和林氏坐在了側面,而嚴氏正對著車門,剎那間人往前傾了不少。

林氏和楚沂都想去扶林氏,林氏反應慢了半拍,還是楚沂伸手推了嚴氏一把,只是她自己因為這一把,更向門口跌去,肩膀撞在車門框上,人險些跌出車外。

電光火石間的事兒,楚沂也是下意識的反應。

回過神時車已停下,她的肩膀一陣劇痛,胳膊和腿也不太得勁兒,林氏和嚴氏嚇得不輕,趕緊扶楚沂坐起來。

嚴氏:“怎麼樣!可有事?”

楚沂試著動了一下肩膀,只是疼,骨頭好像沒事兒,“母親,我沒事。”

哪裡像是沒事的,剛才還好好的,現在臉上連血色都沒有。

嚴氏又驚又怒,訓斥道:“怎麼駕車的!”

陳嬤嬤在外頭道:“夫人,奴婢看了後頭,四姑娘她們沒啥事兒。”

趙小娘她們走在後頭,好在離得遠些,不像這邊。

而車伕還驚魂未定,聲音直抖,“夫人,剛前頭山坡上滾下兩塊巨石,若是不避,必然驚馬。”

到時驚馬,橫衝直撞的,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楚沂聽得腦仁兒疼,她肩膀也疼,冷汗一陣一陣往外冒。

嚴氏給楚沂擦了擦汗,“行了,先回去。”

眼下最要緊的是回去看大夫,還不知撞什麼樣了,剛剛楚沂若不是扶了她一把,也不至於跌那麼遠。

車伕卻道:“夫人,路被堵住了。”

林氏下車瞧了一眼,那巨石格外大,有半個馬身子那麼大呢,還有幾塊小的,如今滾下來攔在路中間。

林氏問:“可能推動?”

車伕過去試著推了推,推不動不說,瞅著山坡上還往下掉碎石渣滓,頓時就不敢動了。

正是下午,可這邊林子茂密,還顯得幾分陰涼。

嚴氏讓雲夏進來伺候,她出去看了看,巨石攔在路中間,最大的有半人高。兩個車伕還一起試了,誰知石頭砸下來是個坑,不知有幾百斤,推得額頭青筋暴起都沒動。

車上要麼是不怎麼出門的夫人小姐,要麼是體面丫鬟,有哪個做過力氣活。

繞路馬車也過不去,兩邊全是樹,怎麼就好巧不巧地砸在中間了。

就在嚴氏發愁的時候,那邊傳來馬蹄聲,兩輛馬車停在巨石另一邊。

馬上下來一黑衣侍衛,緊接著,陳王也從車上下來了。

簫秉言一身白袍,看著溫雅俊秀,他問道:“見過國公夫人,剛剛聽到這邊動靜,所以回來又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