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進了倒塌了大半的大殿。

希斯雙手負在身後,一腳踢開了身邊碩大的石塊,轉身對隨行的護衛下令道:“你們迴避一下,我和托馬斯單獨聊聊。”

聞言。

一眾下屬面面相覷,卻並沒有立馬執行命令。

身為希斯個人的貼身護衛,他們的職責就是確保將軍的安全,必要的時候,甚至還會捨命替其阻擋致命的襲擊。

按道理來說,以托馬斯在『自由之拳』僱傭軍中的資歷,應該不會突然對希斯將軍不利才對。

可是近一段時間以來,兩人經常會因為意見不合而吵鬧不休。

軍中常有傳言——

不知為何原因,多年來情同父子的兩人關係已經破裂,已然到了貌合神離水火不侵的地步。

“還愣著幹什麼,出去!”

眯起雙眼。

希斯略微不悅,表情肅穆道:“難不成,你們還擔心托馬斯會對我不利麼,簡直是莫名其妙!”

話語裡明顯有著耐人尋味的含義。

反觀一眾護衛又哪敢繼續公然抗命,連忙朝著兩人行了個軍禮,便恭敬地先後退出了室內。

不一會兒的功夫。

破敗不堪的大廳內,就只剩下了希斯與托馬斯兩人獨處。

“說吧。”

四目相對,氣氛顯得有些格外凝重。

希斯不苟言笑,沉聲問道:“這一次,你又有什麼意見?”

暗自咬牙。

托馬斯抬手擼了一把滿頭的亂髮,目光炯炯有神之餘,表情則是充滿了疑慮。

很顯然。

兩人之間恐怕已經不是頭一次產生過相關的矛盾與分歧,彼此都略微感到有些異樣的疲憊。

“為什麼......”

不由得攥緊雙拳。

托馬斯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為什麼要下令屠城,之前那幾座要塞都市,您說是為了震懾住負隅頑抗的敵人,打擊『大洋聯邦共和國』部隊計程車氣......”

頓了頓。

猛地上前一步,托馬斯雙手一攤,表情不解地怒斥道:“可這一次,『波頓城』分明已經開城投降了,為什麼還要縱容軍隊去幹這些傷天害理的勾當!?”

“原因很簡單......”

面對自己曾經最忠實部下的質問。

希斯全程表現地異常冷靜,淡淡地應道:“因為,他們並不是心甘情願的臣服於我,骨子裡依舊把咱們當成了上躥下跳的小丑。”

“這些該死的政客,之所以會投降,只是因為看到了我軍的優勢,想要藉此機會保住自己的狗命罷了!”

眉宇間閃過一絲暴戾的氣息。

希斯將軍大手一揮,斬釘截鐵道:“這些該死的傢伙,如果不給他們一點兒顏色看看,根本就不會徹底低頭!”

表面上合情合理的由頭,實際卻壓根就站不住腳。

敲山震虎,敲的應該是老虎才對——

可希斯眼下的做法,明顯是在禍及整座城市的普通人,為的只不過是單純的殺戮和流血......

沉默了良久。

托馬斯的表情從剛開始的愕然,逐漸轉變成了極致的失望。

“將軍......”

躊躇了半晌。

托馬斯搖頭輕嘆道:“您變了,變得和當初簡直判若兩人。”

此話一出。

眼前的希斯將軍猛地一怔,寬闊的雙肩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想當年——

從『自由之拳』剛剛建立之初起,托馬斯就一直追隨在他左右,鞍前馬後,從來沒有過任何的抱怨。

可是現如今,不知不覺間,一切卻早已物是人非。

“當初我之所以追隨在您左右,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您忘了麼?!”

托馬斯慘然一笑,搖頭道:“改變這個冷酷的末世廢土時代,消除不合理的規則,讓人人都能過上不必提心吊膽的好日子......”

低頭沉吟了片刻,猛地看向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托馬斯呵斥道:“這,難道不是您當年親口對我說出的理想麼!?”

臉色陰沉無比。

耳畔邊充斥著年輕人的怒吼聲,希斯低頭沉默不語,壓根看不清其表情上的細微變化。

“可是現在呢!”

雙臂一展。

托馬斯的眼眸中飽含著怒意,當場大聲地斥責道:“自從大軍攻入『大洋聯邦共和國』的境內開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下令,要求我們去屠殺那些無辜的老百姓!”

“他們,有什麼錯?!”

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托馬斯雙眼通紅,繼續喝問道:“他們,難道不是當年我們曾經發過誓,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去努力拯救的物件麼!?”

時過境遷。

當年的誓言彷彿猶在耳邊,年少時的理想充滿了炙熱的情緒。

面對有些歇斯底里的托馬斯。

希斯無奈地嘆了口氣,一時間,他竟不知該如何去解釋這一切。

想當年。

常年的流放生涯,讓他忘記了自己原本的真實身份。

有那麼幾年,希斯是真心想要為這方小千世界做點兒什麼。

直到中山武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他才記起了自己原本的職責。

那,就是無條件地協助他的主人,完成永恆不朽且成為唯一神明的千秋大業。

為此。

挑起這個世界無盡的爭端,讓更多的人枉死於戰火之中,就成了必不可少的條件。

這段時間,希斯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在服務。

難怪托馬斯會感到詫異,一度會對他從失望走到了絕望。

“托馬斯......”

躊躇了半晌。

希斯深吸了一口氣,依舊想要開口辯解:“歷來若是想要改變什麼,就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若是沒有流血犧牲,這個該死的世界是不會有任何變化的。”

“相信我......”

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希斯的表現如同一個緊張兮兮的父親,正在不耐心地勸導自己的傻兒子。

“目前大軍距離『聖路易斯』不過才兩百多公里,一旦我們攻下了那裡,『大洋聯邦』的政權就會瞬間瓦解。”

驟然上前一步。

希斯皺起眉頭,繼續不厭其煩地勸說道:“到了那個時候,當初我和你所說的夢想,就一定能夠實現!”

“夠了!”

雙手一抬,當場攔下了想要靠近的希斯。

托馬斯默默的搖頭,苦笑道:“抱歉,將軍閣下,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這一路上,我看到的只有失去孩子的母親,以及永無休止的戰火......”

說著。

眼前這位昔日的搖滾巨星一把扯下了身上的軍裝,毫不猶豫地扔到了地面上。

“從今天開始,我向您提出辭呈,正式申請退出『自由之拳』......”

退後了兩步。

托馬斯滿臉失望,冷冷道:“我的夢想,是天下大同,而不是成為您麾下毫無人性可言的殺人機器。”

一語中的。

當著希斯驚愕的面孔,托馬斯猛地轉身,終究是選擇了與其分道揚鑣。

“呵呵,黃狡......”

突然間——

腦海中一個邪魅而又熟悉的聲音,幾乎毫無防備地響起。

不知身在何處的中山武,竟透過精神力上的連線目睹了這一切。

“這小子,絕不能留,他知道太多你麾下軍隊的秘密與計劃,為了大局著想,還是由你親自送他上路吧。”

不由得愣在當場。

人高馬大的希斯瞪大眼眸,一時間天人交戰,不知該如何是好。